第十五章 救命 作者:吱吱 傅庭筠勇气倍增。 她沿着西边的一排太师椅往书房跑。 要是沒记错,西边书房的窗户是开着的。 樊妈妈和孙妈妈被椅子隔在了另一边,待绕過去的时候,傅庭筠离西边书房的槅扇门只有两步的距离。 却忘记了陈妈妈正站在东边内室的门口,看见她朝西边书房去,直接就跑了過去,把她堵在了门口。 前面是陈妈妈,后面是樊妈妈和孙妈妈,右边是粉墙,左边是一溜的太师椅。 傅庭筠想也沒想地爬上了太师椅之间茶几,想翻過去,被陈妈妈抱住了腰:“快来帮忙!” 她大惊失色,一边挣扎,一边高声喊着“救命”。 樊妈妈和孙妈妈都膀大腰圆,不仅力气大,腿也长,见傅庭筠被陈妈妈拦住,沒待吩咐就奔了過来,眨眼的工夫就到了眼前,陈妈妈的话音刚落,两人已一左一右地抓住了傅庭筠的手臂,只是傅庭筠的声音太**,在這无人的安静院落更显尖嚣,孙妈妈生怕把人给招来了,想去捂她的嘴,眼角的余光落在陈妈妈的虎口,不免犹豫起来。耳边传来陈妈妈低沉中带着几分肃然的声音:“快,把九小姐送回屋去。” 孙妈妈不再迟疑,望着比自己要小半個头的陈妈妈,拦腰就抱起了傅庭筠。 他马上就要来了! 马上就会回来了! 不能让她们得逞。 无论如何,也要拖到他回来……她就得救了。 傅庭筠使出全身的力气尖叫,不管不顾地踢抓蹬捶,却還是抵不過力量的悬殊,被半抱半拖地弄回了内室。 陈妈妈亲自端了那碗药過来:“把九小姐按住!”表情阴郁。 樊妈妈沒有做声,過来抓住了傅庭筠的双臂。 “九小姐!”陈妈妈喃喃地道,不知道是在对傅庭筠說话,還是安慰自己,“您也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的命不好,被左俊杰盯上了。您且安心地去,左俊杰那裡,自有大老爷为您做主。”說完,捏了傅庭筠的下颌就往她嘴裡灌药。 傅庭筠嘴巴抿得死死的,使出吃奶的力气甩开了陈妈妈的手,心裡急呼:你怎么還不来?你怎么還不来?你再不来,就只能见到我的尸体了……眼泪忍不住落下来。 陈妈妈猝不及防,手裡的汤药洒了出来,泼在傅庭筠月白色的杭绸衫上,留下了大片污渍。 她再次捏住了傅庭筠的下颌,又一次被她挣脱。 陈妈妈朝着樊妈妈使眼色。 樊妈妈和陈妈妈两人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种事,自然知道她的意思,看了孙妈妈一眼,两人合力把傅庭筠按在了**。樊妈妈腾出手来捏了傅庭筠的下颌,陈妈妈往她嘴裡灌药。 要坚持下去! 一定要坚持下去! 他也许只是走到半路草鞋松了蹲下去系了会鞋带所以耽搁些時間……下一瞬间,他說不定就会出来了。 這個时候,千万不要放弃! 坚持,就能活下去! 耳边响起樊妈妈略带几分犹豫的声音:“這样下去不成!陈妈妈,我看,還是找双筷子来!” 她们想撬开她的牙。 傅庭筠牙齿咬得更紧了。 陈妈妈看着這样对峙下去也不是办法,只是這屋裡哪有筷子,如果非要找双筷子来,势必要去厨房……好不容易才找了個借口把庵裡的尼姑都打发到西边的经堂念经祈福去了,要是因为一双筷子惊动了旁人,那就麻烦了。何况她们在這裡已经耽搁了太长的時間,再不快点结束,恐怕要节外生枝。 她想了想,道:“实在不行,就到九小姐的镜奁裡找根玉簪子過来。” 樊妈妈应声而去,果真找了根玉簪,在傅庭筠的呜咽声中把傅庭筠的牙撬开了一道缝。 陈妈妈迫不及待地往裡灌药。 有甜甜的汁液流了进来……傅庭筠心裡一片冰凉。 难道她就這样死了! 是谁把她的贴身衣物偷了出去?左俊杰为什么要诬陷她?母亲在哪裡?她知不知道她女儿就要死了?還有他,为什么還不来?他们明明约好了中午再见的? 汁液呛进了傅庭筠的肺裡。 她想咳嗽,又有更多的汁液流了进来。 有种窒息的难受,陈妈妈的脸像遇风的烛火,在她面前摇曳或摇动……她胡乱地抓着她能抓到的一切……然后她听到**的尖叫,短暂又惊恐,制住她的重力很快消失了……有人喊她的名字。 是男人的声音。 有些慌张,听上去很陌生。 是谁? 她神色恍惚,想抬起头来看清楚是谁,眼前却一片模糊……胸口透不過气来,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胸口更痛了……她支持不住,蜷缩地倒在了**。 ※※※※※ 不知道過了多久,傅庭筠在迷蒙中有了些许的知觉,她想睁开眼睛,眼睑却像灌了铅般沉甸甸的抬不起来。 有人把她抽起来抱在怀裡,声音温柔地哄着她:“来,我們把药喝了!把药喝了,马上就能好了。”鼻尖萦绕着干净好味的皂荚味道。 他是谁? 为什么要抱着他? **授受不亲。 她是订過亲的人。 是他嗎? 可他怎么会用這么温柔的声音和她說话? 他到哪裡去了? 他知道她被人灌药的事嗎? 脑子裡乱糟糟的,流入嘴裡的汁液苦苦的,涩涩的。 她努力地想睁开眼睛,眼皮却更重了。 那人把她放下。 枕头凉凉的,很舒服。 她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然后她被一個洪亮的声音惊醒:“……九爷,這可不行!這女的细皮**的,一看就是好人家的闺女,长得又漂亮,就是穿了粗布衣裳也藏不住。這要是被人误会是被我們拐的,我們可就麻烦了!” “九爷,您就听我們一句劝吧!”有人接着道,“您要是想**了,到了西安府,青楼花魁,梨园名伶,小家碧玉,大家闺秀還不是您一句话的事。保证個顶個的比這女的漂亮,您犯不着为了這個**把自己给搭进去!” “是啊!九爷。”又有人赞同,“现在大批的流民涌入华阴、蒲城,华州知府都坐不住了,不仅华阴、蒲城的捕快、胥役都出动驱赶流民,就连华州的捕快、胥役也都被知府派到了华阴、蒲城两县援助,现在谁還顾得上咱们?咱们正好趁着這個机会去西安府。到时候龙归大海,他们到哪裡找我們去……” “你们不必再說,我主意已定。”這個声音平平淡淡沒有什么起伏,甚至有些呆板、冷漠,可不知道为什么,却又带着股斩钉截铁的决然,让人不能忽视,“平阳,你带着元宝他们混进庆阳的流民裡,玉成,你带着富贵他们混到巩昌的流民裡,和他们一起往西安府去,阿森,你留下来。今天是七月二十一,八月十五,我們在西安府平安裡的那個永福客栈碰面。” 七月二十一?今天已经是七月二十一了嗎?难道她已经昏睡了大半個月? 傅庭筠大吃一惊,使劲地睁眼睛。 光亮骤然射进来,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忙闭上了眼睛。 好几個人喊着“九爷”,七嘴八舌地或說着“我和您一起留下”,或說着“要走一块走”,或說着“這怎么能行”,或說着“大不了我們把這個**带上就是了”…… “好了!”那個平平淡淡的声音再次响起,嘈杂声立刻如潮水般退去,只余一個人的声音,“你们要是還认我這個九爷,就照着我說的去做就行了。”又道,“既然扮了流民,遇事就不要冲动,安安全全到西安府最为要紧。万一遇到了冯老四的人,你们装做不认识就是了。” 一阵沉默后,响起断断续续的应喏声。 “你们下去准备吧!午饭過后你们就出发。”那人說罢,响起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傅庭筠努力地睁开了眼睛。 一個削瘦的身影印入眼帘。 从身后照进来的阳光给他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边,她看不清楚他的面孔,可一听那呆板、平静的声音就知道,是他,就是他。 他是怎么救得自己?他见到了母亲嗎?她现在哪裡?那些說话的又是些什么人?为什么要混在流民裡去西安府?他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說到了西安府后什么青楼花魁、梨园名伶,小家碧玉,大家闺秀都任他挑选?他和同伙起了争执,說的那個**就是她嗎?還有,那個抱着她喂药的人是不是他? 想到這裡,她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不知道该从哪一句问起,只好看着他一步步走過来,停在离她两、三步的位置俯视着她。 两人就這样对望着,谁也沒有开口說话。 他突然蹲了下来,平视着她:“你還认得我嗎?”說话的时候,皱了皱眉,显得有些不虞。 是因为她拖累了他嗎?還是气恼她让他与同伴之间有了争执? 可见他虽然铁石心肠却還保持着一些良善的坚持。 這一刻,傅庭筠无比感激他的這种坚持。 “认得!”她点头,想友善地对他笑一笑,嘴角一咧,胸口刺刺地痛起来,她只好微微翘了翘嘴角,露出個浅浅的笑意,“多谢救命之恩!” 他点了点头,虽然依旧面无面情,可她却能感觉到他表情比刚才轻松了不少。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他道,“我赶去的时候,那药汁已灌了一小半进去,不知道她们给你喝的是什么药,我只好当着大夫說你误食了砒霜。”他解释道,“反正都是用来解毒的,药理相通,想必沒什么大妨。”一副我猜得不错,你果然醒過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