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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茫然

作者:吱吱
今年大旱,西安府周边的临潼、渭南、蓝田、户县、咸阳、泾阳、高陵都有不同程度的灾情,只是相比庆安府和巩昌府治下的诸县,灾情要轻微些。而且临潼有盐井,渭南是西北通往京都的必经之地,两县都有经商的传统。今年虽有灾情,但对两县的大户人家来說,日子依旧過得安适如常。 那时正经清白的人家讲究的是“耕读传世”,傅庭筠的舅舅也不例外。做生意赚了钱,就想着法子买田置屋。所以他除了是渭南首富,還是丰原最大的地主。 看到陆陆续续有难民逃過来,傅庭筠的舅舅除了和渭南另外几家富户给县衙捐粮钱之外,還在家乡丰原设立了粥棚,安置流民。 可并不是每個人都会知恩图报。 特别是那些早就饿得两眼发绿,只知道有粮食就能活命的人。 這样一件善举,却成了悬在解家众人头上的一把锋刃——趁着天黑,一群流民冲进了解家,见人就杀,见物就抢,最后還点了把火……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傅庭筠双目通红,圆润的双手紧握成拳。她瞪着那少年追问:“那我舅舅……” 她的话還沒有說完,就被赵九爷一把拽到了身后:“這位公子,那解老爷怎样了?” 前两天夜裡那漫天的大火好像還鲜明地印在两位少年的记忆裡,他们一個眼眶湿润在旁边听着,另一個哽咽地說着前因后果,根本沒有注意到傅庭筠的异样。 “整個解家都被烧成了灰烬,”少年的眼泪忍不住落下来,他用衣袖遮住了面孔,好像不忍再想起当时的情景,“解家世居丰原,从老太爷那辈起就修桥铺路,行善乡裡,却不曾想竟然落得這样的下场……” 木栅栏内外皆是一片默然,只有傅庭筠的哭声,越来越大! 阿森红着眼睛,跑過去拉着傅庭筠的衣角:“姑娘,姑娘,你别哭了……”想安慰她几句,又不知道该說什么好,眼巴巴地朝赵九爷望去。 赵九爷的脸色越发阴沉,双手叉腰站在那裡,一副满腔怒气却隐忍不发的模样。 阿森更加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木栅栏内传来一阵动静,七、八個青年男子簇拥着個中等身材,穿了宝蓝色素面茧绸直裰、年约三旬的男子朝這边走過来。 “出了什么事?”他大声喝道,中气十足,语气严厉,透着几分威严。 木栅栏前巡视的人纷纷行礼,恭敬地喊着“七爷”,让出一條道来。 两個少年已隔着木栅栏大声地喊着“七舅公”。 被尊称为“七爷”的男子走到木栅栏前定睛一看,立刻面露喜色:“阿宝、阿赐,怎么是你们?”随即想到什么,面色一沉,“十一姐呢?家裡還有哪些人逃了出来?”目光落在一旁大哭的傅庭筠身上,示意那些巡视的人打开木栅栏。 两個少年隔着木栅栏给七爷行礼,其中一個把家裡情况說了說:“……這些流民凶残暴虐,连解家都遭了這样的无妄之灾。祖母怕那些流民冲进我們家,领着我們连夜来投奔舅公……” 說话的工夫两個壮年男子已合力把木栅栏推开。 七爷走了出来,吩咐身边一個长着山羊胡子的老者安排车马接人,然后拍了拍两個少年的肩膀,面带欣慰地道:“几年不见,阿宝和阿赐都长大了,知道为家裡分忧了。” 两個少年赧然行礼,穿陀头青的那個道:“我也和程管事一起去吧——帮着带带路。” 七爷笑着点头,眼中的满意之色更盛。 穿青莲色的见了也道:“我也一起去!” “也好!”七爷笑道,目光再次落在了傅庭筠等人身上,沉吟道:“這几位是……” 穿陀头青的忙道:“是刚才碰到的,說是解老爷的亲戚,家裡受了灾,特来投奔的。” 七爷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三人,声音稳健地道:“我和解老爷是乡邻,生意上也有些来往。不知道你们是从哪裡来?” 华阴傅氏在這周边乃至陕西都有些薄名,不管這七爷的话是真是假,肯定都不能說是从华阴来。否则這七爷略一打听就会露馅。 可解家有哪些亲戚赵九爷怎么知道? 他看了傅庭筠一眼。 舅舅去世了,還是被那些受了他恩惠的流民烧死的,连個全尸都沒有留下……還有舅母,每次她到丰原都会欢喜地把她搂在怀裡,一连声地吩咐灶上的做這做那,好像她一路上都沒有吃东西似的……大表嫂温柔贤淑,两個儿子都教的很好,三岁启蒙,五岁《幼学》就能朗朗上口了,舅舅每每說起,都会满脸的骄傲,說解家就指望這两個孙子考秀才中进士,光耀解家门庭……二表嫂活泼开朗,与她最为投缘,无论是收了麦子熬了麦糖還是结了桃子做了桃干,从来都不忘送给她尝尝,只可惜嫁入解家三年一直沒有孩子,舅母为此特意前往华山礼佛,前些日子刚刚传出喜讯……都沒了,一把大火,全都沒了…… 只为了粮食,为了自己能活下去,就去伤别人的性命……那些人怎么能這样的自私?這样的不知廉耻? 她狠得咬牙切齿,心痛得不能自己,靠在小推车上,泪珠如雨水般纷纷落下,再多的伤心也沒办法填补心中那空空的一角。 傅庭筠用手背擦拭着泪水,袖子垂落,露出她白皙细腻如美玉般的手背。 赵九爷暗暗叹了口气,朝着七爷行了個礼:“我們从平凉来。這是我們家小姐,家裡受了灾,我們想来投奔解老爷。谁知道路上遇到了劫匪,只有我护着我們家小姐逃了出来。解老爷和我們家老爷是什么亲戚,我不知道。只是从前听我們家太太說,当初解老爷做生意的时候我們家老爷曾借過一笔银子周转,虽然后来還上了,可若沒有我們家老爷這笔银子,解老爷的生意不可能做到现在這样大!” 這种事在做生意的人家常有,何况解老爷当初发家的时候他那個姐夫還沒有中进士,傅家虽有名声,可那种大家大族,最是讲规矩,断然不会为了一房的亲戚拿了公中的钱出来相帮……七爷暗自思忖,对赵九爷的话相信了几分;再看傅庭筠,哭得伤心欲绝,不像是佯装,這样热的天,穿着打扮還能恪守规矩,露出来的手背细腻光洁,不是做粗活的手,又信了几分。 他安慰傅庭筠:“小姐节哀顺变!” 傅庭筠强忍着悲痛敛衽行礼。 起身间不经意地抬头,露出雪白的面孔,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如同那落在雪上的梅花,清雅娇美惹人怜爱。 七爷心中一悸。 沒想到這女子竟然如此的貌美。可惜遇到這乱世,孤零零沒有個依靠,离开了這裡,只怕难逃那红尘飘零碾落成泥的命运! 想到這裡,七爷顿生牛嚼牡丹的遗憾来——外面全是饿疯的贱民,哪裡知道這等大家闺秀的好! 他胸中涌动莫名的伤感,“姑娘要是不嫌弃,不如就在李家凹落脚”的话脱口而出。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包括七爷自己。 怎么說出這样轻浮的话来? 他暗暗后悔。 他受家中长辈指派主持此间事务,如果是平日,收留几個人根本不算什么。可现在旱情严重,眼看着今年一年都沒有收成,還不知道明年的年成怎样,李家凹各家各户将所有的存粮都拿出来,由他按人口多寡统一分发,十一姐是自家的姑娘,从公中的粮库中拿出一些来救济可能会引起些不满,但血亲关系在那裡,总能說得通。這三個人却是和李家凹沒有任何关系的,到时他又该怎么和族中之人交待呢?可他如今话已出口,要是做不到,那他成什么了? 或者,拿出自家的粮食救济他们? 他的目光在赵九爷和阿森的身上打了個转。 這两個人還好說。 一個虽然身材消瘦,骨骼却高大,只要吃饱喝足了,定是個孔武有力的好劳力;另一個虽然年幼,却目光灵活,一看就颇为机敏,是個做贴身小厮的料。何况這两人在主家逝世的情况下還能护送小姐从六、七百裡之外的平凉安全地抵达渭南,可见不仅有些本事,而且都是忠义之士。這样的两個人,只要帮他们渡過了眼前的难关,以后肯定是個能独当一面的好奴仆。 只是這女子不好办! 如果长相平凡些也好說,這样一幅花容月貌,就算他心底坦荡,只是心存怜悯想出手相帮,也抵不住那些好事之徒胡乱猜测……可惜几個适龄的侄儿都已婚配,要不然,给她找户人家嫁了也算是帮了她一把! 七爷头痛欲裂。 傅庭筠却是茫然地望着赵九爷。 在李家凹落脚? 她和李家凹的人非亲非故,凭什么在李家凹落脚? 可她投亲不成,回华阴又不能……是個无名无姓经不起推敲之人,天下虽然大,哪裡才是她的容身之所呢? 因为有赵九爷的一路相送,她才能不被饿死,才能毫发无伤的抵达渭南,不知不觉中,赵九爷已成了她心目中最值得信赖和依靠的人。 這個时候,她希望他能帮她拿個主意! 欲知后事如何,請看下集分解! O(∩_∩)O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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