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相劝 作者:吱吱 花开锦绣(粉红票280加更) 书名: “等会就要走了,”傅庭筠将包袱递给阿森,“一路上承蒙九爷照顾,无以回报,给九爷做了件冬衣,還望九爷不要推辞。”然后对阿森笑了笑,“你的我来不及做了,等過两、三天我做好了,让人从杨柳巷带過来。” 夏日的早晨,空气中還残着些许的夜间的凉意,让一到白昼就如置身火炉的人倍感清爽,不由得深深吸口气,想感受一下那久违的清凉。 因为要离开赵凌,阿森沒些闷闷不乐,接過包袱“嗯”了一声。 赵凌静静地站在那裡,脑子裡有些乱糟糟的。 怎么想到给他做冬衣? 這离冬天還远着了。 从前母亲在世的时候也這样。 夏天的时候做冬衣,秋天的時間做春衫……柜子裡永远都有崭新的衣裳等着他去穿。 那种安宁的温馨,他已经很多年都沒有感受到了。 赵凌望着傅庭筠,乌黑的眸子越发显得深邃幽远。 傅庭筠心中一颤,尴尬地垂下了眼睑。 他的目光那样清冷,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是因为她给他赶制了件冬衣的缘故嗎? 她心中苦涩难言。 是啊,她和他非亲非故的,凭什么给他做冬衣! 那是做妻子的事。 他心裡一定很鄙视她又不好說出来…… 她觉得自己的眼泪都快落下来。 又狠狠地眨着眼睛,把那些水气锁在眼眶裡。 他怎样想,与她何干? 他救她于危难之中,义薄云天,她敬重他如父兄,荡荡坦坦,凭什么要這样畏首畏尾的! 事无不可对人言! 這么一想,顿觉得身心畅快,挺直了脊背,藏在心裡的话蠢蠢欲动,再也忍不住。 “九爷,我還有几句话想跟您說她抬头望着他,清澈的目光澄清无暇,再也沒有人刚才的迷茫。 不知道为什么,赵凌突然觉得有失落。 “什么事?”他的声音柔和到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的地步,“傅姑娘只管讲来。” “我前两天问過郑三了,”傅庭筠笑容坦然而从容,温和中透着些许的矜贵,再映衬那艳丽的面容,仪态万方,如那盛开半开的牡丹,粗衫布衣也难挡其繁盛,這是一個赵凌不熟悉的傅家九小姐,“听他說,冯家是靠贩盐起家,是陕西乃至整個西北都屈指可数的大商贾。我不知道九爷和冯家什么恩怨,九爷既然得了十六爷的那份帖子,不如想法子好好利用一番,說不定這也是九爷的一分机缘。” “哦?”赵凌望着她,目光灼灼,好像要把她看個清楚、明白般。 傅庭筠自恃心如暇玉,任他打量。 “如今陕西大乱,更不要說庆阳、昌巩二府,陇西又隶属庆阳,只怕鱼鳞册、黄册早就遗失,就算不遗失,也恐难完整。”她缓缓道来,温婉中带着胸有成竹的镇定,“九爷行走江湖,身边又有這些兄弟,总有一天要荣归故裡。不如趁着這机会去投军,谋個出身。以九爷的身手、谋略,不出三、五年,纵然做不了千户百户,這总旗、小旗总不在话下。到时候使些银两,转了民藉,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岂不逍遥快活?何必要和那冯家一般见识,斗個你死我活的,白白浪费了這样的好光景。”說完,略一沉思,又道,“九爷对我的大恩大德,我今生都难以回报。我手裡還有些细软,是母亲之物,正好留了防身,至于两千两银票,我一介女流,大门迈二门不出的,留在手裡也无用。不如九爷拿去,虽然不多,但到了军营,好歹也能应酬应酬同僚,打点打点上锋,”她說着,想到九爷用出去的那些黄鱼,她从衣袖的夹缝裡掏出那两千两银票递给赵凌,“還請九爷收下。” 赵凌低头。 玉般白皙的圆润指间,是几张盖着鲜红大印的白纸。 他心裡乱成一团麻。 她送他银票! 還告诉他趁着现在局势混乱让他做借户藉,利用十六爷的名帖混到军营裡谋個一官半职,洗白身家…… 他赵凌是谁?冯家都要拿他无可奈何,避其锋缨,他還缺了那两千两银子?還做千户、百户,军职世袭,百年下来,错综复杂,岂是那样容易就能谋得一官半职的。何况军藉由兵部管制,民藉由户部管制,沒有封疆大吏出面,想军藉转民藉,比登天還难! 处处是漏洞,处处是不通庶务的想当然。 可那些反驳的话赵凌无论如何也說不出口来。 她也是一片好心。 他又何必和她斤斤计较的。 這么一想,那些有他眼裡有些可笑的话突然间变得不那么可笑了。 傅庭筠见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裡的银票上,心念已转了好几转。 只要是個男人都不会接受女子的赠与,何况是九爷這样看似平和实则骨子裡都透着孤傲的人。 “九爷!”她略一想就有了计量,“這银票您一定要收下。”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沉重无助,“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一個孤单女子,别人不知道则罢,如若让人知道我身上有两千两银票,只会引起心怀不轨之人的觊觎,性命堪忧。還不如暂时借与九爷,以后有机会,九爷帮我置办些田亩心租,我也好有個倚仗。” 赵凌微微地笑。 她是怕伤了他的尊严吧? 他的尊严从来都是靠武力、谋略得来的,别人或想出十倍的力气把他打倒,或看着他就害怕,還不曾有人像她般,把他当成了易碎的瓷器,小心翼翼,他承了她的情,還怕他心中不快。 想到這裡,他接過了银票。 就当是让她安心吧! “好!”他笑道,“到时候我我给你置办田亩,让你有私房银子贴身。” 傅庭筠长长地透了口气,如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般轻松起来。 “那我們就說定了。”她抿了嘴笑,笑容明艳,透着几分他熟悉的狡黠,让他心情舒畅,“那我先走了,九爷要是闲着无事,不妨到杨柳巷来坐坐。”她客气地道,然后像想起什么似的,眉宇间透出几分肃然,“九爷,民不与官斗。陌管事那裡,您要小心点。” 赵凌点头,直到傅庭筠被郑三夫妻和阿森簇拥着的身影消失在小院裡,他才慢慢地回了厢房。 過了广仁寺,就是杨柳巷了。 一踏上杨柳巷,广仁寺的喧闹阗嚣就被挡在了外面,只有隐隐的声音传来,更衬托着這广仁巷安宁静谧。 赵凌的宅子位于杨柳巷的中间,只有两进。红漆小门,进去有個天井,左右各有株合抱粗的老槐树,坐南朝北三间正房,左右各有两间厢房,后面又是個天井,搭了個葡萄架子,下面置着石桌石墩,也是三间正房,左右各两间厢房,房后還有几步地方,种了几根竹子,推窗可见。 傅庭筠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样。 赵凌的“亲戚”姓吕,看上去和蔼可亲,对她的到来十分高兴,吕太太甚至亲自帮郑三娘子收拾房间,热情中带着三分小心翼翼的殷勤。 傅庭筠就看了一眼正坐在旁边大口吃着点心的阿森。 九爷既然把傅姑娘安排在這裡,自然当她自家人一般。 阿森放下心中的点心,见吕太太抱着临春和正在帮傅庭筠铺凉簟的郑三娘子說着话,堂屋裡沒有其他,這才悄声道:“是九爷救的,帮九爷在這裡看房子。对外只說是亲戚,房契也在吕老爷的名下。” 傅庭筠惊骇。 她知道赵凌這“亲戚”来的有些蹊跷,還以为是用银子买通了哪户人家帮着做戏,沒想到是他实实在在养在這裡的人。 花了這么多的精力,难道這裡是他的老巢? 傅庭筠想着,不由顾目四盼。 陈设很简单,和所有這等住二进宅院的人家沒有什么两样,只有屋裡清一色黑漆家具,整洁大方,隐隐透着几分富贵之气。 阿森有些得意:“玉成哥他们都知道爷在外面另有宅子,却不知道在哪裡。只有我跟着過来過两次,那也是三年前的事了。” 三年前……赵凌看上去不過二十出头…… 傅庭筠惊讶地道:“那九爷有多大的岁数?” “九爷比我大十二岁。”阿森与有荣焉,“我們都属鼠。” 也就是說,今年二十一岁。 他安排這些的时候才十八岁。 傅庭筠再次露出惊讶的表情。 阿森好像猜出了她为什么会露出這样的表情,更是得意了:“這宅子,是五年前就买下的。” 五年前,他那個时候十六岁…… 当时只比她大一岁。 傅庭筠汗颜。 那边吕太太抱着临春满脸笑容地走了過来:“小姐,您想吃什么,我让老曹上街买去!” 老曹,就是那個守门的老苍头。 “不用,不用。”虽然是假的,可也不能因为她的随意让别人起疑心……念头闪過,她想到了陌毅。 他既然是十六爷的人,說的是奉命照顾他们,实际上是在看管他们,她要搬到“亲戚”家住,他沒有理由不调查一番……即便如此,他還是放任她住到了“亲戚”家……是因为他沒有查出這宅子的异样呢?還是就算查出来了也有把握能看得住他们呢? 她想着,心裡“砰砰”乱跳起来。 有把握看住他们,那就得日夜派人把這宅子看管起来……赵凌說,他可能不是十六爷的人。那他是谁?哪裡找来的人手看管這宅子呢?這可不是一两個人就能成的? 如果您喜歡,請,方便以后閱讀更新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