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雀雨 第11节 作者:未知 “嗯……”夏郁青偏头回忆,“白色短袖衬衫,皮肤很白,個子很高,很沉静的感觉。我們都很紧张,但是他一点也不,不管是做听力,填答题卡,他都特别淡定,好像胸有成竹。” “你喜歡皮肤白的呀?” “沒有,沒有喜歡啦。”夏郁青摸一下鼻尖,“可能我自己太黑了,就会觉得皮肤白的人好好看,比如笙笙姐你這样的。” 陆笙笑說:“我倒觉得美黑很酷——你有要他的联系方式嗎?” “沒有,那时候一考完就赶紧跑出去集合了。而且他是我們县裡一中的,县裡最好的学校,我觉得他应该成绩很好,考到清北的可能性很大吧。” 不過她离开考场时,偷偷瞥過一眼他的名字,苏怀渠,很好听,她一下就记住了。 “可惜现在人人網已经沒落了,不然你說不定能找到他。”陆笙說。 “人人網是什么?” “不重要。”陆笙挥一下手,“时代的眼泪。” 下午两人看了一部电影,出来再逛一会儿,差不多就到晚饭時間了。 crepuscolo的位置沒订到,陆西陵帮她们定了另一家西餐店。 对于不会的东西,夏郁青不会感到难堪,尤其在了解了陆笙的性格之后。 对她而言,這正是学西餐礼仪的好时机。 吃完饭,陆笙却不急着走,“先前我哥发了消息,說会過来接我們。稍等等吧,等他快到了我們再下去。” 一会儿,来了條微信,陆笙看一眼說:“走吧。” 她们乘坐直梯到了地下车库,找到陆西陵的车子。 陆笙拉开车门,让夏郁青先上。 夏郁青弯腰上了车,在陆西陵后方落座时,轻声打招呼:“陆叔叔。” 陆西陵淡淡地“嗯”了一声。 车门阖上。 過冷的空气中,夏郁青嗅到一股浅淡香气,是熟悉的雪中森林的气息。 回去路上,仍是陆笙和夏郁青聊天,陆西陵几乎沒說话。 陆笙问夏郁青假期剩下的几天准备怎么玩。 “我找了一個兼职。” “什么兼职?发传单?”陆笙大小姐对兼职的概念有限。 “玩偶扮演。”很多店铺选在节假日开业,需求旺盛,工资也会比平常给的高,而且是日结。 “星黛露那种?” “星黛露是什么?” 陆笙笑說:“下次我带你去迪士尼玩。” 聊着天,陆笙往窗外看了一眼,“哥,你不先送青青嗎?” 陆西陵“嗯”了一声,也懒得解释,他是嫌陆笙太吵了,叽叽喳喳的,早让她下车他早清净。 车在陆宅门口停下,陆笙下了车,夏郁青再度对她道谢。 “沒事儿!下次我們再约。” 陆笙将走进大门的时候,夏郁青听见驾驶座传来窸窣声响。 陆西陵解开了安全带,对她說:“你等会儿,我进去拿個东西。” “好。” 陆西陵将车子熄火,下了车。 陆笙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一眼,“哥你怎么過来了,不是還要送人嗎?” 陆西陵沒答,换了拖鞋,往裡走去。 他跟陆爷爷和陆奶奶打了声招呼,进书房拿了份文件。 出来时陆笙倚坐在沙发扶手上吃葡萄,一边对奶奶說今天给夏郁青過生日的事,很是遗憾地表示,可惜沒有订到最好的餐厅。 陆西陵想了想,還是出声:“陆笙,你過来。” “干嘛?”陆笙一脸警惕。 “跟你說两句话。” 陆笙拿餐巾纸吐掉葡萄皮,跟陆西陵走到了大门口。 陆西陵往屋裡瞥了一眼,声音压低,“我不反对你跟夏郁青多接触,但收一收你過分泛滥的圣母心。” “……谁圣母了?!” “沒有?”陆西陵看她一眼,“人均两千多的餐厅,你想带人去吃,考虑過被你請客的人是否愿意接受?” “我就說以你的人脉怎么会订不到crepuscolo,原来你就是故意的。你是什么意思?你不就觉得贫困学生不配人均两千的餐厅,不配好东西嗎?” “我是觉得她目前還‘不配’。”陆西陵声音非常冷静。 他過分的直白,陆笙反倒噎住。 “上回也是。你当她的面诘问我跟周潜,你是出了气,不考虑她难堪不难堪。” “……”陆笙陡然沒话說了。 “過分热情只会徒增负担。尊重别人的生活轨迹,不要揠苗助长。” 陆西陵說完便走了。 走出两步,他又顿足,多问了一句,“你送了什么生日礼物?” “唇膏。” “你自己挑的?” “她指定的。” “多少钱?” “很便宜,就两百多吧。” 陆西陵睨她一眼,那目光似乎是在让她自己好好想想。 陆笙望着陆西陵的背影,咀嚼他最后這個問題的用意。 润唇膏两百多,陆西陵帮忙定的餐厅人均差不多也是這個价格。 她似乎意识到,這可能就是夏郁青能力范围内,能同等地回赠给她的极限了。 夏郁青看见陆西陵从大门走了出来,立时坐正。 他自车前方绕到驾驶座,上了车,扣好安全带。 车子点了火,左转灯打上了,却迟迟沒启动。 空气沉默得叫夏郁青有些茫然。 陆西陵出声了,“我不喜歡给人当司机。” 夏郁青沒有听懂這句话的意思,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 陆西陵瞥了眼后视镜,還是又补充了一句:“到前面来坐。” 夏郁青下了车,坐到副驾上。 系安全带时,看了陆西陵一眼,他神色看起来很平静。 陆西陵伸手,打开了中间的储物格,拿出一只小袋子丢给她,“生日快乐。” 沒什么情绪的声音,夏郁青却觉得惊喜极了。 她拿着袋子,转头对他說:“谢谢陆叔叔。” 眼睛仿佛被点亮的星星。 陆西陵转過目光,解开电子手刹,松刹车送油门,打方向盘。 车一路碾過薄薄的夜色,夏郁青心情轻快,像是乘风。 “在学校适应得怎么样?”陆西陵感知到了,瞥了她一眼。 “适应得很好。学校很漂亮,老师很专业,课程是我喜歡的……我跟室友相处得也不错!” 陆西陵忍下了她的感叹语气——她怎么這么喜歡感叹,真有那么好嗎? 或许,时时觉得满足,并且能直白表达,也是一种并非人人都能具备的能力。 “你学的新闻。” “嗯。” “怎么沒学理科。” “我們学校理科很薄弱,老师教学水平有限。老师建议我們学文科,去好学校的几率更大。” “为什么想到要学新闻?” “因为当时有個记者去我們村裡采访,报道了村裡的情况,得到关注以后,很多人陆陆续续得到了帮助。我也是那個时候被陆叔叔资助的。我希望以后也能通過同样的方式,帮助到别人。” 陆西陵一时沒作声。 那些慈善项目他并沒有仔细了解過,底下的人做了调研,报告呈上来,他只负责签字。 他对自己有自知之明,从来沒有陆笙那样泛滥的同情心。 夏郁青的尊敬和感谢,指向一個虚伪的终点。 不知道她知道真相以后,会不会大失所望。 陆西陵单手掌方向盘,拿出一支烟点燃,将车窗半落,吸了一口,声音更冷静,“你是不是觉得,我看過你们村裡的报道?” 夏郁青顿了一下,“……我之前是這么以为的,不過陆叔叔你既然這样问,那应该是沒有,对吧?” 她很聪明,很能辨别旁人话裡的潜台词。 陆西陵說:“资助的事儿,我从头到尾只签了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