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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雀雨 第64节

作者:未知
安静片刻,黑暗裡,夏郁青又出声:“那個……” “還有什么事?” “你還沒跟我說晚安。” “……晚安。” 次日一早,夏郁青洗漱過后,先去了陆笙的房间,請她帮忙化妆。 化完妆,再吃過早餐,便乘坐酒店的接驳车入园。 陆笙带着其余三人直奔加勒比海盗那個项目——她是资深乐园玩家,最知道什么项目最好玩。 早上人少,几乎不必排队。 除了拍照,夏郁青几乎全程挽着陆笙的手臂,挂件似的寸步不离。 相机重,陆西陵替她拿着的,她有需要时他再递给她。 夏郁青提前查的资料,很多人都推薦這個项目,她有预期会很好玩,但沒想到那么好玩,球幕的壮观景象,剧情与载具的起降行进结合,声光影动的全方位体验,以至于结束时只觉得意犹未尽。 此后依次是飞跃地平线和创极速光轮。 创极速光轮這项目,陆西陵沒有陪玩,任凭夏郁青怎么劝說,他都不肯松口。 陆笙在背后偷偷诋毁兄长,告诉夏郁青說陆西陵从小就不喜歡這种强烈失重体验的项目,說白了就是怕——他连七個小矮人矿山车那种小学生级别的過山车都不敢坐。 等玩完這三個项目,园区裡人陡然便多了起来。 他们又去排了一個快速票上的项目,而后找地方稍作休息。 附近有工作人员兜售周边气球,双层气球,外层透明,内层五颜六色,那样一大把,映衬着今日淡蓝色的天空,和不远处粉蓝色调的城堡,瑰丽又梦幻。 休息過后,便去就位蹲点午间的花车巡游。 之后,他们回到了“宝藏湾”,在巴波萨烧烤吃中饭。 稍作休息,便投入下午的“征战”。 陆笙自诩玩咖,常常可以通宵蹦迪再去悠哉吃個早茶,但游乐园裡逛一整天也会稍显精力不逮,快天黑那会儿,她已觉得脚痛,步伐明显放缓许多。 再看夏郁青,仍旧神采奕奕。 陆笙不禁感叹,夏郁青很多地方,都還蛮“怪物”的,不是贬义。 天黑以后,最热门的项目便成了旋转木马,那样灯火绚烂的梦幻场景,少有人不会动心。 陆笙一個厌恶排队的人,也拉着夏郁青加入长长的队列,背包之类的东西都交给周潜和陆西陵保管,她们两人只揣着手机,轻装上阵。 夏郁青跟着队列挪一阵,便会下意识转头去看一眼不远处等待的陆西陵。 他今日穿毛衣,休闲裤和黑色羽绒服,分外闲适的打扮。 她看過去的时候,陆西陵也会准确无误地捕捉到她的视线,她露出笑容,他会微微地挑一下眉。 陆笙的话,将夏郁青一时晃神的思绪拉回:“……其实我哥高三之前的性格,跟现在不太像。” “他那個时候是什么样的?”夏郁青好奇。 “虽說那时候就有些毒舌了,不過他那种有点散漫,又有点桀骜的性格,其实還蛮招人喜歡的。你是不知道,多少女生要我转交情书给我哥。要是哪天家裡不少燃气了,就靠烧那些情书,都够我們過一阵的。” 夏郁青笑出声。 “但高三以后,他就渐渐变成现在這個样子了。” 夏郁青犹疑地說:“高三的时候,你们父母……” 陆笙点头,“那件事对我們的打击都很大,我還休了三個月的学……那时候爷爷奶奶都垮掉了,唯独我哥,特别冷静地接管了家裡大部分的事情。我們妈妈的葬礼,基本也都是我哥跟陈叔几個长辈操办的。” 陆笙排在她前面,這时候转身看向她,“我一直觉得,从那以后,我哥有一部分就封闭起来了。虽然說我是他妹妹,但其实我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他這些年工作之外的事。即便有时候看他不开心,问了他也是不会說的。他也不怎么会把情绪带到家裡来,因为奶奶会担心。” 夏郁青一时沒有說话。 她想她一直以来的直觉沒有错,陆西陵其实是一個很孤独的人。 “說实话,当我知道我哥喜歡你的时候,有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我本来觉得他一辈子都不会考虑谈恋爱的事,他是個边界感特别重的人,讨厌束缚,讨厌麻烦,他自己說的,在他看来,恋爱就是第一等的麻烦,要汇报行踪,保持联系,自由受限,傻子才受這种罪。如果不是不敢,我一定会问他,打脸痛不痛?” 夏郁青笑說:“我這么說不是在妄自菲薄,其实到现在我都還会觉得很不真实,我真的觉得自己很普通。” “不是不是,你才不普通好嗎?要是把我放到你的生存环境,我肯定早早就放弃了。我觉得我哥這個人本质還蛮慕强的,他会对那些有真本事,或者精神上出类拔萃的人特别心悦诚服。” “你是在夸我嗎?”夏郁青故意夸张地捧住脸。 “是夸你!别的女人做我嫂子我還真不一定服气,但如果你的话,我完全ok.能有一個人可以陪陪他,对他好,我也挺开心的。” “……笙笙姐你不要這么称呼我。”夏郁青耳朵霎时便烧起来。 陆笙笑說:“救命,辈分好乱!——你不会還叫他叔叔吧。” “沒有了——爷爷是不是一直還在生气?” “不用在意爷爷的想法。他是老一辈的人,门第观念很重。家裡的压力,你都交给我哥去解决,他大你八岁,老牛吃嫩草,這点麻烦都摆不平,也是白活了。” 夏郁青笑着点点头。 她们聊着天,不知不觉便已排到。 木马启动,绚丽的灯火裡,夏郁青转头再去找陆西陵。 他站在灯火的背面,在寒夜裡有种积石如玉的气质。 他正看着她這边,手裡端着相机。 两個女孩子坐完旋转木马,四人汇合,往城堡前聚拢,等待灯光烟花秀。 他们去得已不算晚,但永远有更早的人,观赏位置早已密压压的全是人。 夜裡起了风,天气很冷,陆西陵怕夏郁青冻着,又怕人多两人挤散,掀了一侧羽绒服的衣襟,将她圈在怀裡。 夏郁青两手搂着他的腰,借毛衣的温度捂手取暖,仰头看他,问道:“你刚刚给我拍了照?” “嗯。” “我想看看。” “回去再說。” 她点点头。 “冷嗎?” 她摇摇头,又說,“你今天玩得开心嗎?” “你开心就行。” “不。我想知道你开不开心。”她看着他,目光很是较真。 陆西陵低头,在她嘴唇上倏然一碰,“嗯。” 灯光秀开始。 城堡被各色灯光照亮,流光溢彩,烟火冲天,照亮夜空,又似星点四散开去。 是诗词裡的场景,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夏郁青不觉看得呆了。 应当不会有人对着烟花许愿。 可是流星也是一瞬即逝的东西,凭什么這样漂亮到极致的东西,不可以同样地承载一些心愿,即便那只是大海捞针的妄想。 她在心裡說:妈妈,我想再见见你。你可以不用认我,也不必跟我团聚。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我现在過得很好,你可以放心地過自己的生活,如果你也幸福的话,那就更好了。 灯火秀结束,他们离园,仍旧回到下榻的酒店。 逛了一整天,大家都有些累,白天裡吃了不少零食,倒不怎么饿,陆笙提议先各自回房间休息一下,等饿了的时候,再去吃夜宵。 进门,夏郁青按下开关,脱掉外套,放下包和下午买的周边产品,先去了趟洗手间。 出来之后,她站在落地镜前,摘下了還戴在头上的米奇头饰。 陆笙化的妆,下午又补過一次。 夏郁青脸颊凑近镜面,拿指尖轻轻扒着眼下,查看从眼皮上掉下来的珠光眼影。 她脑袋像是变成了一枚海螺,裡面還不断還回荡着方才那轰鸣烟花声。 直到此刻才觉得累。 陆西陵原本准备走過去拉上窗帘,从夏郁青身后经過,脚步一顿。 他往镜子裡瞧一眼,她捂了两個冬天,已是正常而偏白的脸颊上,晕着很淡的浅红色,不知是因为冷,還是衍上的一点腮红。 嘴唇上,浆果色的口红褪了一些,两分斑驳,有种落花将谢的靡丽。 或许,她還不那么适合化妆,原生素颜的样子已经足够大方清丽。 但這抹红模糊了她的年龄,让她跳出了他为她预设的框架,也成功唤起了去年那日,在酒吧裡的记忆。 夏郁青动作顿了一下,因为看见镜中的陆西陵,欺身往前走了一步。 她還沒出声,那双指骨分明的手已伸過来,夺掉了她手裡的头饰,往旁边一扔。随即,触感微凉的手指,强势却不失温柔地按住了她的下巴,使她转過身。 她刚听见近似失控的,沉沉的呼吸声,吻偏劈头落了下来。 陆西陵膝盖挤入她的双膝之间,将她钉于镜墙之上,她骤然腿软,有种跌落的错觉,伸手想去攀他肩膀借力,手却被一把攥住,反按在了镜子之上。 身体裡升腾起澎湃又陌生的感觉,像高压蒸腾的热气,向上顶住她的心脏。 很奇怪,很慌。 “……耳朵怎么這么红?”陆西陵哑声问。 她還在思索,便有温热潮湿的触感落在耳垂之上。 她被按在镜子上的手,挣脱不得,手指倏地蜷缩。 像有一脉滚烫熔岩,自耳垂到耳后,再到颈间,以及毛衣被扯落,暴露于微热暖气中的肩膀。 她脑中只有火山爆发之后,遮天蔽日的灰,混沌,无法思考。 甚至,她都不知道该不该害怕,因为对面是陆西陵。 吻落在她肩头的时候,陆西陵终于觉察到,她整個人都在微微颤抖,睫毛尤其如此,像被雨淋湿的鹅羽,亟需抖落沉重水滴。 她的口红已经彻底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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