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七章 拿了把柄
王仁瞻坐在开封府衙偏厅之中,兴致勃勃地将那日情形描述给赵德昭听。
自他得了赵德昭吩咐后便立即着人去查,李铸只有這一個儿子,想着他得继承李家,对他很是严格,不止在读书這一條上,更是在平日衣食住行、乃至婚姻大事都要他来把关。
选的這個儿媳妇也是名门闺秀,好听叫知书达理,不好听就叫死板,行事非常有李铸的风范,李学同常說自己妻子怕不是是李铸的亲生女儿,自己是哪儿捡来的。
這大逆不道之言自是要换一顿打,加之李学同之妻对他管得也是多,他這自十来岁就沒熄過的叛逆之心更旺盛了起来。
于是,便找了一处清幽的宅子,将自己在秦楼楚馆一個老相好安置了进去,闲来便要去得一番安慰,好重新找回一些作为男人的威武霸气来。
当然,這也是他自己以为的。
“那外室别看长得清秀,可骂起人来可真是污秽不可入耳,”王仁瞻继续道:“王学同這厮打起人来不手软,那玉面小郎君不是他对手,外室一看就急了,破口大骂說要不是李学同又短又细三分钟热度,她哪裡会去找别人,說李学同怎么不想想他自己的問題!”
赵德昭听了這话,口中含着的茶差点就喷了出来,這女人胆子也够大的,以后可好,李学同這小子不止被人嘲笑戴绿帽,還要背上一個“沒用”的名头。
“然后李学同恼羞成怒了?”赵德昭问道。
“那可不,是個男人都受不了這话吧!”王仁瞻說得兴起,早忘了坐在对面的是太子殿下,說话间也更是随意了起来,“他拿了屋裡一個瓷瓶就敲在了玉面小郎君脑袋上,随后用碎瓷片割了外室的喉咙。”
“人现在怎么样?”赵德昭问道。
“武德司的都盯着呢,见他动手就将他拿下了,好在瓷片不是特别锋利,他气头上手抖沒用多大力气,那外室活是活了,不過脖颈這疤挺丑,以后嗓子也坏了。”
王仁瞻想起外室那张脸,觉得很是可惜,“至于那男的,只是敲晕過去了,醒来后就闹着要报官,說他是盐铁司使家的人,本来不想闹大就是怕出丑,眼下差点被人害了命,怎么都要讨個公道!”
赵德昭听了這话皱了皱眉,“盐铁司?三司的人?”
“也不算吧,”王仁瞻嗤了一声,“盐铁司使家远方亲戚,借着他家威势混吃混喝罢了。”
“李学同现在在哪儿?”赵德昭问道。
“李学同恩荫了個侍奉官,也算是官员,眼下关在大理寺。”王仁瞻道。
赵德昭点了点头,“李铸眼下该着急了,虽說那俩人沒死,不過也算是個杀人未遂,本殿下就看看御史台有沒有人敢弹劾他们上官一個治家不严!”
若有,自己不介意提携他一把!
“還有卫尉寺正钱为之這一家,下官也命人去查了,殿下别說,還真给查出来一些事,殿下過目。”王仁瞻此刻恢复了些正经神色,将一份文书恭敬递了過去。
卫尉寺是九寺之一,最初設置的时候负责的是皇宫和皇帝的安全、依仗与武器管理,以及在特殊场合包括大祭祀、大朝会等活动中的布置和武器调配。
虽然宋朝建立以后,宫门戍卫這些已经不用卫尉寺管,他们所需要负责的便是仪仗和武器保管。
這個武器還是专指仪仗队的武器,而不是宫廷禁军守卫的武器。
削减了一大部分职能之后,卫尉寺看着是九寺之一,实际上裡子早就空了,沒权也沒势,沒权沒势的结果就是沒钱。
“下官查到這個钱为之可是個不缺钱的主,钱夫人当初陪嫁也并不多,家中只置了两家铺子,生意還行但也赚不了這么多钱...”王仁瞻凑過去,指着文书后面一行字道:“卖铁器,這可是杀头的罪,而且是卖给敌国!”
這些东西,王仁瞻也是费了不少力气才能查到,除了早先偷偷卖去南汉的,還有同吴越商人合伙将生铁伪装正常货物出海,卖给高丽去的,也有一部分北上,到了辽国手中。
要认真算,這可是谋逆大罪,李学同那点子事同這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查到的先给大理寺卿,接下来就是他们的事了,你们武德司该做什么還做什么,别太张扬!”
“是,下官明白!”王仁瞻立即颔首,這些事虽然是殿下让他们去查的,可不能让大家都知道,而最后也只能通過大理寺公布案情,一切功劳归于大理寺。
不過王仁瞻不是短视的人,他知道眼下得了殿下的信任,与今后仕途会有多大助益。
“行了,本殿下還得入宫参加鹿鸣宴,這几日辛苦,請兄弟们喝酒!”赵德昭从腰间摸出几片金叶子递给王仁瞻。
“下官不敢,這些都是武德司职责!”王仁瞻忙退后几步。
赵德昭不跟他客气,将金叶子塞进王仁瞻腰间,“正好鹿鸣宴选出了今年的进士,朝廷啊,也该换些新鲜血液了!”
看着赵德昭离开的背影,王仁瞻隔着腰带摸到裡头的金叶子,忍不住“啧”了一声,“丢了西瓜捡了芝麻,這些人啊,還是太小看殿下了!”
說罢,吹着口哨迈步走了出去,今晚上叫上兄弟们,可得好好放松一下。
三日前,殿试结束,经過考评后,选出了此次春闱的前三甲,状元为安守亮,榜眼为乐史,探花为向敏中。
王祐之子王懿排在第九位,李沆在十位。
能在五千余人中脱颖而出,已经是件特别了不起的事了,更何况排在前十。
王祐虽然捋着胡子說“侥幸”,可谁都能看清他眼中的得意之色,为其担忧了十来日的心终于可定了。
今日鹿鸣宴,新科进士俱在宫中紫宸殿饮宴,再過几日等吏部授了官,他们就是大宋真正的官员了。
赵德昭沒跟吏部客气,他直接点了李沆和王懿二人入太子府,一個为左春坊左庶子,负责文书起草和礼仪安排,一個为右春坊右庶子,负责太子府人事考核与财务支出。
李沆为左,王懿为右,這二人的官职便這么定了下来。
安守亮为状元,直接入了翰林院。
向敏中授了吉州通判,去地方历练一番。
特别的是這個乐史,赵德昭看到他的那一刻,便认出他便是开考那日在贡院门外被人拦下的那個江南国文士,古代考进士可不是容易的事,但也不足为奇。
难得是他竟然能一枝二春,两朝折桂。
因他這份特别的履历,赵匡胤也很是看重,点名他为著作佐郎,這個官职比状元還要高几级,不過状元并沒有话說,若因乐史這個身份,朝廷直接给他赐官也是可以的。
今日的鹿鸣宴除了吟诗作对,交流一下从前读书的经验和文章,更多的是谈起了李学同這桩沸沸扬扬的案子(另一桩涉及過大,沒有公开)。
在一些人還津津乐道這桩案子的娱乐性时,政治嗅觉灵敏的已经猜到了這案子同田亩有关,所以在赵德昭走入殿中的时候,讨论的声音刹那间低了下来。
赵德昭只做不知,走到自己位子坐下之后,抬眸同在场唯一的熟人李沆点了点头,刹那,那些似有似无的目光又聚焦在了李沆身上。
不過很快,赵匡胤也入了殿,命宫人赐了酒,又說了些勉励之话之后,便将宴会交给了赵德昭主持,自己自回了寝宫中去。
“不用拘束,”赵德昭见他们一個個神情紧绷得厉害,笑着端了酒盏抬了抬,“诸位怀瑾握瑜,经明行修,他日或为股肱之臣,或许邦家之祯。”
“多谢殿下!”诸人见此都是端了酒盏,脸上洋溢着即将为大宋官员的热忱,有着初入官场最纯粹的心。
赵德昭见他们饮了杯中酒,示意宫人给自己又倒了一盏,继续道:“孤今日也有三事相期:一,愿诸生永葆此日之心,不以青紫易素节;二,望尔等既登仕版,当以天下百姓为先;三,更期文章经济两相济,勿效空谈清议之流。圣天子垂拱求贤若渴,诸君其勉之!且看鹿鸣宴上,再话桑弧蓬矢之志!”
状元安守亮闻言后出列,作揖后顿首道:“草茅贱士,谬蒙殿下垂训,今闻殿下以桑弧蓬矢之命、稷契皋陶之期相敕,敢不惕厉于心?某等虽材质驽钝,愿秉圣贤之教,忠孝之节,他日若列朝,必以百姓之念为先,以报君父天地之恩!”
說完,安守亮再拜,身后诸人跟着拜谢,這一套流程才算正式结束,赵德昭饮了杯盏中的酒水,遂即也离开了紫宸殿。
還是让他们自個儿好好聊聊吧,不管是官家還是自己在這儿,总是让他们觉得拘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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