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章 龙城劫 二
走上数阶台阶,迎面一座高大的湖石盆景,恰似一道屏风,遮蔽了大厅。湖石平整处刻着“江湖一生浪千寻,且留此地品香茗”,诗谈不上好,不過顺口,字算不得上品,却透着一股草莽豪气。
吴越停住脚步,站在湖石前,饶有兴趣的品味着诗书。
“老朽来迟,让吴先生久等了。惭愧,惭愧。”章远山从人工湖九曲桥上大步流星向吴越走来,身后跟着章武龙、章军等人。
“老寿星客气了。”吴越迎上前去。
章远山等吴越距他几步远时,一抱拳,“北派鹰爪门第十七代传人章远山拜见南少林传人吴越吴先生。”
這种旧武林人士的作派,吴越還是第一次见识,如何应对干爸也沒教過,只好依葫芦画瓢抱抱拳,“学了点粗笨功夫,算不上什么传人。”
“嗳,吴先生太谦虚了。拔山功为南少林镇寺之宝,向来一脉单传,你有這等绝技在身,還算不得传人?”章远山见吴越刚才打量了湖石上的诗书,笑道:“拙作难入吴先生法眼,贻笑大方了。”
原来這湖石上的诗书是眼前這個老者的作品,吴越不免在心底重新评估着章远山,一個闯荡江湖的武林人士谈吐古雅且粗通文墨,实在难得,想必章武龙身上的文气也是受他熏陶所致。
“老寿星,诗书易工难有势,占了一個‘势’字,就可以称得上佳作了。”
“過誉,過誉。”章远山哈哈大笑,手一伸,“吴先生,請入内喝口长江水泡的碧螺春吧。”
分宾主入座后,章远山指着下座一位长相与章军有几分相似的男人,“吴先生,這是我大儿子章文龙,也是小军的父亲。文龙,還不過来拜谢吴先生?”
吴越和章文龙客套了几句,暗自惊讶章家家教之严,老爷子不发话,底下沒人敢乱說乱动,就连章军也变成了一個乖宝宝。
“吴先生,老朽感激政府宽宏体恤,让老朽能与孙儿章军见上一面。老朽糊涂,不知道戴罪之身回家后如何处置?”章远山问道。
“老寿星,也沒什么特别要注意的。在你家裡可以自由活动,出了家门只要不离开我视线就行了。烟可以抽,酒不要喝,其他乱七八糟的事希望别去触碰。”
“吴先生,多谢指教,老朽明白了。”章远山朝吴越欠欠身,对章文龙摆摆手,“你和小军出去吧,好好看管着。明天酒席一结束,就让他跟吴先生回去。现在在家多呆一会算不得本事,能改好了,早点回家比什么多强。”
章文龙答应一声,带着章军离开。章武龙也想跟出去,却被他父亲叫住了,“龙儿,你留一下。”
說着,章远山用征询的眼光看着吴越,取下套在右手拇指上的绿玉扳指,“五十多年前,老朽曾在上海滩见识過南少林绝学的威力,至今不敢忘记。想不到老朽暮年還能见到此等绝技的传人,人生大幸啊。吴先生,能否显露一二,让老朽再开开眼界?”
戴了扳指還看不出,一脱下,那根拇指明显已萎缩成细细短短的一截。人手掌上如果少了大拇指,那几乎等于废了一大半。吴越搞不清章远山心裡究竟是恨是怨,看着不作声。
“吴先生,老朽当年争强斗狠,确实也干了不少荒唐事。幸亏早些败在高人手下,断了我一指却救了我一命,否则老朽這一身骨头怕也早化作黄土喽。因祸得福啊……”上次龙儿回家告诉他吴越的事,說是吴越不认识阿四,這让他很是奇怪,不過吴越既然不承认,他也绝口不提阿四的名字,免得吴越为难。章远山抬手邀請,“吴先生,能否看在老朽薄面上与小儿過過手。小儿武龙一生所学已不在老朽当年之下。”
被人废了一個大拇指,還如此看得开,這份心境实在不凡。吴越站起抱拳,“那,我就献丑了。也好见识见识章哥的三十六路大力鹰爪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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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江海厅侧门出去,便是一個小型练武场。
场地四周是刀枪棍棒十八般武器,中央按九宫八卦竖着碗口粗高低不等的数十根木桩。
章武龙搀着父亲在一张太师椅上坐好后,对吴越說了一声,“請!”身子一跃而起,踩在一根短木桩上,接着又一跃,金鸡独立踏在八卦鱼眼——最高的两根木桩之一上。
吴越笑了笑,脚下猛地加速,踩着木桩,仿佛脚踩阶梯“蹬蹬”几步就飘上了另一個高木桩,与章武龙相对。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吴越沒练過梅花桩,但他从小练過轻身术——先是站在盛满水的大缸边学着站稳、行走、奔跑,然后用空缸接着练,练到绑了几十斤的铁绑腿還能在缸沿上奔跑自如时,大缸换成装满砂石的竹匾,直至能穿上铁绑腿在空竹匾边沿奔跑如飞才算练成。
“好,好!吴先生好俊的身手!”章远山拍着太师椅扶手,大声赞叹。
“小吴,得罪了。”
章武龙一腿撩阴,两手成爪,交叉向两边抓扯,凶猛迅疾,大有将吴越一扯两半之势。
吴越不慌不忙,脚一点,身子腾空,躲开章武龙的撩阴腿,又一個侧翻,伸手抓住木桩,两腿交替踢出,迎击双爪。
只听见“噼啪”一阵响,再一看,两人已经分开,对换了一根木桩站好。
“小吴,再接我這一招!”
章武龙双臂屈伸,像鹰翅一样振动,越来越快,眨眼间,那两條手臂拉出的虚影成了一对“呼呼”作响的翅膀。
接着,脚一蹬,如飞鹰扑兔,漫天爪印带着破空之声罩向吴越。
“来得好!”
這一刻吴越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提起丹田一口气,右臂瞬间粗涨了一倍多,不避不躲直捣黄龙。
章远山耳边传来一阵阵金石相击声,不知不觉双手撑住扶手用力,可沒等他站起。威风凛凛的老鹰就不见了,他儿子成了一只可怜的小鸡,被吴越捏住双爪,凌空拎起。
轻轻把章武龙放下,吴越一抱拳,跳下梅花桩。
“佩服,佩服。”章武龙笑着拍打吴越,“小吴,我還想着多少能靠這一招换些面子来,呵呵,沒想到败得這么快。”
“章哥留手了。我要是到了章哥的年纪,說不定還沒章哥勇猛。”虽說吴越知道章武龙绝不是输不起的人,但练武之人输了终究心裡不痛快,也就安慰了一句。
“小吴,你怕哥哥难過?不会,不会。”
章远山有些耳背,只听清儿子說难過,连忙瞪了一眼,“难過什么?一力降十会,武功境界不同,你败得不冤。吴先生,老朽今天能再见此等绝学,呵呵,可以无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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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十点左右,吴越就带着章军出现在龙城最大的酒店——龙王府三楼大包间裡,寿宴要中午十一点半正式开席,他提早去是为了不让章军贸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尽管章军回家探亲完全符合法律规定,不過章家太易招人耳目,明白的无所谓,不懂的還以为监狱徇私偷偷把章军放回家了,這有损平亭监狱的声誉。
章老爷子和章军陪着吴越闲聊、喝茶,他三個儿子站在酒店门口招呼来客。
通過包厢大落地窗,吴越看到从十点半开始,陆续就有贺客到来,大部分是坐着轿车来的,沒多时,酒店门口成了名车展览会。吴越对车子沒啥研究,除了奔驰、宝马,其它的他也說不上名号,不過看起来都不错。贺客也是行行总总,当然一些道上的一眼就能瞧出,只是今日不比往常,所谓大哥,到了章家也只算小字辈,哪敢摆出什么老大样子,個個低眉顺眼当起了好市民。
礼炮、鞭炮震天之后,寿宴开始,酒過三巡,章远山由章军搀扶着走下三楼去二楼敬酒答谢。
吴越也跟在章家从龙城电视台請来的几個摄影师身后,下了楼。
二楼是一個大厅,正对楼梯口的過道两边摆放了几十桌酒席。章远山站在過道上,向贺客频频举杯示意,一时恭贺声响成一片。
章远山身体虽比平常老人好,可也毕竟九十了,三小杯下肚就停了杯,說了几句答谢话,转身准备回三楼。
這时,从二楼楼梯口突然涌上十個黑西装光头的小青年,一上来,就站成两排,把章远山、章军夹在中间。
吴越感觉有些不对头,赶紧走了過去,不远处,正在和老朋友碰杯的章武龙也匆匆赶来。
所有的贺客一齐把目光投向這些不速之客。
“章老爷子九十大寿,我魏东怎么可以不来?”
一個四十多岁,脸上一道刀疤的中年人穿了拖鞋,放肆的大笑着从楼梯口“踢踢踏踏”慢慢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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