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二章 喜事 作者:易雪心 這天守夜的是杜鹃,守门的是冷竹与翠屏。[] 墨兰夜裡睡得沉,不太知道外面的动静,只是第二日去花田的路上,听得杜鹃把前天夜裡的事情当笑话提起,二人都笑得直不起腰来。 墨兰睡觉之前,吩咐丫头们将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饭菜全倒了,面條糕点全藏了,除了她做好放在桌上的四菜一汤,厨房裡连颗生鸡蛋都找不着。 而她做的饭菜又是一贯的难以下咽。 结果可想而知。 夜裡厨房裡的动静大得将管家都惹来几次,以为家裡闹贼,结果开始见着的是老夫人的丫头朱樱,后来见着的是丁玉竹的丫头金钏,最后一次,去厨房寻食的人是周舫之。 谁去都好,当然是什么也沒寻着的。杜鹃說,丁玉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周舫之连哄带拉的才将她劝回厢房。 杜鹃经過墨兰长時間的熏陶,笑声都比以前爽朗的多:“小姐,你沒见着姑爷的窘样儿哦,许是才在老夫人那裡受了骂,灰头土脸的才回去,又遇着夜叉拦路,闹了大半宿呢。天可怜见的哟!” “该!”墨兰看了杜鹃一眼,笑得還算含蓄,“看他能熬多久。老太太天天嚷着要写休书,他要肯写,咱也犯不着为难他不是?只是……” 墨兰的话沒有說下去,只是微蹙了眉头看向远方。她的心裡隐隐的有些不安,周舫之的态度让她捉摸不透。李氏再怎么寻死哭闹也好,周舫之始终都不曾责骂過她一回。反而都在为她說好话,只怕不是轻易肯写休书的。 杜鹃原想再问,這时见着墨兰的笑容凝在唇边,目光己经游离。若有所思,忽然的又灿然一笑,笑容中带着期盼与淡淡的苦涩。 墨兰的這种表情。杜鹃几乎每日都能见着,她知道,前方不远处的那個身影,是小姐心心念念着的魏公子。杜鹃跟着一阵失神,垂眸不语。每日這样的凝望過后,要過上好久,墨兰的脸上才会再现初时的笑容。 “走吧。杜鹃。”墨兰只是轻唤了她一声以后,一路之上就再沒說過一句话,然后上了庆乐山,一直忙碌到傍晚。 也不知周舫之用了什么法子来說服李氏,李氏竟沒有再提要他休妻的事情。只是借着這事装病,哼哼叽叽的在床上躺了好些日子,要死将死之类的话,嚷了几大箩筐,最终還是生龙活虎的每日与墨兰唠唠叨叨。 李氏也果然像周舫之曾說的,性情坚忍。[] 纵然是每日都在闹火灾似的烟熏火燎中醒来,每日早晨都能在院裡见着人鸡大战,闹得整個家裡鸡飞狗跳,纵然是每日吃着墨兰做的。沒有最差只有更差的饭菜,中饭日日将就着馒头夹咸菜,她也一直沒有松口要将厨子再請回来。 她的想法,无非也就是個“磨”字。不能责打,让你起早贪黑累死還不行么? 也就是早起晚睡的事情,墨兰倒也无所谓。虽然随着她的花田步入正轨。她一日忙過一日,确实也有些累。但是只要每日依旧能见着魏槿,明白他的等待,心裡依旧燃烧着希望,她都能将周家的一切看淡,再累,她也甘之如饴。 不過李氏也有无可奈何的事情。不管她再怎么让人盯着都好,经墨兰洗過的衣裳,都会如上次那件云织锦长裙一样,沦为抹布的命运。李氏当然知道這是墨兰故意为之,可是始终她始终抓不着证据,用嘴說的,墨兰哪裡就能认? 几次以后,李氏不得不放弃,不敢再让墨兰洗衣裳。累的虽是墨兰,可坏的是衣裳,费的却是她自己的银子。李氏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跟自己的银子過不去。 墨兰终于从一堆衣裳中解放出来,工作轻松了许多。每日带着快乐的心情,继续做着她永远沒有进步的饭菜,看着面前诸人吃着毒药似的表情,她就能乐得笑出声来。 冷竹等人也始终尽责的替她守夜,周舫之再怎么努力,再怎么装出一副讨好她的模样,也始终进不了她的门。 周舫之曾泄气的去找李氏,說是为了家中的安全着想,要請几個身强力壮的护院。李氏知道他的心思,哪裡能依,一口就将他驳了回去。 老话正应在周舫之的身上,得不到的东西总最美好。 墨兰对他越是冷淡,他要得到她的心就越是强烈,西厢房的吸引力就越大。時間一久,他跟得了魔怔似的,别說见着墨兰时候呆痴模样,就连经過西厢房门口,都要对着发上好一会呆,叹上好一会气才作罢。 周舫之日日守在家中,說是读书,却常常对着书本一发呆就是大半天,一個字儿也沒看进去。墨兰进门做饭吃饭,只要一有机会,他的眼睛就只是围着她转。每天被墨兰的丫头毫不客气的拦在门外,气得直跳脚,可一到夜裡那個时候,他還是依然就往西厢房门口去。 丁玉竹因为他這样子,见一回闹一回,却也拿他沒法子。开始李氏還要骂他几句不争气,后来管得烦了,也懒得再理他,只是嘱他要好好读书,捞個功名官职回来,压過墨兰去,才能得到他想要的。 這话說到周舫之心裡去了,心思才稍稍转了回来,计真读书。 丁玉竹心裡怄得慌,可好在墨兰从不将周舫之放在眼裡,又有几個如狼似虎的守门丫头,周舫之的心思总是不能如意,她的心裡也稍微宽慰些,她大奶奶的身份還是坚不可摧的,他的心么,再使把力,慢慢来吧,也许日后有了孩子就好了,她总是這样安慰自己。 转眼间,酷暑退去,天气渐渐凉了。又是一年秋天。 八月十五前一天,丁梓秋兴冲冲的来到庆乐山,找着墨兰,却不說话。只是瞪着她看,嘴角带着诡异的笑,一双眼睛闪闪发光的。 墨兰好长一段時間沒见着他。初见的时候還挺高兴,可是他不說话,只是看着她笑,笑得她心裡一阵发毛,不由低头将自己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并沒什么不妥,才又抬头看他。“怎……么?” 丁梓秋爽朗的一阵大笑,拉起她往山下跑。 墨兰甩不脱他的手,只得莫名其妙的跟着他跑,到了山下才有机会停下来问话,“出什么事儿了么?你這时要带我去哪儿?” 丁梓秋的眉眼都在笑。牵過骏风,才看着她道,“我要送你件礼物,說吧,你要什么?什么都可以。” “這时送什么礼……给我?为什么?”墨兰更是莫名。她嫁入周家的时候,丁梓秋都不曾送来贺礼,只是让会英来传话,說是沒什么可贺的,让她好生保重自己。有喜可贺的时候他自然来贺。 這会子又送什么礼? “我要谢你,重重的谢你。” “谢我?为什么?”墨兰白了他一眼,“行了,别卖关子,有什么事儿,快說!我得看事儿大小。才能决定我要的礼物大小啊。” 丁梓秋凝笑看她,“皇上下诏了。” “皇上下诏?”墨兰的心“突”的一跳,紧张的抓起他的胳膊,盯着他的眼睛,急切的道,你是說……?” 丁梓秋握起她的手,看着她的眼裡隐隐闪着泪光,含笑点头,“我要参加明年春天的科考。我要谢你,墨兰,遇见你,是我丁梓秋一生中最大的福气。虽然……” 丁梓秋的目光黯了黯,继而吸吸鼻子,轻摇头却甩不去脑中的那丝遗憾,笑容中也就带上些许苦意,话语裡有着深深的感激,“若不是你,我做梦也沒想到会有今天。我以为我的一生,就会這么浑浑噩噩的下去。谢谢你,墨兰。” 這是這段時間以来,墨兰听到的最好的消息,暂时扫去她心中的阴霾。她不敢相信似的盯着丁梓秋的脸愣了片刻,继而笑得比他還大声,比他還欢快,扑過去搂着他的脖子又笑又跳,“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大喜事!恭喜你!哇,怪不得你這么高兴!我也替你高兴。丁梓秋真了不起啊!” 笑容凝结在丁梓秋的眼中,幸福的甜甜直泛到嘴边。墨兰!墨兰!他在心裡呐喊,第一次离她這么近,天知道,他多想抚上她的背,将她紧紧的拥入怀中,直到世界尽头的那一刻。 可在她的身后,他只是微抬起右手,僵硬得保持着這個姿式呆了一会儿,還是悄悄的将手垂了下去,由她搂着自己东摇西晃的笑了好一阵子,才带着宠溺的笑声,轻道,“快被你摇晕了,疯丫头!什么了不起,只是有個参试的资格而己,给你說得似乎就要蟾宫折桂似的。” “哦。”墨兰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微红着脸往后退了些。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我太激动了,实在太高兴了。” “真是。”丁梓秋笑着白她一眼,“又不是你能参考,怎的看上去比我還激动呢?” 墨兰“哈哈”一笑,“真可惜了,早知该求皇上,让我也去考,不定能中個女状元。” 丁梓秋瞪她,“中状元?你当中状元是吃饭呢,想吃就吃?” 墨兰又是一阵大笑,翻身上马,“走吧。” “去哪?” “也?”墨兰居高临下的睨着他,“挑礼物去啊。才說要送我礼物呢,這么快就反悔了?還是银子沒带够啊?我眼界儿可高着呢,别想几两银子就打发了。” 丁梓秋大笑着上马,与她相携而去,可最终他也沒费什么银子。 墨兰嘴上這样說,其实也沒有要什么东西,只是和丁梓秋一起去四喜楼吃了顿饭,两人喜孜孜的聊了一下午。 从丁梓秋的口中,墨兰知道,其实昭兴帝也并沒有完全采纳她的意见,可见古人的嫡庶之分還是根深蒂固的。朝廷沒有将科考制度完全放开,而是有條件的放开。允许参加科考的庶子,仅为朝廷五品官以上家庭的庶长子。 不過這不影响丁梓秋,更简直就是为他量身订做的。 “湖阳公主出了不少力呢。”墨兰笑望着丁梓秋,打趣,“公主走的时候,還嘱你要好好读书,她在京城等你。我可是替你打了包票的,說新科状元非你莫属,你可不能让我丢脸。” “我尽力也就是了。”丁梓秋淡淡的一笑,岔开话题,“我娘說她得亲自谢你,明天想在太守府设個家宴,請你和……周舫之一家人来吃饭。” 墨兰面色一黯,笑笑,“你娘太客气。皇上喜歡你,是你自己的本事,我也就顺口一說,用不着這么谢。” 丁梓秋接過话,“你的顺口一說,改变我的一生。” 墨兰笑着摆手,往他杯裡加了些花茶,“咱们是朋友,别那么客气。明日,你帮我想法子,你娘那裡帮我圆圆,我還是不去了,虽然有些不敬。但是,我……你知道的,我不愿和周舫之同进同出。” 丁梓秋点头,“我知道,所以我跟我娘說了,說你不得空,我今日自己来谢就好。” 墨兰笑着向他举起茶盏,“知我者丁梓秋也,谢了。” 丁梓秋含笑将茶饮了,放下茶盏,垂眸盯着茶盏看了好一会儿,才又抬眼问道,“你……有什么打算?总這样,也不是法子。” 墨兰知道他在问什么,想必她在周家的一切,丁梓秋是知道的。只是苦笑着,“這個时代,除了等他的休书,我能有什么法子?就算想和离,也不是我能說了算的,得他同意才行。” 丁梓秋沉吟半晌,才点头答道,“确实不是易事。不過,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机会。昨日我遇着魏公子,他……在等你。” 墨兰笑笑,“我知道,总有机会。你甭为我操心,专心读书才是大事,机会难得,你要一鸣惊人。” 对于科考,丁梓秋倒是自信满满。二人聊到申时将過,才分手各自回去。 這天太守府果然着人来周家下過贴子,邀周家诸人到太守府赴宴,周舫之要邀墨兰同去。墨兰随便找了理由推辞,他的面色便有些不好,李氏与丁玉竹倒是不以为意。 太府府设宴這日正逢中秋,墨兰从催花的牡丹中挑了两株上品着人送去,作为贺仪,礼数也就算尽到了。 姚家的催花牡丹天下闻名,丁府虽然之前曾就有摆過,但毕竟不同墨兰亲自挑选的。陆氏收到后果然欣喜不己,加上因为丁梓秋的事情本就对墨兰心怀感激,所以墨兰虽然人沒到场,宋氏和丁太守硬是当着许多人的面儿,是将她夸了一個晚上。 众客也跟着附和。 周舫之听得满面春光,与有荣嫣,丁玉竹则气得胃裡直泛酸水,一口饭也沒吃进去。宴会一结束,跟宋氏连招呼都沒打,拉着周舫之就回了周家。(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