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 反咬
只有官衙内院依旧灯火通明。
闻佑在外就闻到了焦味,几乎是用跑的进来,看着明显经過拾掇却還是一眼就能看出烧毁痕迹的院子,脸色冷得能刮下一层霜来。
马柏低头认错,“是我的疏忽。”
闻佑沒有理他,大步往产房走去。
只有确定了妻儿无恙,他才有心思去管其他。
一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华如初便知道是阿佑回来了。
他的脚步声就像他的人,沉稳,踏实,步子与步子之间仿佛丈量過一般。
可今日,脚步声乱了。
华如初知道,就算被欺瞒至此,她也无法真的怪他。
看着门被推开,看着他眼裡的忧心变为放心,看着他的表情从冷凝变得温柔,华如初心裡叹了口气,最终脸上露出一抹让他安心的笑来。
秋谨忙退了出去,不忘将门带上。
“可有被吓到?”
“還好,生气更多一些。”
走近至两人的身体几乎贴上,闻佑将人搂进怀裡,喃喃道:“我被吓到了。”
抱着自己的双臂很有力,华如初回抱住他的腰,心仿佛终于找到了归属,所有疲惫袭来,身体裡的力气全部泄去。
身子软得要借着他双臂的力道才能站稳。
静静的拥抱了一会,华如初才轻声道:“云书动了胎气,陈坚可回来了?”
“回来了。”松开双臂。闻佑将人放开一些,将她的疲惫看进眼裡,道:“你去好好歇着,外面的事有我。”
“我担心云书。睡不着。”
“你那日生产足足用了一天,這一时半会的听不着什么音讯,别人信不過,冬菲你還信不過嗎?先歇一会。要是有消息我一定第一時間告诉你。”
說着话,闻佑将人拦腰抱起放上床,视线扫過酣睡的一双儿女,声音更低柔了几分,“就是为了孩子着想,你也要好好歇着。”
华如初不想让阿佑一边要顾外边的事,一边還要担心她,顺从的闭上眼,想着睡不着也要让阿佑以为她睡着了。
哪想到不過片刻功夫。人真就睡了過去。
阿佑给她盖被子她不知道。亲她唇角她不知道。看了她好一会她不知道,只知道等她惊醒时已经是一個时辰之后了。
外面已是微明。
“夫人,您醒了。”秋谨靠在桌子上打盹。听到动静忙走了過来。
“恩,云书那裡情况怎么样了?”
“還沒有喜讯传出。”
那也好過听到坏消息。华如初接過杯子喝了几口,又问,“大公子呢?”
“亲自审问抓到的那两人去了。”
正說着,闻佑就推门进来,看到她坐着顿时皱起了眉,“怎么就醒了?”
“做恶梦吓醒的,有沒有问出来幕后是谁在搞鬼?”
“问到了。”闻佑的脸色有些微妙,“于青城,你认不认得這個人?”
于青城?默念着這個名字,华如初翻遍自己的记忆也沒能找出能对上号的来,“沒印象,什么来路?”
“你的祖母是不是姓于?”
华如初猛的瞪大眼,“你是說……”
“那人是這么說的,至于是不是确有此人,可能得去问過岳父才知道。”
祖父家人丁不旺,只得爹爹一個儿子,其他堂表亲和她们家的关系向来不错,過年過节时常有走动,可祖母那边的亲戚……
她真沒什么印象。
可就算关系不好,那也是上一辈的事,他要真是想报复,也该去找哥哥才是,怎么就将帐算到她头上来了?
“還有一件事。”
闻佑坐上床,将她的双手合拢在手心紧紧握着,眼神灼灼的望着她,“岳父岳母将你藏得严实,当时的皇上之所以会知道你的存在,并且下那道圣旨,也是因为有人将你的存在暴露了,這一点上,我得感激他。”
华如初心惊到有些心凉,“你是說,有人和我們家過不去,那人還在我爹娘身边?還是說,那人就是于青城?”
“是于青城。”
怎么可能……怎么会……
华家一直与人为善,对沒有任何关系的武林同道尚且善待,怎么可能对亲戚反目?
若真是祖母那边的亲戚,又怎么就盯住了她呢?
或者,是她自己无意中得罪了人而不自知?若真是于青城,他又怎么有那么大本事和皇位上那位扯上关系?
“我会查清楚這事。”闻佑抬起她的手亲了亲,“你要不要写信给岳父去问问?”
想到家中现在正忙哥哥的婚事,华如初下意识的就想摇头,可想到那個于青城可能還会对家人不利,咬牙点头,“写,现在就写,秋谨……”
眼光一扫,华如初才发现秋谨已经不在屋内了。
闻佑忙按压住她不让她下床,“你說,我来写。”
在阿佑面前不想逞强,华如初点头,想了想,道:“我就不說了,你自己挑着能說的写上去就是,最主要是问清楚祖母那边是怎么回事,那個于青城是不是真和华家有仇,若有仇,是谁先对不起谁,不将這事弄清楚了,我心裡沒底。”
“若是理亏的是岳父這边,你打算放過于青城?”
“不可能。”华如初冷哼,“武林规矩,祸不及妻儿,若真有仇,他只管去找爹爹报,這谁也說不出什么来,可他在干什么?将我掀出来暂且不說,他现在是在挑起民乱,按南朝律法,這样的人该怎么处置?”
“诛九族。”
“呵,那我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闻佑深深的看着她。“真的?這事如果报与皇上知道,他家人老小一個都跑不了。”
华如初移开视线,看着平平和安安久久沒有說话。
她自然做不到這么心狠,就是爹爹知道后再生气。也不会许她做得這么狠,以爹爹的性子,他会觉得這是江湖事,该由江湖了。
“武林有话。一人做事一人当,九族,還是算了,绝户的事我不能做,就当是给孩子积德了。”
闻佑眼裡浮起点点笑意,就是因为知道如初肯定狠不起這個心,他才将這事压下来,在要送到皇上的折子上面,他也只打算写這是因旱情引发的民乱。不会扯到其他方面去。
稍微酝酿了一番。一口气将信写下来给如初看了看。
华如初点头。“可以,你将信交给马柏,他有渠道快些将信送回去。”
“安全?”
“恩。来了兖州后便借了严家堡的道开了條自己的路子,信鸽也是我姐夫给的。”
“這样也好。不用老支使严家堡的人了。”
“我也這么想,用别人的人总不是那么回事。”信已经干了,华如初将信折好递给闻佑,又道:“這事并不是想瞒着你,我以为你知道的。”
“我哪会和你计较這些。”闻佑笑了笑,在屋裡找了一圈沒找着信封,遂把信先放到怀裡,打算一会再去书房拿一個。
看着他的动作,华如初突然道:“我现在有個猜测,你要不要听听看?”
“听。”闻佑知道如初的本事,从来也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他不怕如初說,就怕如初什么都不愿意說。
“這些人的目的并不真的是纵火,他们的目的,是想坐实了双胎不吉的传言,在原本的旱灾蝗灾之外再添上火灾,到时不要說本就這么认定的人,就算是在观望的人恐怕也会觉得是這么回事,到那时,恐怕就不是這么一场小乱子了。”
“他们還有后招?”
华如初点头,“必有。”
闻佑将所有的可能在脑子裡過了一遍又一遍,将自己能想到的应对之策也再三斟酌了一番,最终都折在人手上。
侍卫军比之前自是要好多了,可才這么短時間,他们的进步也就是从对付两三老百姓成长为能对付四五老百姓的程度罢了,真碰上练家子,死的一定是他们。
如初的人手他能调用一半,另一半一定不能动,必须留下来保护如初,如初有足够自保的本事,但那是在平常,绝不是在坐月子期间。
他只希望這一個月如初能安安心心的休养,什么都不要做。
更不用說挥刀舞剑。
兵营裡的人倒是能用,可是现在兵营裡也有不同声音,他可以大用他们,可真要靠他们去对付武林中人,他们不是对手。
“我去請张楚维他们帮忙。”
“他们不介意双胎不吉?”
“我不肯定,总要试過才知道。”
“那好,我亲自去請。”
“不用,武林這边的事交给我,你是州牧,架子可以不端着,但一定不能放得太低,欺善是人的本性。”
闻佑当即摇头,“你绝不能出门。”
“我不出门,我让秋谨去,她是我的内管家,那次在清风苑她就是随我去了的,他们都识得。”
看如初态度坚决,闻佑遂点了头,只要如初不想着這时候出门就怎么都好。
华如初也想知道他们会怎么做。
這些年为武林做這么多固然是因为爹爹,她也沒想過要向他们索取什么。
可是在付出那么多后却被人如此回报,她想不通。
好人做不得,她不想這些年就得到一個這样的总结。
被武林中人伤了的心,她希望是由武林中人来治愈,不用他们做很多,哪怕只是应付式的做一点,她也能說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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