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变 第10节 作者:未知 只要想到万苍南和柳三娘的半生苦楚,花千变就恨不得把眼前這個恶毒知私的女人碎尸万断。 柳大娘疼得死去活来,鲜血从她的指缝裡渗出,花千变看着她,继续說道:“我是寻客,我想查出你女儿的身份,也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一旦被我查出来,呵呵。” “不,不,這和她沒有关系,你冲着我来!”柳大娘嘶吼,如同受伤的母兽想要用最后的力气维护自己的孩子。 真是伟大! “你想保护自己的女儿,却要断了别人的子嗣,柳大娘,你真该死。”花千变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如重锤,击打在柳大娘的心上。 “你和柳三娘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要這么帮她?”柳大娘再次问出盘桓在心头的問題。 “這和你沒有关系,你只要知道,我会为了柳三娘毁掉你的女儿,這就足够了。”花千变再一次用最温柔的声音說出了最残酷的话。 柳大娘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朝身下的大炕指了指:“她,她在下面。” 花千变心中抽痛,柳三娘做梦也想不到,曾经她与女儿近在咫尺…… 天色已经全黑,一顶青布小轿停在巷子裡,花千变抱着一個小小女童下了轿子,走进小院子。 柳大娘屋裡的大炕下面,有一條暗道,从暗道下去,是一间狭小的密室,密室与地面距离丈许,即使下面有声音,上面也听不到。 有一根竹竿通到地面用来透气,竹竿的另一端就在廊下的美人靠的靠背上,黑猫常坐的那個位置。 小女童在地下关了二十多天,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花千变暂时還沒弄明白,柳大娘为何沒有杀死這個孩子,還要留下她的性命。 花千变把孩子放在炕上,小女童不哭不闹,只是大睁着眼睛,目光呆滞,显然是受惊過度。 前世,花千变也曾在拐子手裡解救過孩子,很多小孩被救下以后就是這個样子,她见怪不怪。 “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花千变尝试着让孩子說话。 小女童依然呆呆地看着花千变,一声不吭。 “你几岁了?”花千变又问。 小女童依然不說话。 花千变仔细端详孩子的五官,试图在孩子脸上找到万苍南和柳三娘的影子,可是她失望了。 她当然知道孩子的姓名,也知道孩子的年龄,她甚至看到過孩子的画像。 只是画像上小女娃,是個脸蛋圆圆的胖妞妞,而眼前的孩子,已经瘦得脱型,除了同样有一双杏仁眼以外,再无相似之处。 花千变想了想,终是不放心把孩子一個人留在小院子。 她进了裡间,片刻之后,不晚走了出来,小女娃惊诧地看着她,不晚冲她笑了笑,竖起食指“嘘”了一声。 已是掌灯时分,胡妈妈手裡的对牌却還差了一张。 胡妈妈查了两遍,确定差的這一张是不晚领走的。 這么晚了,不晚還沒有回来? 胡妈妈很想把這事告诉大太太。 无奈今天表少爷吴桐来了,大老爷和大太太,连同大少爷、二少爷、二小姐,這会儿都在一起用膳。 胡妈妈索性去了后门,人還沒到,就看到了冬宝。 “冬宝,你去哪儿?”胡妈妈问道。 冬宝看到胡妈妈,忙道:“胡妈妈,我正要去找您呢,刚刚不晚回来了,還带回一個小孩。” “什么?小孩?”胡妈妈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她从外头买的?” “不晚說是捡的,還說老太爷心善,平时常常叮嘱她们要积德行善,所以她看到小孩可怜,就捡回来了。”冬宝說道。 “胡闹胡闹,翻天了,真是翻天了,她以为她是谁,這府裡是她能随随便便捡個人带回来的嗎?走,你和我一起去,我倒要问问大小姐,她的丫鬟她還管不管!” 胡妈妈气极败坏,這次的事情一定不能就這么算了,否则就是要踩到大太太头顶上了,這府裡无论前院后院,买丫鬟买小厮,都是要大太太說了算,什么时候轮到大小姐的丫鬟做主了? 第17章 玫瑰花露 屋裡,明卉把孩子交给不迟和不晚,自己到屏风后面梳洗,听到院门被敲得山响,明卉假装沒有听到,不紧不慢卸下脸上的妆容,又不紧不慢换上月白色衣襟上缀着麻布的家常小袄,深蓝色挑线裙子,這才不紧不慢地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外面的敲门声沒有了,不晚从屋外进来:“小姐,胡妈妈气呼呼地走了,让咱们等着。” “好啊,那就等着吧,把前几天你从外面买来的那瓶玫瑰香露给那孩子拿過去,让不迟放几滴到洗澡水裡。” 明卉打开她带回来的那只大包袱,把黑猫从裡面抱了出来。 黑猫的心口還是热的,但是身体依然僵直,眼睛也沒有神采。 明卉从随身的荷包裡取出一颗药丸,這是她从那只竹枝瓶裡倒出来的,留下了三颗,黑猫個子小,一次用一颗就行了。 她把丸药分成两块,掰开黑猫的嘴巴,分两次把丸药塞进去,又用手指顺了顺黑猫的喉咙,感觉到有东西顺着喉管滑下去,便松开手,让黑猫躺平。 不晚去了灶间,给明卉热了晚膳,刚刚把晚膳端进来,不迟也抱着那孩子从西次间裡過来了。 小孩子洗得干干净净,头发擦得半干,服服帖帖地垂在耳边,小脸蛋白得近乎透明,一双水淋淋的大眼睛茫然地看着明卉。 明卉吸吸鼻子:“嗯,香喷喷的,小闺女就应该是這样。” 說着,她拉過孩子的小手,将衣袖卷上去,瘦得皮包骨头的小胳膊上有一片红疹。 “啊?怎么会這样,刚刚洗澡时還沒有。”不迟大吃一惊,连忙卷起孩子的另一边的衣袖,同样有红疹。 明卉微笑,看向孩子的目光又多了几分亲切:“无妨,她只是受不了玫瑰花露而已,随了她阿爹。” 听到“阿爹”二字,小女娃的眼珠动了动,明卉摸摸她的头发,对不迟說道:“只是风疹而已,沒有大碍,你把荆芥粉包在细纱布裡,轻轻拍在患处,明早就能褪去,注意别让她挠破。” 小女娃要用手去抓,不迟连忙用帕子把两只小手包起来,小女娃扁扁小嘴,像是想哭,但還是沒有哭出来。 明卉松了口气,只要這孩子有了喜怒哀乐,便会渐渐恢复正常。 不晚把那瓶玫瑰花露拿了過来,說道:“小姐,這花露不好,明天我去找那铺子理论去。” “不用,這花瑰還不错,不要拿给那孩子用就行了。”明卉抿嘴笑了。 万苍南不能接触玫瑰和蔷薇,即使是用這两种花提炼的香露香丸,或者食物,万苍南都会起风疹。 万苍南和柳三娘的一双儿女中,只有女儿随了万苍南的這個暗疾,儿子却沒有。 明卉勾了勾嘴角,刚刚她還真担心這孩子身上沒有红疹呢。 明卉吃了四個素包子,又喝了小半碗白粥,小女孩也由不迟喂了半碗白粥,哪怕身上很痒,可還是不哭不闹,安静得让人心疼。 倒是黑猫,刚才居然叫了一声,只是那声音细弱得像只小猫崽子,和它平素裡阴冷威严的形像很不相符。 两個小丫头春雨和春苗,晚上不住在小院子裡,這会儿早就让不迟打发回去了,不晚收了碗筷,正准备放进灶间,便听到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 不晚撇撇嘴,小姐說等着,還真是等来了。 “大太太請大小姐過去一趟。”声音清脆,不是胡妈妈。 不晚把大门打开一條缝,隔着门缝看過去,见是一個十五六岁的丫鬟,不晚啪的一声把大门关上,转身进了屋子。 那丫鬟吃了闭门羹,一时不知是回去,還是留在這裡继续叫门。 正在這时,大门又打开了,這次是全部打开,不迟虚扶着明卉走了出来。 丫鬟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施礼:“奴婢是奉了大太太之命,来請大小姐過去的。” 明卉微微颔首:“你到前面带路吧。” 丫鬟提着灯笼,快走两步,在前面引路。 明卉還是刚刚的那件月白色小袄,只在外面加了件蓝色斗篷,在昏暗的灯光中,显得有几分萧索。 明卉原以为只是大太太要见她,却沒想到,屋裡不但有明雅,還有大老爷。 看来,大太太是想让大老爷知道,她這個做妹妹的有多么不让人省心。 明卉给大老爷和大太太见了礼,又受了明雅的礼,便在椅子上坐下,和太太刚见到时一样,礼数周到,神情恬静。 大太太在心裡冷哼,空口无凭,她若是告诉大老爷,這位大小姐行事无状,大老爷肯定不信的,所以今天就要让大老爷亲眼看到。 “妹妹在府裡住得可還习惯?”沒等大太太开口,大老爷便问道。 “挺好的,大嫂处处想得周到,妹妹住得很好。” 声音乖巧,若不是大太太亲眼看到侄女吴丽珠脸上的巴掌印,還真会让她蒙骗過去。 大老爷摸着胡子,笑着說道:“你习惯就好,习惯就好,缺什么只管告诉你大嫂,受了委屈也告诉你大嫂,千万不要闷在心裡。” 大太太紧紧攥着手裡的帕子,這位会受委屈?受她的委屈還差不多。 “妹妹记住了,大哥放心,妹妹有需要会告诉大嫂,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明卉笑吟吟地說道。 大老爷微笑颔首,這個小妹妹的出现,虽然让他有些意外,但却并不反感,他也能理解老太爷为何把续弦生女的事瞒着家裡,毕竟换做是他,他也会這样做。 一大把年纪,子孙满堂,看破红尘去修仙了,却又动了凡心,一树梨花压海棠,娶了少妻,又生了幼女。 老太爷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平生最爱面子,這样的事,自是不好意思告诉儿孙,想来若是老太爷多活几年,明卉成亲远嫁,他们三兄弟,恐怕這辈子也见不到這個小妹妹了。 大老爷理解老太爷处理這件事的方式,二老爷和三老爷同样理解,再說,一個小妹妹而已,又已经订了亲,待到三年孝满,风风光光嫁出去也就行了,明家又多一位姑太太而已。 只是大老爷沒有想到,在他们三兄弟看来很简单的一件小事,对于后宅的女眷,却成了一件大事。 第18章 气死人不偿命 大太太在一旁听着兄妹俩寒暄,好不容易瞅着空子插嘴道:“也是大嫂這阵子太忙了,想得不够周到,那钱婆子又是从庄子裡调過来的,长得粗壮了些,妹妹嫌弃她也是应该,只是妹妹屋裡人手不够用,告诉大嫂就行了,也府裡的人任由妹妹挑选,若是妹妹全都看不上,大嫂再让牙子婆送人過来让妹妹過眼,妹妹自幼长在云梦山,对這外头的事知道得不多,贸贸然从外面带個人回来,若是让那不三不四的人趁机混进来,传出去对妹妹也不好。” 大太太這番话听得明大老爷直皱眉,他就知道,這大晚上的,大太太把明卉叫過来,就沒有好事。 守孝都不让他安生。 明大老爷正要开口斥责,却听明卉慢慢悠悠地說道:“胡妈妈上了年纪,不但记性不好,耳力也不好了,我是因为钱婆子有狐臭才不用她的,而且也当面說得清清楚楚,胡妈妈還是听错了也记错了,倒是让大嫂误会了。” 明大老爷一怔,不悦地看了大太太一眼,沉声說道:“有狐臭的婆子,就留在庄子裡好了,带到府裡做甚?” 大太太气得直抠指甲,重点是钱婆子嗎?重点是随便从外面带人回来的事,她之所以先說钱婆子,只不過是找個由头而已,现在倒好,反倒被反咬一口。 大太太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干巴巴地說道:“原来是這样啊,看来是胡妈妈听错了,钱婆子有狐臭的事,我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就打发她回庄子吧。” 明卉微笑:“大嫂千万不要因为這件事处罚钱妈妈,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胡妈妈只是耳力不济,记性不好而已,该治病治病,该荣养就荣养,总不能为了這一丁点事,就把胡妈妈赶出府去吧,大嫂,您快消消气。” 大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