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变 第325节 作者:未知 “那還好,否则還不把那几位给气死。”婆子幸灾乐祸,她口中的那几位,就是叶夫人身边的几位大丫鬟,個個都是小姐身子丫鬟命,整天鼻孔朝天,不把她们這些婆子放在眼裡。 现在多好,终于有一個人能压在她们头上了,可惜眠竹不在府裡领月钱,否则那几位一定气得牙疼。 听到這裡,织云忍不住感慨:“唉,你们赚得可真多啊,我一個月的月钱才五钱。” “五钱?這也太少了吧,不過倒也正常,毕竟是和官宅不能比,咱们府裡的老爷,那可是大理寺卿呢。” 织云一脸好奇:“两位大娘說的那位叫眠竹的姐姐,是伺候谁的?是侍候叶夫人的嗎?” “那倒不是,眠竹是郑师傅身边的,郑师傅身边也只有她這一個丫鬟。”婆子說道。 “郑师傅是谁啊?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织云又问。 “郑师傅就是很厉害啊,那是才女,有多有才,我是不懂,不過就连咱们夫人也夸過她。” 两個婆子你一句我一句,把郑师傅夸上了天。 织云终于懂了,原来這位郑师傅是被叶夫人請来,专门教导府中小姐的女师傅。 “郑师傅住在府裡,她平时不回家嗎?她若是不回家,她男人一個人带孩子嗎?呀,郑师傅的男人也好厉害呢,都会带孩子了,我們村裡有個傻汉子,在家带孩子,孩子哭了,他就把孩子放在牲口背上,差点掉下来呢,对了,那孩子還沒满周岁呢。” 两個婆子直摇头,把未满周岁的孩子放在牲口背上,這也真是只有男人才能做出来的事,但凡有個女人在家,也不会让他這么做。 “是這個理儿,不過,這位郑师傅沒有成過亲,她梳起不嫁了,所以她平时都在府裡,若是出门,也是陪着小姐们出去。”一個婆子說道。 另一個忽然想起什么:“咦,你别說,我還真见過郑师傅出去。有一次我值夜,傍晚时从家裡過来,在后巷裡刚好遇到郑师傅,她也是从外面回来,只有她自己,沒带眠竹,也不知道是去了哪裡,我当时也沒在意,现在听你们一說,我這才想起来。” 先前的婆子便道:“哪天的事啊?” “就是我给王三媳妇替班那天,二十六那天,我记得清楚着呢。”婆子說道。 正在這时,一個八九岁的小丫头跑了過来,对其中一個婆子說道:“高妈妈,眠竹姐姐来了,說要拿东西,您快過去看看吧。” 被称做高妈妈的婆子站起身来,便要向外走,织云也起身,說道:“高妈妈,我能跟着帮忙嗎?” 高妈妈笑道:“我管的都是重东西,你跟着也行,少不了要搬搬抬抬。” “沒事沒事,我力气很大的。”织云挽起袖子,刚从乡下进城的小姑娘,還不懂人间险恶,换成那些做了几年的丫鬟们,早就躲得远远的,谁也不会說自己力气大的。 高妈妈笑着說道:“那你就跟着吧,一会儿回来請你吃点心。” 织云的嘴角抽了抽,吃剩下的点心都会端到這裡来,倒成了你請的了。 眠竹大约十六七岁,容貌清秀,身材高挑,但是偏瘦,倒是应对了她名字裡的那個“竹”字。 她是来取绣屏的,早前郑雅云要教两位小姐绣屏风,叶夫人說起她库房裡有一個绣屏,還是双面绣的,可以让她们拿去参考,于是今天眠竹便過来拿了。 高妈妈知道這事,她打开库房的门,找出那只绣屏,绣屏虽然不大,但却是紫檀木的底座,非常沉重。 织云搬上绣屏,只走了几步,便走不动了。 眠竹温声說道:“我們一起抬着走吧。” “好啊,姐姐真好。”织 云嘴甜,說出的话总能让人欢喜。 于是织云便和眠竹一起,抬着绣屏走出了叶夫人的院子。 织云看到了眠竹的手,白皙纤细,她不小心绊了一下,绣屏晃了晃,眠竹下意识地用右手抓住绣屏的另一角,這时,织云看到了眠竹虎口上的茧子。 那不是做针线或者练字形成的茧子。 這是握剑拿刀,长年累月的练习! 郑雅云的住处是一座二层的小楼,這裡不仅是郑雅云的住处,也是她教导两位姑娘的地方。 這会儿不是上课時間,小院裡静悄悄的,织云小声问道:“郑师傅這裡好安静啊。” 眠竹微笑:“师傅喜静,平时最喜歡一個人看书练字,只有两位小姐過来上课的时候,這院子才能热闹一点。” 织云懂事地抿住嘴唇,一副我明白我不說话的表情,眠竹看看她,问道:“你不是府裡的吧?” “咦,姐姐好聪明,我是苏家的,我家太太在屋裡陪叶夫人聊天,我在外面闲着无事,就帮高妈妈干点活。”织云笑嘻嘻地說道,不通世故。 眠竹沒有再问,這时,屋裡传出一個女子略显沙哑的声音:“眠竹,是你回来了嗎?” 音调并不高,但是因为四周太過安静,所以這声音传进耳中,便分外清晰。 “是奴婢,绣屏拿過来了。”眠竹应道。 “哦,搬进来吧。”裡面的人說道。 “是。”眠竹答应着,冲织云使上眼色,示意她和自己一起把绣屏抬进去。 织云二话不說,便和眠竹一起,抬了绣屏进屋。 屋内青烟鸟鸟,一個女子盘膝坐在蒲团上,头发挽起,沒戴钗环,而她身上穿的,居然是一袭道袍! 织云看呆了,她想起那天宝庄郡主說過的话,說什么现在京城的女卷们,焚香啊,打香篆啊,也要学着她的样子,素澹得像個道姑似的。 莫非眼前這位,也是如此? 可這位身上穿的,并非只是素澹,而是真的是做道姑打扮,就连头发的样式,也是梳得道髻。 她想起那日叶夫人寿延,郑雅云虽然只是略施粉黛,但是衣着打扮都很得体,莫非這位私底下都是做坤道打扮的嗎? 将绣屏小心翼翼放好,织云便察觉到有目光落在她身上,接着,她听到那個沙哑的声音說道:“抬起头给我看看。” 第600章 她的脸是真的 织云缓缓抬起头来,便看到原本背对着她们的女子,此时已经转過身来。 還是在寿筵上见過的那张脸,只是少了几分温婉,多了几分清冷。 织云局促不安的搓着手,一双脚也似是无处安放,不停地动来动去,她把苏太太叮嘱的话抛到九霄云外,一举一动全都透出沒有规矩,沒见過世面。 郑雅云的眉头微微蹙起,她日常出入的,不是名门世家,也是官宦人家,已经很久沒有见過這么上不了台面的丫鬟了。 她淡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织云讨好地笑了笑,說道:“奴婢叫织云。” 然后,她便看到郑雅云的眼中浮起一抹嫌弃,懒得再多看她一眼,便挥挥手,对眠竹說道:“带她出去吧。” 眠竹答应着,带着织云退了出去。 出了院子,眠竹对织云說道:“今天谢谢你帮忙。” 织云忙问:“姐姐,我咋看到郑师傅似乎不太高兴啊,是我哪裡做错了嗎?” 眠竹說道:“你沒做错,就是你的名字取得不好。” 织云明白了,她叫织云,郑师傅叫雅云,听上去像姐妹一样。 眠竹见她怔怔发呆,便不再理她,自顾自转身走了。 见眠竹走了,织云脸上的呆怔一扫而光,刚刚她看得清清楚楚,郑雅云的脸是真的。 在寿筵上时,郑雅云虽是淡妆,可也是上了妆,所以织云并不能完全确定,可现在,郑雅云素面朝天,织云又和她面对面,所以看得很清楚,郑雅云脸上沒有易容的痕迹。 虽然脸是真脸,可不知为何,织云心裡還是觉得有哪裡不对劲。 說不上来,就是觉得不对劲。 首先,眠竹是会武功的,从她手上的老茧便能看出来,眠竹练武下過苦功,绝不是花拳绣腿。 织云看看自己的手,她的手上沒有茧,捻香的手,怎么能有茧子呢,所以她很爱惜自己的手,无论前世還是今生,在练武這件事情上,她全都沒有下過苦功。 其次,就是郑雅云屋裡的香,如果她的鼻子沒有产生错觉,那么,那香就是她从未闻到過的。 她沒有制過,也沒见别人制過。 倒不是說那香有多么了不得,但最起码,那是她不曾知道的香方,且,那香气非常独特,织云其实很想拿来研究研究。 如果那香是郑雅云所制,那么這個人,至少在制香這方面,是能够和织云切磋的。 织云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到叶夫人的院子,夏荷正在打呵欠,看到她回来,便笑着问道:“在郑师傅那裡得赏了吧?” 织云一怔:“還有赏嗎?” “是啊,郑师傅处事最是体面,但凡我們帮点小忙,她都会给赏,怎么,沒给你嗎?”夏荷有些错愕。 织云委屈极了,還真是沒给她呢。 就是因为她名字裡也有一個云字,所以做好事也沒有回报? 這人的心眼怎么這么小啊,又不是叶家的主子,而她也不是叶家的丫鬟。 织云在心中腹诽,可在夏荷看来,她就是受委屈了。 夏荷小声安慰:“你别在意,郑师傅那人吧,其实挺那個的。” “哪個啊,夏荷姐姐,我以后還会跟着我家太太過来,我怕我不懂规矩,下次冲撞了人家。”织云可怜巴巴地恳求。 “反正你也不是我們府裡的,我就和你說了吧,我听六小姐身边的白芷姐姐說啊,她說六小姐想学制香,郑师傅却只给她一個香方,還是最常见的那种什么香,总之,白芷姐姐說郑师傅很小气,不是出手小气,而是在其他事情上很小气。”夏荷低声說道。 织云懂了,就是不想让人知道,她不但会制香,而且還能制世面上不常见的香。 傍晚时分,明卉回到府裡,霍誉沒回家,說是還在诏狱裡。 明卉也不在意,她家霍保住,若是哪裡准时下衙回家,那才叫奇怪,肯定是太阳从西边升起了。 用了晚膳,明卉和早哥儿玩了一会儿,便把早哥儿交给崔娘子和招乳娘,她去了工坊。 她在工坊裡坐了一会儿,站起身来,走到放香材的架子前,把存放香材的罐子打开,挨個闻了一遍。 良久,她重又坐下,怔怔出神。 她在郑雅云那裡闻到的香中,夹杂着一种很特别的味道,虽然她不知道那种味道来自哪种香材,但是她能肯定,她的工坊裡沒有。 明卉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却還是想不起来,只好暂时把這件事放了下来。 霍誉直到深夜才回来,蹑手蹑脚地进屋上床,却发现明卉正看着他,双眼亮晶晶的。 “你怎么還沒睡?”霍誉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亲,柔声问道。 “等你呢,你知道我今天去哪裡了嗎?”明卉得意地问道。 “去哪儿了?”霍誉早上天沒亮就走了,一整天都沒有回来,确实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我去叶家,见到那個郑雅云了,我和你說啊,她的脸是真的,還有,她会制香,制我不会制的香,還有,她的丫鬟会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