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诛神之计 作者:小鸽哥 象雄人本名本珠拉杰,给自己取了個大庸的名字,叫做孙赞,和聂尔做的大抵是同一個行当,靠给人解决問題、贩售消息为生。 与聂尔不同的是,孙赞行事更不择手段一些,与关外的人也不清不楚,聂尔向来不愿与孙赞有什么牵扯,只是当初因为妙音鸟的事跟孙赞有了接触,沒想一次就被孙赞赖上了。 聂尔皱眉沉声道:“說好的价码怎么到现在变卦了,不讲规矩?” 孙赞笑道:“怎么能叫变卦呢,聂三郎在這行当混了许多年,也是個懂价的,合该知道世上的便宜占多了,终究有還债的时候。” 聂尔盯着孙赞,不动声色后退一步,孙赞笑盈盈的,并沒有半点阻拦的意思,反叫聂尔摸不到底。 聂尔终于只捏了下拳头,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带路。” 环采阁廊道错综复杂,聂尔過了足有三道门,才被孙赞领进了一间厅堂。 厅堂内布置十分典雅奢华,墙壁散发的花椒气味与屋子裡的麝香交织缠绵着,一個鹰钩鼻的男人坐在柚木月牙凳上正与身边的人投壶,一個妙龄女子当司射,另一女子唱《狸首》,唱罢一节,鹰钩鼻男人随手一抛,把一支箭正正插进数丈外的白釉梅瓶中,司射笑着连說了几声“全壶”,旁侧的几人也纷纷赞扬起来。 聂尔在一旁等待了半刻钟,鹰钩鼻男人与友人交谈的空隙裡,孙赞才上前附耳与他說了几句话,片刻后,鹰钩鼻男人对旁人笑了笑,便起身离开,看了聂尔一眼,便从他身前走過去。 孙赞跟在鹰钩鼻男人身后,对聂尔使了個眼色,示意聂尔跟上。 聂尔跟了上去,打量男人的背影,男人身穿一件轻便的蓝色直裰,看起来无甚出奇,可聂尔只打量了几眼,便觉有如芒刺在背,背后竟不自觉冒出冷汗,一时连過了几道廊弯和门都沒注意,直到男人顿足,聂尔才心裡一惊,清醒過来,却发现男人只是抬足跨過了门槛。 门槛后方是一间幽室,鹰钩鼻男人在桌边坐下,聂尔上前问道:“大人唤我過来有什么吩咐?” 鹰钩鼻男人看了孙赞一眼,孙赞便对聂尔笑道:“聂三郎是土生土长的玄都人,玄都城裡外的事,還要指望你来帮忙呢。” 聂尔听孙赞說完,也不知道对方究竟要干什么,這时鹰钩鼻男人从怀中掏出一份帛图在桌上铺开,聂尔借灯光一看,帛图上玄都各坊纵横罗列如棋局,心中顿时生出不妙的预感。 鹰钩鼻男人对唤了声“過来”,聂尔不动声色走了過去,鹰钩鼻男人左手按住帛图一角,正要說话,门外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一個女人气喘吁吁闯了进来,聂尔定睛一看,女人容貌普通,身量颇高,她跨過门槛时头颅不稳地摇了一下,肩膀与脖子连接处似乎有些怪异。 聂尔视线钻进女人领口,便隐约见到了盘虬在肩上的细长脖颈,不由面色一白,背后沁出一阵冷汗,险些要喊出一声妖怪,却见這位落头氏一进门就对鹰钩鼻男人行了一礼,聂尔心中一紧,把目光投向孙赞和那個鹰钩鼻男人,却只得到了一個意味不明的微笑。 “怎么受的伤?”鹰钩鼻男人审视着落头氏,“缉妖吏做的?” 落头氏声音嘶哑,恨声道:“不是缉妖吏,恐怕是藏身在市井裡的修行者,我寻摸到执柯神的神龛,正动手时,便被他用飞剑偷袭,险些被枭首!” “飞剑?”鹰钩鼻男人眉毛一挑,刮了落头氏一眼,冷笑道:“飞剑偷袭都能叫你逃了,要么是你道行大增,要么,是那家伙使的是旁门剑法,不是真的飞剑,若不是這两個原因,就是他故意放你走了,你說他为什么要放你逃走?” 落头氏一怔,反应過来,连忙解释道:“我来之前已绕過路了,沒有发现跟梢的。” 鹰钩鼻男人一扬袖子,几缕黑烟从袖中飞出,从窗缝裡渗出屋外,在瓦檐下缭绕片刻,便凝成数個鬼影,這数只袖鬼有的爬上屋顶,若檐兽一般盘踞在屋脊上月下张望,有的细细探查四周,沒有放過假山的每一处孔隙和幽篁的每一处茂阴,并未发现可疑之人。 待袖鬼钻回屋内,鹰钩鼻男人一拢袖,将黑烟收入其中,這才看了落头氏一眼,淡淡道:“下去好好养伤吧。” 落头氏得令退下,聂尔低头看着地面,暗道糟糕,這鹰钩鼻男人竟是一名修行者,而且与妖魔有勾结,却丝毫沒有在他面前隐瞒的意思,眼看是不给他置身事外的机会了。 這时鹰钩鼻男人右手指着帛图对聂尔說:“玄都有大小神灵一千三百余,聂三郎可知道所有神灵的本尊神坛所在之处?” 聂尔眉毛一跳,想起刚才那落头氏的话,便猜到了眼前這几人的谋划,玄都人神共存,神灵受百姓香火供奉,亦为百姓提供庇护,抵御妖魔,那女妖怪口中的执柯神虽不擅斗法厮杀,也是玄都神系中不可或缺的一环,也能洞见妖魔,发出警示。 而這鹰钩鼻男人非但与妖魔勾结,弑杀神灵,還要摸清整個玄都神灵的位置,聂尔紧接着便想到几日后便是圣驾降临玄都的日子,手心一下就冒出冷汗,心知自己若被卷入這個漩涡,动辄便会粉身碎骨,可不与這些人沆瀣一气的话,他便一定走不出這张门。 但纵使与這些人同流合污,他知道了這些秘密,最多也只能落得一個兔死狗烹的结局。 聂尔深知神灵强大亦脆弱,若真让這些人得逞,难道玄都又将沦入妖魔肆虐的境地?他眼神闪烁,额头渐渐沁出汗珠,挣扎许久,终于抬头对鹰钩鼻男人笑道:“当然知道。” 鹰钩鼻男人手指在帛图上敲了两下,看着聂尔道:“一夜時間,能否在這坊图上将诸神本尊所在的位置标注出来?” 聂尔额头冷汗滚落,却笑道:“大人的确找对人了,玄都上下能做到這件事的虽然不止我一人,但其他人却不像我這市井草民可以轻易摆布。只不過大人未免小瞧我等屠狗辈了,当年西逐妖魔时有千万人赴死,才换得這二十年太平安稳,又岂能因我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