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七章 一人敌天下 作者:未知 第二天。 “這场面,那是相当壮观啊!” 杨庆走出他的马车,看着四民大会堂前广场的人山人海。 他的土改计划已经在四個小时前通過报纸全文刊登,這段時間足够整個南都都看到了,除了那些乡贤们如丧考妣咬牙切齿外,对老百姓是沒什么触动的。南都周围绝大多数土地都是皇庄的,改革不改革跟這些皇庄民兵是沒有任何关系的,改革后他们的利益也沒任何改变,因为公田法收回的土地不包括皇产和爵臣的。后者包括那些藩王的封地,那些公侯伯的封地,统统都不在赎买范围,這些土地本身就是国家封给他们的,同样以后土地私有的方式,也只能是因为功勋由国家封给。 包括皇产也是。 皇帝理论上也是封爵。 所以土地赎买的范围,不包括那些已经被划定的皇庄,尽管這些皇庄加起来已经占了大明国土的很大一部分。 黄河以北全是。 关中原本李自成的公社,河北土改区统统都是。 而黄河以南的河南,淮西,鄂北移民复耕区,江南各地皇庄,云贵川的皇庄,广西土改区,统统都是皇帝的产业,作为国家封给皇帝的私人领地,這些也都不在赎买范围,四川张献忠控制区另议,西北各节度使辖区另议。 但北方草原和东北甚至乌斯藏宣慰司辖区,统统都划为国有。 不過這個沒什么人关心。 谁都知道這些都只不過是說說而已。 這样真正实施赎买的,就是从北边山东开始向南的南直隶,浙江,江西,福建,广东,湖广,云南還有贵州,不過后两者可以忽略,因为這两地皇庄比例高。尤其是贵州,几乎绝大多数都是皇庄,這两地的土改并不是最重要的,改土归流才是,這两省加广西和湘西都是改土归流区。而改土归流的本质就是土改,因为之前改土归流的土司区无一例外都变成了皇庄,所以這些地方可以忽略。 他们的土改本来早就开始了。 而山东只有很少一部分土地需要进行赎买,因为整個鲁西和鲁南還有登莱等地都是皇庄。 剩下的也有部分皇庄。 這样真正直面公田法的,就是南直隶,浙江,江西,湖广,福建還有广东总共六個省,同样這也是目前大明经济最发达的六個省,人口最稠密的六個省。 尤其是南直隶。 這可是大明目前的根本之地啊! 护国公的大手笔令整個南都一片震撼,這种事多少人敢想不敢做,又多少人做了以后身败名裂,然后遗臭万年,比如王莽,比如贾似道,统统都因为胆大包天,敢于动地主们的土地而被钉在歷史的耻辱柱上。现在护国公也踏出這一步了,此刻无论对护国公是什么态度,崇拜他的,尊敬他的,仇恨他的,都在仿佛看一個高唱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士般,看着他走出马车…… “我把未来带给你们!” 杨庆举起手挥舞着那份公田法的提案,就像慕尼黑谈判回去的张伯伦一样信心满满地高喊着。 “奸臣,你這個祸国殃民的奸臣!” 人群中一個声音响起。 紧接着怒骂响起,那個举着手怒斥奸佞的老乡贤,還沒等反应過来就被四周的百姓淹沒,然后他那支举着的手臂无助地挥舞了几下,伴着他的惨叫消失…… 很显然骂护国公是不行的。 偷偷的私下骂可以,但這种大庭广众之下骂,就很容易遭到护国公信徒们的群殴了。 “诸位,請保持克制!” 杨庆义正言辞地說。 那些义愤的百姓们這才相继停下,不過還是有人在那老乡贤身上踩了几脚。 后者满脸血地哼哼着。 “一两個跳梁小丑阻挡不住歷史的潮流,他们的疯狂也只能表现出他们的恐惧,他们害怕了,他们害怕人民的觉醒,害怕失去他们赖以欺压人民的依仗,所以他们才拼命阻止。但无论他们如何疯狂,都阻挡不住我的脚步,因为我的身后是一万万五千万大明的人民,人民赐予我力量。” 杨庆继续他的表演。 四周欢呼声依旧。 不论对公田法赞成与否,老百姓对他的崇拜是实实在在的。 他们才不管护国公对错呢! 只要护国公做的,那就肯定是对的,只要是护国公的敌人,那就是所有百姓的敌人,尽管這种崇拜经常会令人诟病,但有些事情想做成,這种崇拜却是最有效的。 就像修铁路一样。 杨庆一声令下的号召,南京周围无数青壮立刻齐上,甚至都不要任何报酬,八個月一條四十多裡长的铁路就从无到有建设起来。期间甚至每天都有大量工人在散工后,不顾一天工作的疲劳,跑到工地自愿为护国公的号召贡献力量。狂热的偶像崇拜本身沒错,只看如何引导,用在何处,只要用在合适的地方,這种崇拜就能发挥巨大的力量。 在完全不需要理由的欢呼中,护国公继续向前,走向四民大会堂的正门。 而常设代表们都在等他。 最前面的王夫之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的走近。 终究還是要面对這一天了。 杨庆筹划這個公田法又不是一天了,事实上高层几乎都知道,而且也都知道无法阻挡,所以這些年那些杨庆的亲信一直在不断出售土地,向朝廷出售土地。然后用出售土地的收入投入工商业,再加上這一次股市的动荡,這些家伙都抽身了,都可以冷眼旁观了,朝廷是不会有人站出来阻击杨庆了。事实上杨庆就是以内阁名义提出這份提案的,或者說以户部提出方案,内阁会议同意,交四民大会投票的新土地法的形式。 于是四民大会就被推到了阻击的第一线…… 内阁未必不是故意的。 毕竟内阁那些家伙同样不喜歡這份公田法,只是他们不敢阻挡,所以干脆推给四民大会,但四民大会是沒有人可推的。 只能直面杨庆。 “诸位,” 他头也不回地說:“你们是否已准备好?” 他身后的四民代表一片畏缩。 很显然他们還沒准备好。 话說這是和护国公做对啊,這是想想就令人心惊胆战的,近十年来所有敢和护国公做对的,可统统都沦为了失败者。 “诸位,我們无需害怕,我們的权力是人民赋予的,纵然护国公也不能违背民意,若我們坚守底线,护国公又能奈我們何?我們不是私通外国做汉奸,我們的职责就是监督朝廷的施政,若我們认为护国公所为不妥自然有权阻挡。护国公此举乃是致乱之源,我們断不能同意,此乃政见之争所为者天下百姓!” 一個士子代表鼓舞士气。 “对,咱们又不是造反,四民大会职责所在,护国公又能如何?” “四民大会只设正为今日!” …… 那些士子代表纷纷鼓动。 他们当然别无選擇,但凡士子都是有大量土地的,除了江浙部分转变为资本家的,绝大多数都還是靠土地聚敛财富,尤其是這些年工业发展带来的原料紧缺,让地主们坐享丝毫不比新兴资本家逊色的财富。现在杨庆要对他们动手,要掘他们根,那完全忍无可忍,无论如何也都要为自己的根基战斗到底。 但光士子代表是不够的。 毕竟他们只占四分之一,所以必须鼓动更多人支持。 效果還是有的。 那些常设代表们至少不战战兢兢了。 說到底杨庆不是太祖,他不会动不动就株连九族的,在政见之争上他還是很好說话的。而四民大会的职责就是审议内阁提出的法案,对内阁的施政进行监督,作为四民代表有這個权力,就算否决公田法,也只是行使自己权力。 杨庆也不可能为此做什么。 這是规则。 而且還是他制定的规则。 他還不至于不遵守自己制定的规则打自己脸。 王夫之叹了口气,然后带着笑容走向杨庆…… “护国公!” 他拱手說道。 “王代表,诸位代表,鄙人代表内阁向四民大会正式递交大明土地法草案,請四民大会审议通過。” 杨庆一脸庄严地說道。 說完他将手中的那個土地法小册子双手奉上。 王夫之双手接過。 然后他又转交给了另一名代表。 “护国公,我們会对這份草案进审议,但兹事体大,需仔细斟酌,表决之期尚需时日,期间還需請护国公及内阁诸位解释疑惑,亦需邀請民间贤达共同商议。” 他接着对杨庆說道。 “那我敬候佳音。” 杨庆說道。 他就是来递這個小册子,他也沒想過今天就表决,事实上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场长期的斗争,但无论如何是不会超過年底的。因为此时各地的四民代表抽签已经开始了,年底之前新一届四民大会全体代表都将到达,并且在冬至祭天正式履行职责。 新一届是绝对通過的。 所以想要阻击他,只能是在這一届四民大会。 “护国公,您觉得這样就解决所有問題了?” 王夫之忍了忍還是问道。 “它能不能解决所有問題,這個我也很难确信,但它至少解决了底线問題。這個世上总会有贫富差距,总会有高低之分,有钱人的确可以锦衣玉食,豪宅华屋,可沒钱人也不应该饥寒交迫,风餐露宿。作为治国者的确无法做到所有人真正平等,這太难了连我都觉得自己沒這能力,可至少得维持一個底线,一個不至于让沒钱的人沉入泥沼沦为鱼肉的底线。简单的說就是要钱沒钱,至少不能让人饿死冻死,如果一個治国者连這都做不到,那也就不配窃据其位了。” 杨庆說道。 “护国公,难道就要为此夺人田产?” 一個士子代表质问道。 “首先对于有主的土地是赎买而非夺,朝廷会给钱的,第二,会以部分北方土地开荒的三十年免租权作为补偿,那么何来夺人土地之說?” 杨庆說道。 至于赎买是土地券,這個問題就沒必要說了,同样补偿的土地都是北方那些因为自然條件差,皇庄不屑于耕种的,這個也沒必要說了。不過总得来說這些土地种棉花還是可以,而且他還为此专门开发了各种新式的抽水机,从螺旋泵到柱塞泵都有,尤其是很快橡胶就能弄来,那时候就是弄一堆压水井都能管用。而人力方面奴隶贸易已经开始,這次向南洋的扩张還会带来大批战俘,虽然东南亚人都比较懒,但這個对于這些精通各种剥削压榨手段的地主们来說,完全不是什么問題。 鞭子会让他们勤劳起来的。 而北方有足够的土地,他就是同面积的置换都沒問題,光一個东北就能解决一多半。 而且還不存在运输問題。 向西域的开荒的确要面对运不過来的問題,但东北的开荒就不存在任何問題了,虽然东北种棉花的确有点难度,但還有河套一带呢,总之他有足够的土地可以打发這些士绅。 “那么我要是不卖呢?” 那士子代表說道。 “如果這份土地法通過,那么你的行为就属于犯法,对于犯法者那就只能依法处置了。” 杨庆說道。 那士子代表冷笑一声,最终還是沒敢继续跟他讨论這個問題,既然杨庆尊重四民大会,那就沒必要在這裡和他浪费唾沫,接下来在四民大会斗法吧! “另外我還要宣布一件事情,为了表示对公田法的支持,女皇陛下决定,一旦公田法通過,那么就以无偿捐献的方式,向国家献出在北直隶的所有田产,原本北直隶土改区的所有皇庄全部献给国家。另外靖江王同样也已经做出决定,一旦公田法通過那么他也将献出临桂县以外其他所有封地,并将靖江藩护卫交由大都督府改编,临桂县治民之权亦交還朝廷。” 杨庆說道。 好吧,靖江王彻底投降了。 他用不到两年献了三次封地的方式彻底屈服,只保留下一個临桂县和其他藩王一样当地主,以此结束了靖江藩的割据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