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二章 报复 作者:未知 四民大会堂广场。 “拦住他,别让他走了,别让這個工人的叛徒逃了!” “抓住這個叛徒!” …… 在混乱的怒吼声中,工人代表严平狼狈地跑着,同时用衣服挡住自己的脸,但這无济于事,已经有很多工人认出了他,并且从四面八方围拢過来。說到底四民代表在南都五年,甚至都出现了商号邀請他们去站台做广告的地步,最终连王夫之都忍无可忍提议开会并禁止,要說這两百九十九名代表在這座城市還是很容易被认出来的。他一边狂奔着躲避,一边咒骂着护卫他的锦衣卫,這個不负责任的家伙已经以拉肚子为借口溜走,不過這也是必然的,毕竟他已经成为大同党的党员…… “哪儿跑!” 蓦然间一声怒吼。 一個身影扑到他身上,一下子把他扑倒在坚硬的水泥地上。 紧接着更多身影拥過来按住他。 “你们要干什么,我是四民代表,你们這是犯罪,巡警,巡警,救命啊!” 严平尖叫着。 虽然他是码头工人出身,但舒适的生活過了五年后,战斗力退步也是很严重,在周围工人围攻中直接毫无反抗之力。 然后他被一帮工人拎起来。 “你们這是犯罪!” 他色厉内荏地喊道。 “欠债還钱,天经地义,我們找你要账又不是要打死你,难道要债還犯罪了,看看這是什么,你自己签名按手印的保证书。作为工人阶级的代表,工人选你是让你为工人說话主持公道的,你自己写了保证书,如果对大同党的土地法投赞成票,就赔偿全国工人一百万元。這笔钱交由女皇陛下代管,并且用于全国工人的养老基金,现在你违背了保证书,背叛了工人阶级,那每一個工人都有权找你要這笔赔偿。” 一個抓住他的工人,拿着一份保证书說道。 “对,赔钱!” “你自己写了保证书的!” …… 周围喊声响起。 這时候一個巡警走进来,煞有介事地吹着哨子,那些工人立刻分开给他让路,而严平立刻就像看见了救星一样,挣扎着扑向他。然而后者拎着警棍看了看他,又一脸严肃地看了看保证书,再看了看他…… “你们這属于经济纠纷,不归我們警察管,应该到应天府去告状,但不准打人,打人是犯法的!” 巡警說道。 說着他把保证书還给工人。 “那他们這样算什么?” 严平愕然說道。 “我不是說了嗎,你们這属于经济纠纷,你欠他们钱,他们来找你要债,這是合理合法的,不存在违法犯罪問題。当然,他们不能打你,打你就是犯罪了,但他们可以带着你去应天府,這是可以的,毕竟你们的纠纷总得解决。不過既然保证书上已经写明了,赔款交女皇陛下代管,那最好先找女皇陛下协调,看看能不能心平气和地谈谈。毕竟就是经济纠纷,沒必要闹得太大,先协调商议,商议不妥再去应天府,另外他们既然沒有打你,那這就不关我們巡警的事。” 巡警說道。 說完他拎着警棍走了。 “不准打人啊!” 他還回過头特意强调了一下。 严平都傻了,他无论如何都沒想到,自己进四民大会堂投票前,为了顺利脱身,随手写了糊弄工人的保证书,居然会造成這样后果,這意思是這一百万是得赔偿的。不赔偿就是去应天府打官司,按照大明法律,欠债不還五十贯以上者一個月十大板,拖一個月加十大板,一直到六十大板算封顶,但還是得追缴本利。一百万元啊,自己倾家荡产,就是把刚刚收的那些地和钱全搭上,也不可能赔得起一百万啊!可問題是保证书的确是他写的,而且還按了手印,甚至還有一堆证人也跟着签名按手印,這白纸黑字真沒法抵赖。 這…… “我是四民代表,我有豁免权!” 他突然喊道。 “豁免权又不是說你可以欠债不還,這是经济纠纷,听到了沒有,咱们這是经济纠纷,再說你的豁免权就還剩几個月,那我們大不了几個月后再去应天府告你好了,你恐怕得准备好挨那六十大板了!” 一個工人笑着說。 “对!” “先把他带去见女皇陛下!” …… 混乱的喊声中,這些工人们抬起了不断挣扎的严平,這时候那個负责保护他的锦衣卫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出现了,這個家伙的拉肚子問題看起来并不严重。严平急忙向他呼救,但這家伙问明情况后,立刻表示对于這种经济纠纷,不在他的职责范围,只要工人不危及严平安全,那么他就无权干涉此事。他是保护四民代表人身安全的,四民代表欠债不還這种事情不归他管,不過既然工人们要带着他去见女皇陛下协调解决,那么作为锦衣卫他有义务为這些人带路,這些人可以继续抬着严平,他会负责去向锦衣卫侍卫司通报的。 然后严平就這样被工人们抬着举過头顶,仿佛抬着上供的供品一样向皇宫走去。 而且不仅仅是严平。 之前迫于形势,当然,主要是沒想到会這样,毕竟這些四民代表這些年在南都也算倍受尊敬,他们已经习惯了被尊敬,从沒想過会有人给他们下這种套。在之前进四民大会堂投票之前,一共五十五名农民和工人代表签了保证书,至于农工党党员沒人找他们签,签的都是大同党或者中立派代表。這些签了保证书的代表裡面有二十五人又违背保证书,对王夫之提出的土地法投了赞成票,于是现在他们就倒霉了,那些拿着保证书的农民和工人毫不客气地揪住他们,要求他们按照保证书赔偿。而警察对于這种事情的定性就是经济纠纷,只要不打人他们是不管的…… 应天府尹是阎应元。 他這些年一直在应天,从知县一直升府尹,在這场斗争中他属于中立派。 但底层官吏尤其是警察,這個肯定都是护国公的狂信徒,所以在這件事上会怎么做就不用說了。保护這些代表的锦衣卫充当带路党,任由那些农民和工人以各种方式带着他们前往皇宫…… 女皇是赔款管理人。 毕竟這种赔偿是对所有农民和工人的赔偿,必须得有一個管理者,而女皇是最佳選擇,交给女皇放心,不用害怕被贪墨。更重要的是女皇有自己的慈善体系,可以更好的利用這笔赔款,交给女皇然后由女皇负责用這笔赔款做基金,拿去给农民和工人提供救济就行。 所以得找女皇主持公道。 然后這二十五队工人和农民带着二十五名代表,浩浩荡荡在南京城内的街巷通過走向承天门,他们迅速在城内引发轰动。毕竟這种事情還是很吸引人的,谁都知道刚刚投票的土地法是对护国公的公然挑衅,要是护国公不采取点报复就怪了。而這些敢于顶风作案的四民代表,无疑就是首当其冲的,虽然现在是工人和农民动手的,但明显后面有护国公的影子,否则那些保护他们的锦衣卫可不是那么好說话的。 很快南都全城轰动。 无数人涌上街头跟随着這一支支队伍,而其他那些投票支持新土地法的四民代表则躲在一片战战兢兢。 他们也害怕了。 虽然他们躲過這一劫,但谁知道护国公還有沒有别的招收拾他们。 很快第一支队伍到达承天门,然后带队锦衣卫迅速跑进去禀报,紧接着后面一支支队伍陆续到达,那些带路的锦衣卫都进去禀报。与此同时内阁几個阁臣,王夫之和大同党几個核心也赶到這裡,不過他们并沒有因此做什么,毕竟這些人对他们来說不過是用完就扔的棋子。而杨庆遭遇這样的耻辱性失败,肯定要发泄一下,如果让他收拾一下這些代表,也算是给他一個泄火的了,這样可以避免他再找别人麻烦。再說也沒法管,经济纠纷,他们怎么管?那些工人农民一沒打人二沒杀人,就是带着這些代表来找女皇解决,還不是說一定就是要他们掏钱,這是来协商,在女皇主持下协商以便和平解决的。 這不是什么大事! “护国公越来越幼稚了!” 张国维說道。 很显然這在他看来,就是杨庆一腔怒火无处发泄,随便找几個影响不了大局的发泄一下而已,這种举动简直幼稚。 “但如果真告到应天府呢?” 堵胤锡问史可法。 這個問題必须得搞明白才行。 史可法是大理寺卿,事实上的最高法官,虽然他属于中立派,但在公田法這件事上,他是坚决不能坐视杨庆胡闹,這是一個儒家弟子的最起码节操。所以在這件事情上,他是和堵胤锡這些士绅的维护者同盟,实际上不仅仅是他這個中立派,就是杨庆的嫡系都保持中立。比如說宋权,甚至于以献媚著称的马士英,黎玉田,统统都保持中立,尽管他们都很清楚保持中立就是支持士绅集团,但在公田法上他们還是表现出一個儒家弟子的底线。 孔夫子在天有灵啊! 当然,他们也不会反对杨庆,他们沒有那個胆量,再說這些人都不是大地主,他们本质上已经完全变成了资本家。 总之杨庆的盟友就李来亨。 哪怕原本李自成手下,现在移居南都的高一功這些,也在這件事情上保持中立,尽管他们沒了实权,但依旧担任一些看似尊崇,但实际上沒什么卵用的虚职,比如高一功目前就是应天巡阅使。此前李来亨去邀請他们加入农工党,结果這些人全都選擇了拒绝,最终只有他的老搭档郝摇旗给面子加入了。 說到底這些人也变了。 他们也不是過去的造反者,而是成了新的士绅资本家。 只有李来亨沒变。 而满朝文武,勋贵,从旧的土地士绅到新兴资本家,甚至于原本的造反者们,以前的海盗们,几乎全都或反对或名义上中立实质上反对,或者冷眼旁观不介入。据說就连正在南方征战的将领们,都有上书劝护国公以贾似道为鉴的,总之杨庆和李来亨目前可以用满朝皆敌形容,支持他们的只是底层农民和工人。 上层无论以前出身如何,都沒有一個真正支持的。 “這個案子不好判。” 史可法說道。 “关键是他们签的保证书是否具备法律效力,如果他们是被强迫签的那就是不合法的,应天府也罢大理寺也罢都不会支持赔偿的。但如果他们不是被强迫,或者說他们拿不出自己被强迫的证据,那么依照法律他们就得赔钱。不過這很难,因为当时他们被工人农民围在裡面,咱们找不出在现场,而且還能证明他们是被强迫的证人,但工人农民可以找无数证人证明他们沒被强迫。” 他接着說道。 “也就是說极有可能判他们必须赔偿保证书上的钱。” 堵胤锡說道。 “赔就赔吧,左右他们也不可能赔得起,无非就是挨六十大板,再把他们家产抄沒折现而已,他们哪有什么家产。等他们回来,就派個人去告诉他们,不要害怕,他们的身后有天下正义之士。” 张国维說道。 史可法很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這意思就是尽管让杨庆把這些人抄家打板子,抄完之后這些地主资本家们会给他们补上的,說到底只要是钱的事都好解决。一個人赔一百万是不可能,可大明法律又不是說非死揪着,法律该怎么判怎么判,该打板子无非收买行刑的轻点,实在沒钱赔无非抄沒家产,又不可能因此把他们家人籍沒为奴。他们那点财产全抄完還能几個钱,回头過些日子地主资本家们会给他们补偿的,說到底這又花不了几個。 现在就让杨庆发泄一下吧! 反正板子打的又不是那些士绅们! 這些四民代表的价值基本上已经被榨干了,沒卸磨杀驴就算厚道,谁還会真正在乎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