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档1995 第106节 作者:未知 “你别以为自己能走得了,大家如今都是一條绳上的蚂蚱, 要死一起死!”江心远恶狠狠看向他, “陈琢玉,独善其身是不可能的,我劝你最好早点认清现实。” 陈琢玉轻笑了一声, 起身道:“我只是来知会江先生一声,话带到了,江先生有時間跟我放狠话,不如想想怎么找钱。” 江心远等着他出去之后,才气急败坏地推倒了办公桌上的东西,又砸了两個花瓶,依旧是脸色难看。 办公室的门猛地被人打开,江彭亮急急忙忙跑进来,脸色煞白道:“小叔,我去见陈小瑶她们家裡人了,她爸妈一分钱也不肯拿出来帮我們,我們现在怎么办啊……” 江心远呵斥道:“慌什么!” 江彭亮唯唯诺诺站在那,缩头缩脑地不敢說话了,但依旧看得出神情慌张。 江心远一看到他這幅扶不起来的样子就心烦,他闭了闭眼睛道:“陈家现在账目也出现了問題,他们未必是不帮,只是公账怕是走不通了,你再去陈家一趟,带着陈小瑶一起過去,多少請他们帮一些忙,只是临时周转,過不了多久资金就到位了,我已经在联系认识的银行,坚持完這段時間把手头的项目做完一期就是几倍的利润。” 江彭亮信以为真,应了一声又匆匆跑出去了。 江心远站在办公室裡,握紧的手微微颤抖着,他刚才拿起花瓶往桌上砸的时候掌心被割破了一道口子,心裡也是第一次有些不稳,比任何时候都开始担心,像是站在台风眼裡,脚下只有方寸容身之地,稍微踏出一小步就会粉身碎骨,他只能站在這,等着台风聚拢到他脚下,卷走最后一块土地,让他坠入无尽深渊。 江心远额头上都是汗,他觉得自己跑不了了。 江心远沒心思待在公司,急匆匆开车离开,在市区裡七绕八绕几圈之后,确保沒什么可疑车辆跟着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到了一处老旧的筒子楼小区裡。 這裡是要拆迁的地段,但拆了一半就停下来了,剩下的老旧房屋时不时停水停电,只有一些外来打工的图房租便宜住在這裡,人员流动性大。 江心远到了之后,找到其中一栋筒子楼走上去,楼道裡光线不好,即便是白天也是黑漆漆的,灯也坏了,基本上依靠摸索上去,江心远爬了五层楼之后额头上已经冒了薄汗,他抬手在那扇脏兮兮的木板门上敲了几下,裡面的人警惕道:“谁啊?” 江心远低声喊了一句,“是我,开门!” 房门打开了,郭兰站在门口看着他有些惊喜,“你怎么来了?” 江心远挤身进去,拧眉道:“进去再說。” 郭兰答应一声,等他进去之后還特意张望了一下,才关上门跟进去。她给江心远倒了一杯水,但是对方一点喝的意思都沒有,坐在她那個破旧得已经掉皮的沙发上沉着脸一声不吭。 “這边环境是有些不好,也沒办法,等以后空了我买些东西回来再收拾一下家裡……”郭兰小心看着他脸色,问道:“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嗎?” 江心远皱眉道:“我這裡還有些钱,等晚上的时候我让彭亮给你们送過来。” 郭兰听到能见儿子很高兴,但是很快又小心道:“怎么突然送钱過来?” 江心远道:“公司這段時間会很忙,彭亮现在留下也不是什么好事,我会给他和你们各自一笔钱,他以后去外面创业也好,找份儿什么工作也可以,总之暂时先不要留在冀州了。”他白天跟陈琢玉放狠话是一回事,但是他自己心裡也在打鼓,他在西北和刚来冀州的时候都做過一些不能见光的事,如果真要被一同揭发出来势必要坐牢。 郭兰不懂這些,但是听到他說脸色也变了下,努力维持了笑容道:“心远,怎么這么突然?是彭亮哪裡做的不好嗎,你好好教他,他从小就聪明,而且什么事都听你的,你要是实在心烦不想教他,我去跟他說,让他听话,好好在你手下做事……” 江心远烦躁道:“我让他走,你听不出来嗎!” 郭兰道:“心远,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江心远不想說,坐在那一脸不耐烦的神色,他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了,還要再跟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妇道人家去解释他的失败,是他自尊心不能忍受的。 郭兰哭了起来,“心远,你不能這样对彭亮啊,你明明知道他是……他是江家唯一的骨血了,咱们当初日子多苦啊,当年你要念大学,你和我分手我不敢說什么,可我心裡有你,舍不得你,才嫁给了你大哥,你的学费是我卖血给你凑的,你都忘了嗎?你父母临终,也是我送走的,现在家裡就彭亮這么一棵独苗啊,你怎么舍得不管?” 這话江心远听了太多遍,但依旧有些心软,压着火气道:“我不是說了,给他钱嗎!” “可是,可是当初說好了给他股份,還有一家公司……” “我实话跟你說了吧,他现在不留在公司,是对他好。”江心远松了松衣领,皱了眉头,他心裡烦躁,只简单把事情经過說了一遍,“那几期工程质量有問題,当初是找人摆平了,但是真要是被抖出来任何一件都够吃几年牢饭,還有桥梁钢筋……反正事情很多,你就不要再问了。” 郭兰吓得不敢再哭了,怔怔地站在那,很快又擦干了脸上的眼泪道:“好,我相信你是为了彭亮好,他跟你亲,你肯定会把最好的给他。” 江心远叹了一口气,道:“我会安顿好他,你们也走吧,最好走得远远的,别再回来了。” 第122章 揭露 江心远跟郭兰說了一阵, 门外很快又有脚步声传来,有人拿钥匙开了门。 郭兰站起身走向门口那, 那人也刚好推开了门, 江连忠手裡還拿着钥匙,他比几年前苍老了许多,头发基本已经全白了, 脸上布满了皱纹,身上衣服也看起来脏旧,手裡還提着一個破烂的袋子。他回到家先是闻到了烟味,问道:“谁来了?” 郭兰低声道:“還能有谁,心远来了。” 江连忠很高兴, 把手中那個袋子放下对江心远道:“怎么有空過来?留下一起吃饭吧?” 江心远看到他那副又黑又瘦的样子像是一個糟老头子,整個人都反感的不行, 不耐烦道:“我哪裡有空, 這就要回去了,等晚上的时候让彭亮過来一趟,给你们送点东西。” “彭亮要過来?”江连忠眼睛都亮了,转头吩咐郭兰道:“你听到沒有, 晚上的时候做几個好菜,我們一家太久沒聚到一起過了。” 江心远黑着脸就骂他:“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自己又是個什么身份, 還聚什么聚?!” 江连忠脸上的笑容僵在那, 一副笑不出来的样子,他這几年来东躲西藏,有家不能回, 有亲人不敢相认,听见他问忍不住嘴唇抖了抖道:“我什么身份,那是我愿意的嗎?這么多年,你不见我們,怎么,见了面就嫌弃我這個大哥了?” 郭兰脸色变了,呵斥道:“连忠,你說什么呢,一家人不要說這么伤感情的话!” 江连忠道:“是他先說的,外面的人看不起我就算了,他怎么能看不起我……” 郭兰急匆匆打断他道:“咱们這么多年不都是心远在照应嗎,而且他替咱们养着彭亮,彭亮现在這么有出息,你也应该谢谢人家呀!” 提到儿子,就戳中了江连忠的软肋,他嘴唇嗫嚅几下,又缓和了神色露出一個讨好的笑容来,坐在那跟江心远說话。 “彭亮什么时候来啊?” “晚上吧,半夜過来一趟,送点钱之后也别留他,让他快走。” “哦哦,可是我也好久沒瞧见儿子了……” “你瞧见他又能做什么!”江心远有些不耐烦起来。 江连忠坐在一旁佝偻着身子有些沉默。 郭兰就看看老公又看看江心远,紧跟着道,“让心远带着吧,彭亮這孩子从小也是在你跟前长起来的,孩子交给你带,我們两口子也放心。” 江连忠抬头看她,却被郭兰使了一個眼色,又低下头去。 江心远却沒什么和他好說的,嫌弃他身上味道难闻,很快就拧着眉头起身走了。 江连忠等他走了,又转向郭兰问道:“心远這次過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跟彭亮有什么关系沒有?” 他问江心远公司的事,郭兰是不会說的,但是问起儿子江彭亮,她又不得不說。 江连忠起初听到的时候和郭兰反应差不多,但是他的担心一半在儿子的利益上,另一半也在担心自己弟弟,他叹了口气道:“心远這日子也难,他什么都不跟我說。” 郭兰转身去做饭了,当做沒听到。 她也觉得跟他沒什么好說的,這個男人窝囊了一辈子,即便說了顶多也是跟着一起着急,什么用都沒有。 江连忠拿起桌上抽了一半的烟,犹豫一下,還是狠狠吸了一口,他已经很久沒有抽過好烟了,前几年是躲着沒钱,现在是有钱也不敢拿出去花用,有些时候還要去捡些瓶瓶罐罐,昼伏夜出,活得像只老鼠。 家裡沒人跟他說话,他就坐在那自說自话,喃喃讲给自己听:“沒事的,心远能安排好這些,他从小就聪明,而且我們交情也好,我带他长大的,当初为了供他读书我自己都不念了,在窑厂搬砖养他,他知道的,感激着我的好……” 郭兰只简单做了一点饭菜,并沒有听丈夫的话做的多丰盛,完全沒有迎接客人的打算。 她对儿子江彭亮最为关心,江心远让他把钱送過来,她甚至都沒打算让儿子来這片龙蛇混杂的地方,也沒打算让他踏入這一处简陋的出租屋内,不想他和這地方沾上什么关系。 郭兰吃過晚饭后,趁着夜色匆匆出门,去了略远一些地方的一处路口,她特意小心看過了,找了沒有监控设备又只有昏暗路灯的地方,耐心等着。 不多时,江彭亮的车就来了。 江彭亮穿戴的還十分光鲜,他才二十岁出头,看起来一直生活得不错,跟衣衫破旧袖口還带着油渍的郭兰显然不是一個世界的,他下车之后用手指捏着纸袋递给郭兰,看到她粗糙又带着黑色污痕的双手的时候,忍不住拧了下眉头,小声嘀咕道:“怎么就不能收拾干净一下嗎,再困难也应该体面一点吧,洗個澡又不是多难的事情……” 郭兰听见身体僵硬了一下,但還是努力做出微笑的样子点头道:“对对,妈妈偷懒了,下次一定收拾干净出来。”她搬到冀州這边的出租屋裡才算有了一個稳定的住处,也正是因为比之前好了很多,江连忠才会提出让儿子来“聚聚”,因为這真的比他们之前几年過的好多了,以前的时候她一個冬天甚至都不能洗澡,头发长了虱子,从震惊崩溃,又到淡漠。 能活下去,已经成了她的本能,她已经太久不知道什么叫体面了。 江彭亮给了他们钱就要走,瞧着并不是很想认她。 郭兰這几年只见過他两三次面,对這次见面分外珍惜,又想通過儿子這边问一些江心远的事,但是她拐弯问了太多,江彭亮就有些不耐烦起来。 “小叔要怎么做是他的事,他這两年也赚了不少,不会出事儿的,再說他谈事也不常带着我出去,我哪儿知道這么多啊。” 郭兰心裡咯噔一下,问道:“他有沒有說接下来怎么安顿你?說给你多少钱了沒有?” 江彭亮含糊道:“反正多少给点吧。” 郭兰又问了一遍:“說他亲口這么跟你說的嗎?” 江彭亮不高兴道:“哎呀,你问這么多干什么,小叔不让我跟别人說,我先走了。” 郭兰只觉得是自己這個母亲沒有做好,惹得儿子不高兴了,再加上江心远跟她說的那些让她心裡一直担惊受怕,這次半点沒有敢多留江彭亮,站在路边痴痴看着儿子的车子走远,才抱着那個纸袋小心回去了。 她到了家中,一向老实本分的丈夫却赤红着一双眼睛,连门都砸了一個凹洞。 郭兰吓了一跳,问他道:“你发什么疯!大半夜這样,要是邻居来看怎么办,你還要不要我活了啊?非得去住桥洞才满意是不是!” 江连忠胸口起伏,瞪着她道:“你去了哪裡?” 郭兰避开他视线道:“我去见儿子了,钥匙找不到了,先拿了你的出去。” “那为什么反锁门?!”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你的安全。”郭兰說着,胡乱把那袋钱都塞到江连忠怀裡去,“拿着,這是彭亮给咱们送来的,我连打开都沒有打开過,都给你,你到底有什么好怀疑的我?我這么多年跟着你吃了多少苦啊,我抱怨過一句嗎?” 江连忠接到纸袋的那一刻情绪略微恢复了一点,但是打开纸袋之后,又露出不满之色:“怎么這么少?” 郭兰看了一眼道:“這已经不少了。” 江连忠小心把钱收好,对她道:“你懂什么,這是让咱们走得远远的,這些钱够用几年?以后可怎么办。”他眼睛盯着那些藏钱的地方,看着這些钱都带了几分偏执,“這些不够,以后還不知道能不能再要到钱,不行,我得去找彭亮,让他再给我弄些钱来。” 郭兰听见立刻道:“你给我站住,你去找儿子干什么,他手裡也沒钱啊!” “那就去要,去偷,我都听說了,心远给了他一家公司啊,那么大一家公司,随便从手裡漏一些出来也够我們用了。” “你怎么能让我儿子去偷?!” “哈,我們這几年做的還少嗎,为了活下去我這條腿都差点让人打断。”江连忠身上有伤,也吃過生病的苦头,這两年他实在過的不好,加上白天江心远的态度,他除了钱已经不信任家人了。 郭兰死命拦着,不肯让他去,“连忠,我求你,当我求你啊,你为了咱们儿子,盼着他好一点行不行啊!” 江连忠嘴唇嗫嚅几下,又恢复了一点神智,慢慢沒有那么固执地要出去了。 郭兰见劝住了,心裡也是又厌烦又心酸,半点不想听他說话,背過身去收拾东西。 她心裡知道,江连忠有句话沒說错,她怕是又要开始跟着逃亡了。 郭兰心裡也是一阵绝望,但是想到儿子,又略微带了一点期望。 江心远有天会烦了,不管她了,但是儿子绝对不会,母子亲情是斩不断的。 另一边,江彭亮开车来开之后并沒有回到住处,而是又开了一阵,拐去了一处会所。 他停下车的时候有些犹豫,手指摸到一旁副驾驶那放着的一個纸袋,裡面装着的那些钱是从给郭兰的那個钱袋裡拿出来的,整整齐齐放着十数捆崭新的钱币,比他给郭兰的要多一些。 這是他私自扣下来的,他刚才看到郭兰的时候只觉得寒酸厌恶,但是现在又觉得自己做的過分了,這是小叔让他给父母的救命钱,他扣下来会不会太…… 车窗那边的玻璃被敲了两下,江彭亮放下车窗,就看到两個年轻人笑嘻嘻的站在那看他,喊他道:“走啊,江少,一起玩儿两把,那边都开好局了,就等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