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043·签名
又過了两周,已经是四月中旬了。
顾筠终于把毕业论文的初稿写了出来,发到导师的邮箱后,她长舒一口气,摘掉戴了一天的防蓝光眼镜,直接倒在沙发上睡到下午五点多。
中途醒来了一次,睡眼惺忪地捞起手机给赵璟笙打电话過去,让他给她带一杯去冰的水果茶回来,就是那家要排队半個小时的網红牌子。
电话嘟嘟了好久,沒有人接,顾筠抱怨了两句,又扔了手机继续睡。
這头,赵璟笙开完了例会,還沒走出会场就被祝豫佳的手下拦下。
“少爷,祝总說让您去一趟她的办公室。”助理垂首敛眸,毕恭毕敬。
赵璟笙沒什么表情,冷淡道:“让她等等。”
他要先给顾筠回电话過去。
助理面色为难,也拿不准少爷口中說的等等是有多久,他迟疑开口:“可是少爷”
赵璟笙一记冷厉的眼神扫過去,对面的人顿时噤若寒蝉。
“是,我這就跟祝总回话。”
赵璟笙走到楼梯间,点了一支烟,给顾筠回拨過去,不知道她做什么,這通电话直到快自动挂断才堪堪接通。
“唔谁啊”顾筠正睡得很香,被人打断了美梦有些不耐烦。
“睡觉?”赵璟笙抽了口烟,嗓音带着些暗哑。
“是啊,找我做什么,烦死了。”顾筠闭着眼嘟囔。
赵璟笙实在是被她气的不轻,“是你给我打电话,顾小姐。”
顾筠這才想起来,刚开始是好像给他打了一通电话来着,“哦,沒什么事,就你回来的时候跟我带一杯杨枝甘露吧,要双份芒果,加茶冻,不要珍珠,去冰”
“還有,记得要超大杯!千万别弄错了!”
赵璟笙懒散地靠着墙,眼眸虚眯。
水果茶?
听到水果茶他心裡就有些不爽,上次他扔掉的那一杯似乎也是這個口味?
所以,别的男人也知道她喜歡的口味,知道她要双份芒果,加茶冻,不要珍珠,去冰。
“不带。”薄唇吐出两個字。
电话对面的顾筠一懵。
“你什么意思啊”细弱的声音,像无辜的小兽。
“喝這個长胖。”赵璟笙随口胡诌了個理由。
顾筠又是一懵,消化了好几秒才反应過来,赵璟笙嫌她胖?
“你嫌我胖了赵璟笙你什么意思啊?”顾筠說着說着就委屈到爆炸。
居然被赵璟笙嫌弃胖了?這实在是她完美人生中的滑铁卢。
最近忙着写论文,若是不吃饱的话注意力就无法集中,而且学习久了之后消耗巨大,她顿顿宵夜沒落下,最关键的是,运动的時間缩短了,她一周才去了一次健身房。
赵璟笙笑了声,不打算纠正她的曲解,反正他就是不想带上次她喝過一口的,别的男人請的那种水果茶。
至于减肥,這种事在他看来是多此一举,顾筠的身段偏妖娆,前凸后翘,该肉的地方一寸都不少,腰细,腿长,沒有丝毫柴感,抱在怀裡无比熨帖。
顾筠跑到镜子面前观察自己的身材,似乎除了胸更大了一点以外,沒什么变化吧?
挣扎了半晌,顾筠還是抵挡不住诱惑,就是发疯了想喝上一口,她又羞愤又委屈地說道:“你帮我带嘛反正胖也只会胖那儿”
“你不是喜歡嗎”
喜歡围着她這儿揉来揉去。
她细柔又娇气的嗓音,欲语還休的暧昧,赵璟笙眼眸深谙下去,喉结不停上下滑动,手指狠狠捏着手机,指骨处泛出一抹白。
为了一杯水果茶,居然连這都肯說?
“好,夫人今晚一定能喝到,水果茶。”
最后個字几乎是一字一顿咬着,从牙齿间磨出来。
电话挂之后,顾筠一個哆嗦。
怎么好像又惹到他了??
她沒說错话啊。
-
祝豫佳等了半個小时,才把赵璟笙等来,她手指夹着女士细烟,抽了一口,见赵璟笙进来,這才把烟碾了。
“你现在是真的有了媳妇忘了娘。”祝豫佳扬起下巴,沒好气地觑了眼赵璟笙。
赵璟笙轻轻动了动眉尾,“有沒有都一样。”
言下之意是:有沒有媳妇,都不一定想的起您。
祝豫佳在心裡默念莫生气,好歹是自己生的,是個孽种都得护着。
“有事說事。”赵璟笙坐在沙发上,随手折了花瓶裡的一支山茶花捏在手上把玩。
“你爸已经回来了。昨晚零点的飞机。”祝豫佳开门见山。
赵璟笙眼中有很浓烈的杀伐气闪過,像一只嗅到了血腥的猎豹。
“他說什么?”
“紧张什么。”祝豫佳很敏锐地捕捉到了赵璟笙眉眼裡的戾气,毕竟是自己儿子,轻微的细节变化,她也能迅速察觉出来。
她继续說:“周五,你把顾筠带来家裡一起吃個饭。哦,你爸還叫了赵崇霖和海思晴。說是一家人,难得聚聚。”
一家人?
从前,父亲从不会把他和赵崇霖喊到一张桌子上吃饭,现在居然破戒了,是因为他先破戒嗎?
他不打招呼就娶了顾筠。
赵璟笙沒什么意味地笑了笑,语调阴森又漠然,“可以。我把顾筠带来。”
知道要去赵公馆后,顾筠好不容易轻松下来的状态又被推翻了。
她知道,這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关。
這位手握权柄,位高权重的中年男人是赵璟笙的父亲,若是她和赵璟笙的婚姻无法得到他的认同,就算是领证了,举办婚礼了,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她不喜歡名不正言不顺的事物,她希望和赵璟笙的婚姻是得到所有人祝福的。
周五下午,顾筠把论文放在一边,精心地挑选了一條秋香绿色的如意云纹旗袍,仿古的老款式,精致又素雅,穿在她身上,压淡了气质中妩媚妖娆的一面,更多的是端庄秀雅。
妆容也很素净,抛弃了她喜歡的正红色口红,取而代之是柔和的奶茶色。
她的长相和海思晴是完全两個风格,她的漂亮是很有攻击性的,大部分普通男人见到她這种气质的女生只会望而却步,但往往距离感和引诱之间只有一墙之隔。
而海思晴则偏甜美小巧,最讨长辈们喜歡。
和海思晴同桌吃饭,她稍不注意就会被“比下去”,显得太過妖艳而失了庄重。
上车后,赵璟笙看了眼顾筠,眉头轻微蹙起,“怎么弄成這样?不舒服?”
“啊?不好看嗎?”
顾筠疑惑地看着自己,“我特地选的這件诶。”
“喜歡什么就穿什么。”赵璟笙把人揽进怀裡,动作很强势,话语也倨傲到不可一世。
“你是我的夫人,只有别人看你脸色的份,你不需要讨好任何人。”
“除了我。”
顾筠的手臂被他都箍疼了,却沒有推开他,像安静的小兽窝在他怀裡。
“你這人唉”她轻声叹了口气。
可心裡有很温暖的情绪淌過,春水一样,滋养着一座为他盛开的秘密花园。
-
停稳后,顾筠从车上下来,视线被這座美轮美奂的小白楼夺去。
在上京,在寸土寸金的城西,只有站在顶端的权贵才能拥有這样一座占地庞大的花园洋楼,這绝非是单单金钱的力量就能办到的。
顾筠忽然察觉到了自己和赵璟笙的差距,不怪外头的人說她是攀了高枝,捡了大便宜。
就是顾倾月的家世也不见得能配上赵璟笙。
赵璟笙下车后,看了眼停在左侧的那台迈巴赫,不动声色地走上去,揽過顾筠的腰肢,“看什么?”
“你家好漂亮。”顾筠弯起眉眼,真诚地赞叹。
“夫人,這是你家。”
赵璟笙漆黑的眼睛看进她心底,阳光下,凌厉的眉弓骨凸起,分外迷人。
与此同时,福叔正站在二楼,焦急地看向庭院外,见到熟悉的宾利缓缓驶入,他沒有停留,立刻下楼,几乎是跑着過去。
“少爷!”
福叔跑的气喘吁吁。
福叔是几十年的管家,是跟着老太太的老人,平日裡最讲究沉稳优雅,若非大事是不会這么慌乱的。
“怎么了?”赵璟笙面容不变,淡漠而矜冷,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天生就对情绪有着极佳的把控力,就连那些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人都望尘莫及。
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
爷爷从小就這样训练他,隐藏情绪,隐藏心思,隐藏一切的喜好,憎恶。
“先生不知道为什么,发了好大的火,让您一到了就去书房。”福叔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本来大少爷和海小姐来的时候,先生的心情看上去還挺不错,但海小姐进去书房找先生說了会儿话,出来后就成這样了。
赵璟笙点头,說知道了,又吩咐福叔带着顾筠在赵公馆逛一圈。
走之前顾筠扯住他的衣袖,眼底袒露着忧心,“赵璟笙”
“你别和你父亲吵。”
关心的话到嘴边還是转了個弯。
“放心,夫人。”赵璟笙勾了勾唇。
赵璟笙走后,顾筠也沒什么心思逛赵公馆,突如其来的一出冲淡了她所有的好心情。
福叔也许是看出来少奶奶心情不好,忙上前宽慰,“少奶奶,您别担心,我們少爷可是整個赵家最重要的存在,先生顶多训他两句,不会真拿他怎么样。”
“是嗎?”顾筠苦笑。
“這样,您喜歡吃点心嗎?厨房下午做了好多款中式点心,有红枣糕,桃花酥,還有玫瑰饼,我去给您拿!”
福叔也不知道怎么讨小女孩欢心,只知道女孩子都喜歡吃甜的,還沒等顾筠說不用,他就赶紧赶忙地去了厨房。
顾筠只好在花园裡等着,坐在秋千上,闲闲地荡着,顺便打量那些被花匠们精心打理的花木。
“顾筠。”
直到有人喊她的名字,顾筠這才回過神来。
海思晴从玻璃花房裡出来,迈着优雅的步调踱到顾筠的边上,“又见面了。”
顾筠看她一眼,并不是很想搭理,只是礼貌地微笑后就打算离开。
“海小姐也想玩秋千?我让你,你慢慢玩,我先进去了。”
說完,顾筠从秋千上站起来,目不斜视地朝前走,就在与海思晴擦肩而過的时候,衣袖被她拽住了。
這是很不礼貌的举动。
顾筠当即很是恼火,“你這是做什么?”
“弟妹急什么?”海思晴毫不掩饰眼底对顾筠的轻蔑,似乎是门清她们之间的关系无法修复,她也就不装了。
“谁是你弟妹。你可别忘了,你還沒有嫁进来。”顾筠被她挑起了火气,說话专挑最刺心的地方下手。
若說扎心的本事,她不逊色任何人,只是她不想這么做,很多时候,觉得沒意思。
海思晴明显被這句话弄得面色红一阵白一阵,垂落的手指微微发颤,她环抱住手臂掩饰难堪,冷笑着說:“你是嫁进来了,那又怎样?”
“還不是别人手裡的一個玩物而已。你真当自己是赵家的二少奶奶?”
玩物這個词,太過刺耳,海思晴明显是话裡有话。
“你什么意思。”顾筠面色彻底冷到发寒,潋滟的双眼褪去温和。
海思晴挑眉,“看来你還不知道?”
顾筠见不得她故作玄虚,只是越发厌恶,只想快点结束对话,“我要知道什么?海小姐疯了就去医院开点药,别在這当條挡路狗。”
“你拦着我不就是想我当你的說客,去给赵璟笙說情?你最好死了這份心,谁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想赵崇霖再次进入元晟董事局?你做梦。”
赵璟笙无论做任何决定,她都会支持他。
不论外人說他冷血无情也好,狂妄霸道也好,离经叛道也好,只要是他做的决定,她都会支持,和他站在一起。
海思晴很是无所谓,定定看了顾筠几秒,嘴角扯出一抹很诡异的笑容,有得意,有不屑,有可怜。
紧接着,她打开手机点出一份文件,递了過去,“我是想让崇霖重新回到董事局,但”
“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她已经把這個把柄送到了赵春庆的手裡,不怕他不心疼自己亲儿子,也不怕他不给补偿。
毕竟,任谁都无法容忍,自己的儿子是死在另一個儿子手上的。
只要赵春庆肯为赵崇霖撑着,她根本就不用顾忌顾筠和赵璟笙了。
顾筠扫了一眼海思晴递過来的图片,不知道她葫芦裡卖的什么药,但她懒得搭腔,只是很厌恶的推开,“我对你的东西不感兴趣。”
海思晴笑笑,“你男人的秘密,你不想知道?”
秘密。
顾筠的眼裡划過一丝动容,最后還是压不住那份好奇心,她接過手机,点开了那份文件。
是一份顾致林申請贷款的文件,就是当时几乎把整個公司拖进去的那一笔贷款。
淡然舒展的眉眼逐渐凝重,最后,两道柔和的细眉拧在了一起。她手指加速往下滑动,也许是控制不了,直接拖到了最后一页。
龙飞凤舞,遒劲有力的签名拓在最底下。
--【赵璟笙】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赵璟笙曾给了她一张私人名片,那上面就拓着他的亲笔签名。
沒人比她更要熟悉他的名字,更熟悉這劲瘦的一手好字。
所有回忆的碎片都连在一起,变成一道精心织就的捕兽網,从天而落,網住她這只愚蠢的兽。
所以他知道,他一切都知道。知道她当时有多么无力,多么茫然,多么仓惶,她甚至想她也许就是不幸运,就是一個被神明抛弃的孩子。
她求遍了所有亲戚好友,受了不知多少冷眼嘲讽,她甚至放下尊严去求了顾家,求她那恨不得她去死的大伯母。
她至今都不会忘记,她收到赵璟笙递来房卡的那一瞬,她觉得自己有多么卑微。
所有记忆猛地停顿,顾筠大脑空荡一片,“這什么东西。”
“這当然是你的一片痴心啊。”海思晴勾起唇角,很满意她现在看到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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