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车震
绚烂的烟花表演,余韵犹在,马路两旁的百姓们都在相互讨论着,他们眼裡看到的或许只是热闹,而在陈允平等一干文人的眼睛裡,或许就是繁华与安宁,换成马暨、姜才這些個武夫,或许就成了军事意义上的用途,对于刘禹而言,它只是一個博得妻子欢心的道具,无论价值几何,达到了這個目地就值。
這條马路是标准的八车道,上面還沒有用油漆标出行车线,此刻,宽敞的大道上,就只有它這么一辆车子在行驶着,竖立的军士充当了临时的路障,這么做不光是为了秩序,也是防止百姓们在马路上乱窜,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在這样的道路上开车,安全上自然不存在什么問題,不過他仍然将速度放得很慢,有些对不起车身所标配的39涡轮增压发动机。
“截止今天,已经迁移了两百多万人過海,他们分别来自荆湖、广西、還有广东,现在你看到的這些百姓,只是因为在排期等待分配住处,更多的人,就连元夕都不曾休息,他们在日以继夜地建设着自己的家园。”
刘禹将车子拐入了连接港口和主城区的干道,這條道路的设计更为宽敞,双向十车道還预留了人行线,中间用花坛隔开。让璟娘吃惊的并不是這堪比临安府御街的马路,而是路旁两边那一幢幢方方正正的楼房
楼房并不是什么稀奇事物,她在出阁之前,宁海府中所居的就是一幢两层绣楼,那是一种全木制的小楼,精巧自不必說,只得一开间大小,就這么一幢小楼所值已经是不菲,還需要熟练的匠人打造许久,可是现在她所看到的情景,是有如搭积木一般的劳作,数不清的人踩在一种全包围的架子上,将那些一般大小的砖块、板材安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一幢高逾五层的楼房就這么给搭起来了。
为了让她看得更加仔细,刘禹转入了一條窄一些的道路,宽度只有主干道的一半,用来分隔和联接不同的居民区,這样的道路布满了整個琼州,再往裡延伸就是小区内部的通行道,只有双向双车道,现在当然不用去管停车位的問題,基本上只有供人行走的作用。
“每幢楼高五层,每层可居三至五口之家十户,若是两幢合一,则可容纳二十户,似這等楼房,全岛一州三军共需建设两至三万幢,才能安置渡海過来的近三百万人。”
听着夫君的解說,璟娘的脑海中浮现出无数幢高楼林立的景象,它们将以百为单位,隔出一個個的居民区,就像城中的坊市,而每個小区之间,都相隔了一段距离,空出来大片地方。
“這些空地,将来会建设成一些公用设施,譬如学堂、医院、集市、公园、茅厕等等。”刘禹看了一眼车窗外,随口解释了一句。
“茅厕”璟娘听他說得有趣,忍不住问了一句。
“对,不只是茅厕,凡是利民之物,都会提前规划,衣食住行、吃喝拉撒无所不包。”
這些只是一個现代城镇最基本的配置,要达到真正的便利,還需要更多复杂的功能性建筑,银行、商场、游乐园、加油站、电视、網络当然不是现在。
光是他說的這些,已经足够小妻子惊诧不已了,在她不多的见识裡,這是一座远远超過京师临安府的庞大都市,而且是在一片白地上凭空而起,這需要何等的魄力
车子在一片片這样的小区穿過,那些连元夕都沒有闲下来的百姓,以登记在册的家庭为单位,不分老幼,全都在忙碌,男子做着主要的工作,砌墙或是浇梁,女人在一旁打打下手或是随时替换,就连不论多大的孩童也在干着力所能尽的事情,或是帮着运送建材,或是送来水和饭菜。
邻裡之间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在這個淳朴還是褒义词的时代,不计报酬的帮衬连一声赞誉都得不到,因为那不過是人与人之间最平常的互动罢了,有来才会有往,都是离乡背景的人,谁会沒有一個需要帮助的时候。
在這些人的脸上,璟娘看到了一种名为希望的事物,他们舍弃了自己的家园,义无返顾地来到了這裡,传說中的流放之地,用自己的双手,毫不吝惜地建设着一片新的天地,尽管无比劳累,脸上依然有着笑容。這些人就是书上所說的民,璟娘曾经认为自己与他们相隔甚远,不料其实就在眼前,她突然间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夫君会带着她一片片地看過去。
“一俟這些楼房造就,所有的孩童,都要进入学堂,男女分校而居,各自延聘夫子,你要将家裡所有识字的女子召集起来,让她们去学堂裡教這些孩童识字,一年之内,要让這些女孩达到听写自如,璟娘,可做得到么”
“啊。”冷不防被夫君问到,她心裡一惊:“所有的女孩”
“难不成你還想教男孩”刘禹笑着打趣了一句。
“不”璟娘急急地想要分辨,却被他给打断了。
“你倒是提醒了我,男女七岁不同席,若是女夫子,教到七岁为止也可以,這样的话,能做到资源合理利用。”刘禹仿佛在自言自语:“明日,就让陈君衡他们出具文告,算是本司第二道法令吧。”
“第一道是什么”对于夫君的跳跃性思维,璟娘一时有些跟不上。
“军烈属安置條例。”刘禹想都不想脱口而出:“這第二道,便叫强制教育法,包括所有登记的孩童,三岁到十五岁。”
這個范围,是根据实际情况来的,三岁开蒙,十五岁成人,等以后稳定了,再进行调整,最终的目标,当然就是后世的标准,不過也需要一定的時間,這是一個人数多达两百万的新地方,人们還存着一些疑惑,過于改变他们的生活和社会习惯,会导致不必要的混乱,随着基础教育的普及,慢慢地进行,才是最为稳妥的法子,况且,长达十二年的义务教育,已经接近了后世的目标。
如果按這個标准,坐在副驾驶上的這個女孩,几乎就在這條线的边缘,至于封建社会包办婚姻之类的問題,将会随着生产力的变革而逐渐改变,第一步就是要将为数過半的妇女给解放出来,不得已,他的妻子就当了這么一個典型,让女人从抛头露面开始,逐渐扩大她们社会接触面,从而产生一种名为自由恋爱的土壤,否则還不如交给父母包办的好,毕竟大多数父母,首先考虑的還是对于子女的爱护。
璟娘沉默了,她能想到夫君必然有他的用意,可是沒有想到,会是這么惊天动地的改变,理学在這個时空還沒有像明清那样控制社会的方方面面,但是一些基本的东西已经形成了,像她這样的深闺女子,受到的约束犹甚,夫君在一步步地打破這些约束的同时,带给她的除了兴奋,更多的是困惑,社会规则的形成有它的普遍性,就像是雉姐儿,人们也许会赞上一声奇女子,却绝不会让自己的女儿有样学样,凭心而论,璟娘认为自己也不会。
离经叛道,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這個时空,规则并沒有那么严整,官府鼓励寡妇再嫁、允许夫妻和离,但并不会甘愿让女子取得同男子一样的平等地位,首当其冲的就是受教育权,她们连参加科举的资格都沒有,凭什么要学习那么久,学会那么多的本事呢
“我們要创造的是一個全新的时代,這将是一件无与伦比的事情,璟娘,我需要你的帮助。”刘禹看似专注地开着车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在她看来,神色却是从未有過的严峻。
璟娘的心有些慌了,让她承受不起的是這句话的份量,改制是個什么意思,她并非全然不晓,就是因为知道,才会心慌,那将意味着一條充满荆棘的道路,沿途尽是反对者,同心协力者寥寥无几,要走過去,就要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莫大勇气。
這也是她第一次,从夫君的表情裡看到了艰难,他需要自己的帮助,无论這個帮助是什么,都意味着两人携手同行,璟娘沒有再犹豫,冲他点了点头。
“什么都成。”
不知不觉,车子已经驶离了城区,建设用的那些大灯逐渐远去,刘禹打开了车前灯,前方黑黝黝地,看着像是一片山恋,璟娘沒有问他会带自己去哪裡,因为她方才自己已经回答了這個問題。
随着山区的临近,下面的路不再像之前那平坦,而是产生了一定的坡度,顺着一個斜坡,刘禹加大了马力,车身发出一阵低吼,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转了上去,璟娘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双手抓住椅子上的真皮,直到一個声音在眼边响起来。
“到了。”刘禹帮她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牵着她的手,让她从车厢裡站起来。
“這是”
璟娘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远处的那片灯光,分明就是琼州城,而他们却站在一座山上,山上的风很大,因为穿着大装她并不觉得有多冷,从這么高的地方看着下面,是一种从未有過的体验,让她的心感觉都像要跳出来似的,而這裡似乎只有夫君一人,兴奋之余還有些许忐忑。
“此山叫做东岭,后面就是黎母山,這一带已经让人清理過了,沒有野兽也沒有黎人,我打算把咱们的家安在這裡,你看看怎么样”刘禹带着她上来,当然不是为了躺在跑车裡看星星,他的這句话,让璟娘再一次惊到了。
更让她吃惊的是,夫君拖着她走到了一处平地,那裡竟然已经建起了一個框架,刘禹让她站在原地,自己跑過去,不知道在哪裡鼓捣了一下,几束白色的灯光突然间照亮了周围,璟娘掩着嘴,看着那個已经成形的框架,一双眼睛睁得溜圆,她一直都以为,像安家這等事情,夫君是不会去操持的,沒想到,他全都想到了。
“跟我上来。”
刘禹牵起她的手,顺着已经建好的楼梯直接上了顶层,這裡比之方才的山顶又高出了五层之多,站在上面,整個琼州城的夜景尽收眼底,顶上搭着飞檐,看样子瓦片都已经安好了,倒是不怕刮风下雨。
“這裡离着下面不算远,又在大山当中,有些闹中取静的意思,我知道你喜静,這样的安排,好不好”不等小妻子答话,他又接着說道:“這是一幢独居小楼,同样分为五层,每层约有五、六個房间,应该能住得下你带来的那些人了,這一层就是我們的卧室,你喜歡什么样的风格,到时候我們就装成什么样子。”
“這样的屋子,只有一幢么”璟娘一下子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让刘禹不禁暗叹她的聪慧。
“现在只有這一幢在建,也是最高的一处,我找人勘查過了,這座山岭,沿着山路可以建造几百幢這样子的小楼,你让大娘子他们自己选,看好哪一处,便可雇人开工,其余的地方,就非常人所能进了。”
刘禹的想法很简单,他家也好,叶家也好,都不可能去住那种普通的五层筒子楼,好在琼州靠山,寻几处风景不错的地方,建上一幢山间别墅,還是很容易的,当然,其实過程也并不容易,這一條盘山公路,就费去了不少的人力。
這样的需求,在将近三百万人的移民当中,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人群,那也是三千人的庞大群体,无论什么样的社会,总会有一群既得利益者,他本人就是其中一個,還有那些忠心追随的人,都会是這個阶层中的一份子,而今天,他所展示给自己妻子的,除了一個值得留念的浪漫场景,更重要的就是他们夫妻共同的事业,建设一個属于自己的琼州。
“這么做,会不会引起什么非议”璟娘的担心不无道理,且不說以他们的身份能不能住最高处,如果后面再来了什么身份贵重的人物呢,說不定又会引起一番纷争。
“相信我,在這個岛上,不会有超過你的人出现。”
虽然心裡隐隐猜到了几分,可是被夫君這么直白地說出来,還是让璟娘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刘禹将她紧紧抱在怀裡,感受着那個小身体从不安慢慢到平静,然后一個声音轻轻地响起。
“奴說過了,无论是什么都成。”
“真的”刘禹望着她,眼睛裡透出一丝坏笑,让璟娘的脸上飞起一抹红霞,染红了白玉般的面颊。
幕天席地,她当然不会认为夫君会在這上面要了她,不過刘禹连她的嘴唇都沒有碰,直接将人打横了一把抱起,“蹬蹬”地跑了下去,就在万分不解的时候,只见夫君按了几下,那個原本打开的后车厢,又自动地合上了。
刘禹将她抱进车裡,把前排的两個座椅放平,這一下子,璟娘再无知也明白他想做什么了,望着夫君眼中的那股热切,她毫不闪躲地解开衣裙,将那身大装铺在了座椅上头。
這时候,车子裡的空调,已经将温度慢慢升了起来,将自己脱得只剩下一袭亵衣的璟娘,双手抱胸羞怯地躺在了座椅上,美好的曲线毕露无疑,刹時間就挑起了某人心底的那股。
“璟娘,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啊,夫君。”
刘禹飞快地扯掉身上的衣衫,两個热切的身体迅速靠近,最终融作了一团
儿子发烧三十九度二,去医院打针很晚才回来,所以沒来得及写完,還有一段,晚点补上好了。
這只船上装的全是跟随她到此的亲随,除了珝娘,還有家裡的其他姐妹、大哥儿叶应及娘子、二哥儿叶应有夫妇、怀有身孕的五姐儿、金明娘子金涂氏、张青云娘子映红、被刘禹盅惑的关汉卿一家子,以及叶家、刘家和其他家。
既然娘亲不在,船上地位最高的,自然就是她這個毗陵郡夫人了,在听潮等人的服饰下,她穿上了大装、戴好了帷帽,這一回就连珝娘都知道,第一個上岸的,只能是這位小姑,船上所有的人都会跟在后头,否则就是乱了礼仪,因为人家在岸上排出来的阵势,迎接的便是這位抚帅娘子、广南西路两府、三军、二十州的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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