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温氏停下了步子,拉住她手,又细问道:“那他晚上对你呢?温柔嗎?”
母亲问得很委婉了,聂蓉红了脸,想說一点也不,但又怕母亲担心,只好說:“還好。”
温氏知道女儿最是懂事,让人担心的话从来就不說,她說還好,那就是不好,不由心裡一堵,又担心起来。
想了想,朝女儿道:“总之他愿意過来一趟,又关照你弟弟,那证明他心裡還是有你的,你就谨慎行事、悉心侍候,說不定会让他怜惜。”
聂蓉点头,想到今日那個坐在堂下替她弟弟主持公道的挺拔身影,心裡不由涌起一股暖流。
沒想到他会過来,沒想到他会注意到刚挨打的弟弟,也沒想到他会问弟弟被罚的原由,還替他弟弟骂国子监的博士们庸碌、丞相府的公子顽劣。
這完全是她心中所想,可不就是庸碌和顽劣嗎,明明掌管着偌大的学府,却事非不分、赏罚不明,只知趋炎附势;而那丞相公子,身为学子,却无心学习,還欺凌同窗,实在让人恼恨。
但尽管事非曲直如此明白,叫她父亲来了却又是一個样,哪怕他知道全部因由,也会指责弟弟沒把丞相公子吩咐的事做好、沒和博士们处好关系,愚笨如猪,一无是处。
這是第一次,家中出了事,有人主持了公道,說了让她赞叹佩服的话,她沒想到那個人竟是严辞。
她欣喜,感激,又觉得原本惧怕他的心裡多了一种微微的仰慕。
“你這身衣服也太素了一些。”這时温氏突然說,打乱了她的思绪。
聂蓉回過神,看看自己身上月白色的衣裙,诧异道:“怎么了?娘以前不是让我穿素雅一些嗎?”
“那是你未出阁时,想让你显得文静守礼些,给那些夫人们看。现在你都嫁人了,要给官人看,他们可不喜歡看素雅的。”温氏說着又盯着她脸:“你是不是一点胭脂也沒涂?”
聂蓉回答:“涂了一点点。”
温氏便說:“可以涂重一些,你本就好看,再涂些胭脂,更显得明媚,還有衣服,像那些桃红色,鹅黄色,你穿着好看,芍药牡丹也比不過你,侯爷也是男人,见了一定喜歡的。”
聂蓉忍不住脸热,心想打扮得再好看,也禁不住她总犯错,比如洞房时倒是新娘子打扮,最后却把合卺酒都洒了。
不過……他终究沒发作,還是照常圆房,是不是证明他就是看中了她好看?
尽管严辞和她說可以晚些回去,但她却不敢真逗留太晚,于是在太阳落西时回侯府了。
严辞果然是沒回,她心裡挂念他今日的关照,想等他回来向他道谢,便也不睡,沐浴后拿了一本游记出来看。
這游记還是弟弟到书馆买书时见到了给她带的,說這游记与旁的游记不同,吃食多,她翻来看,果然如此,于是爱不释手。
一般游记爱写山水,這游记却不同,写书人自述嗜吃,于是写到一個地方,除了描绘山水,還会有大段文字写当地特产吃食,写得尤其生动细腻。
她平时也喜歡做些吃食,之前照上面所說用八种谷物做了個八仙饼,被青梅夸上了天;又看一半,自己琢磨一半,做了個桃花酿,也很好。
但她最感兴趣的却是写书人說在西域吃過的冻奶酪,可冻奶酪所需的上乘奶品在京城十分昂贵,聂家也沒有冰窖,她只能想想。
熬夜看到二更天,依然沒等到严辞。
想到他特地說会晚归,兴许要到三更天,她便强撑着继续等着,果然快到三更时,前院传来隐隐的动静。
冯妈妈知道她在等严辞,连忙替她去院外看,等了一会儿,却沒等到人。
于是她回来告知一声,悄悄出了院子去探听,隔了半天才回来。
聂蓉连忙问:“不是侯爷嗎?”
冯妈妈低声道:“是他。”
“那他是……”她算了算,从听见动静到现在,已经是两刻過去了,照理說也该過来了。
冯妈妈這才心有犹疑地說:“侯爷去行云阁歇下了,寻芳在那边侍候。”
她们如今所住的是海棠院,听說是严辞大婚前才布置的院子,而他先前所住的地方就是行云阁。
寻芳则是先前老夫人专门给他安排的大丫鬟。
聂蓉怔然,有些意外,又不明白为什么。
然后她就想起了自己昨晚惹他发怒的事。尽管今天他去了聂家,但其实他還是被激怒了是不是?所以今晚就不想看见她了?
寻芳容貌也不错,她不知道老夫人将這丫鬟送给严辞是否就是让她做通房的意思,但他们今晚在行云阁……
聂蓉不由想,她总惹严辞不高兴,或许寻芳就不会吧。
“那……你们都下去休息吧,我也睡了。”聂蓉說。
冯妈妈她们离开,聂蓉独自在床上躺下,有些不安,又有些怅然。
后来她又想,其实也有好的一面,比如她今晚就不用忍着疼受折磨了,只当是休息。
隔天一早,她要去慧音斋向老夫人請安,青梅陪同,冯妈妈则和她說自己趁早去行云阁那边打听打听,看昨晚严辞有沒有让寻芳留在房裡。
聂蓉觉得這是严辞自己的决断,反正她也左右不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冯妈妈却觉得知己知彼为好,聂蓉只好由她去。
這日老夫人兴致好,留了几人在房中說话,聂蓉便也和第一天一样,請安后站在老夫人身旁侍候,替夫人姑娘们拿坐垫,上茶之类。
她不清楚侯府关系,连人也沒认全,所以多半時間都不会开口,也沒人聊起她。
闲话间,太姨娘說起严皓在书院的事:“那墨阳书院也是,规矩那么多,我想让皓儿把香萍带過去侍候,他却說书院规定,不能带丫鬟,只能带小厮,還只能带一個!小厮白日也不能进学堂,只能待在寝舍……那小厮哪有丫鬟会照顾人,他身旁那個小六,连個衣服都洗不干净!”
因为听到墨阳书院,聂蓉不由就留了神,仔细听有关书院的事,太姨娘說完,另一個夫人也說道:“对啊,我听說墨阳书院一进去,每人就发一本厚册子,那册子上全是写着书院规矩,不许這個,不许那個的。”
“也不知给书院塞塞银子,求個情,能不能通融。”太姨娘說。
這时老夫人看向她,沉脸道:“旁人是看中了墨阳书院管得严,特地把儿孙塞进去学個好模样出来,你是生怕孩子成才了,要把他养成個纨绔?孩子们去书院是念书,不是去享福,塞個十几岁的丫鬟进去,男男女女的,到时候弄些乌七八糟的事出来谁收拾?
“你那個香萍生得一双桃花眼,看着也不正经,像寻芳那样周正的還差不多!”
听老夫人這样說,太姨娘立刻蔫了气,垂着头讪讪道:“夫人教训得是,我知错了。”
這之后,老夫人又开始数落其他事,聂蓉却是再沒用心去听。
她明白了,第一,老夫人确实看中了寻芳,寻芳是她心中合格的通房人选;第二,老夫人不喜歡长得不正经的女人,那個香萍她沒见過,不知道是什么模样,但她知道,自己一定在不正经之列。
她沒有桃花眼,但却不只一次被說眼睛能勾魂,之前說沈家那门亲时,沈知仪他奶奶先前還沒說什么,后来见了她一面就十分不情愿,要不是沈知仪直言非她不娶,只怕這亲事根本說不成。
猛然意识到自己竟又想起了沈家,聂蓉大为惶恐,立刻敛下心神去听老夫人几人說话,将那些不该出现的想法压下。
尽管嫁入侯府非她所愿,但既然嫁了,严辞就是她的丈夫,是她唯一该挂念的人,其他任何人都不该再出现在脑海。聂蓉提醒自己,下次再不可犯。
从彗音斋回来,冯妈妈一脸喜色地告诉她,寻芳只进房铺了床,沒一刻钟就退下了,严辞用惯了小陶,是小陶在旁边侍候。
聂蓉知道這是严辞洁身自好,所以才沒留下寻芳,但老夫人說不定就是那個意思,寻芳自己肯定是愿意的,以后怎样,谁也說不定。
不過……她倒弄不清严辞是什么想法了,要說他好色,哪哪儿看着都不像,要說他不好色,可他当初为什么会答应娶自己呢?
……
一连两天,严辞白天沒见人,晚上也沒回房休息。
聂蓉想起了一個词:失宠。
先前她以为自己来侯府就是一個死,后来发现严辞沒对她怎么样,還正常圆房回门,倒像正常夫妻,便觉得他终究是觉得她好看的,可短短两天后,他就像忘了自己一样。
有些怅然,有些不解,還有些担心害怕。
可是,明明回门那天他对她好像還不错的……
胡思乱想的第三天,聂家来人了,是行事沉稳的大管家,将几副纸卷和一封信交给她。
聂蓉看了眼,是策论文章,却有三篇,一篇是弟弟聂长博的,一篇是姐夫的,還有一篇是大哥聂长文的。
她沒想到聂兰還是把姐夫的文章塞进来了,更沒想到连大哥聂长文都动了這心思。
大哥前些年中了举,考了一年沒考上,正好遇到吏部大挑,便在京兆尹补了個缺,虽只是八品小官,却也算步入了仕途,可以一步步往上升迁。
大概是嫌弃起步太低,或是觉得這样的好事不能错過,便也掺和了进来。
可他们当严辞是什么,阅卷的夫子么?人家愿意帮长博看看就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也不知父亲怎么想的,竟然一连投来三篇文章!
聂蓉很是不悦,有些抗拒地将信打开,读到了父亲聂谦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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