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90 章
许久之后,夕阳西下,将近黄昏,她才突然想起自己一早进宫,然后就不见了人,到现在都沒回去报信。
已经如一滩春水般躺了半晌的她提起這事,严辞却在她身侧不徐不急道:“我已经让府上人去通传了,說你无事,明日回去。”
聂蓉一惊:“明……日?”
他撑着头看着她问:“难不成现在赶回去么?我還一句话都沒和你說。”
聂蓉心想刚才說的不是话嗎,又一想,那些话确实不算,因为太不像样……
她脸上才褪了些的樱粉又蔓延上来,让人看着顿生欲念,只是很快她就紧张道:“你让你府上的人去通传,又說我明日才回去,那要让人怎么想?”
七娘,铺子裡的人,還有家裡的人……
她觉得自己清誉尽毁,几乎就不用做人了……
严辞浅浅地笑,然后抚着她脸道:“别人自然不会多想,只会觉得你是来和我過夜,所以,我們成亲吧。“
這话从他嘴裡說出来,如此顺理成章,似乎两人已谈婚论嫁了好一阵,只等最后定個日子。
见她不說话,他立刻接道:“柳木樨說了一個月内能制出解药,你要不放心,也可以等我的毒完全解了再成亲。”
聂蓉這时看着他幽幽道:“你的毒解了,便是堂堂侯爷之尊,最年轻的侍郎,未来的国之重臣,前程无量,而我,就算不谈家世,不谈我经商之事,我也是无所出,我們如何能相配?”
“相不相配,不是我們自己說了算嗎?”他问。
聂蓉很快回他:“当然不是,至少你母亲便不会同意。”
严辞說道:“我母亲沒有你想得那么不讲道理,我的命是你冒险救回来的,若沒你有,连我都不在了,還有什么孙子?”
聂蓉不說话了,他继续道:“不管如何,這都是我的事,你答应我,若我去你家提亲,你能点头同意就行。”
她仍是沉默。
单与他在一起,自是惬意,大有一种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感觉,但一想起上一次高嫁入侯府的结局,她便觉得一口气堵了上来,怕重蹈覆辙,两次坠入同一條河流。
但她心裡确实是想和他在一起的,如今知道他的心意,她又怎么能忍得下心拒绝?
“我饿了……”半晌之后,她突然說。
确实是又累又饿,无力去应对脑中的烦恼思绪。
严辞沒有逼她,起身唤人传饭。
别院内下人早就将饭菜备着,此时一听传唤,立刻就将饭菜端了過来,用完了饭,才发现夜色早已悄然而至,一轮半圆的明月挂在当空,繁星密布,笼罩着幽幽庭院,正是一幅良辰美景。
他牵着她,在院中走了两圈,最后在种了月季的水岸边坐下,吹着微风,看远处流萤飞舞,听草丛裡的阵阵虫鸣。
严辞突然靠近她,问道:“怎么样,刚才有让你觉得浑体通泰,神魂登天嗎?”
這话如此熟悉,聂蓉一下就想起這是柔嘉公主所說的话,顿时明白那天的话竟然被他听到了,脸一阵发热,却无从回答,只是娇笑。
严辞却不依不挠,继续问:“她的话,有让你动心嗎?只跟我一個男人,会不会遗憾?”
聂蓉笑了一下,认真回道:“当然不动心,她若和心中所爱行此事,便知道那才是真正的开心快活,其他人再俊朗,再强壮,也毫无兴趣。”
严辞大感意外,沒想到她开铺子几年,倒比以前大胆了许多,看着她温声道:“你是說,你的心中所爱就是我,所以在刚才感受到了开心快活?”
聂蓉扭开头去面含娇羞地笑,不出声,他也笑起来,低声道:“我与娘子所见略同,除了娘子,其他人再美也毫无兴趣。”
她脸上笑意更甚,他便說道:“我們二人已然是這样了,不成亲,难道要隔街遥望?我能肯定,我定会忍不住去你家中找你的,你大概也会忍不住放我過去,难不成我們就要這样无名无分的暗通款曲,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做夫妻,却要做一对遭人闲话的狗男女?”
他的话难听,但她却有点被他說动了。
她今天不就沒忍住光天化日和他一起到了别院嗎,以后他来找她,她還真不一定能拒绝,那样弄得多难看……
他又接着道:“還有另一件事,那叶昭昭确实怀孕了。”
聂蓉早知叶昭昭多半是真怀孕,但听他確認,還是皱下了眉头,替他和严皓为难。
严辞說道:“府上人丁凋敝,我可能无法为家中开枝散叶,就只有严皓一人了。我虽不信鬼神,却也有敬畏,家中现在一個孙辈都沒有,若将這唯一的一個杀死腹中,還不知有怎样的报应。所以我其实是不想处置他的,但那女人我也绝不会让她进门,想来想去也沒什么好办法,直到今天……”
他看着她道:“我想和你成亲后,你暂时假称怀孕,闭门不出,等那孩子出生就将他抱過来当作我們的孩子教养,這样你我有了子嗣,严皓也少了麻烦,你愿意嗎?”
聂蓉怔怔看着他,沒想到他竟想出這么個办法。
這办法,最受益的是那個孩子,是严皓,也是她,唯一受委屈的,就是他自己。
若是這样安排,那严皓的孩子便会成为他的嫡长子,是袭爵的第一人选,他所挣来的一切,都要平白给自己的侄儿。
可他不是生不了自己的孩子,哪怕如她以前所想,纳两房妾,将妾生子過继给正妻抚养,也比這样好,至少都是他的孩子。
眸中不由自主就盈满泪水,他在她耳旁紧张地问:“哭什么?你不想這样?”
她擦了擦眼泪道:“那你就不要孩子了么?”
他伸手将她眼角的泪拭干,认真道:“我自然也想,所以等我們成亲后就替你找找大夫,看能不能调养好身体,让我有個一儿半女;但若真沒有,那便是天意,我在岭南,数着死期過了三年,這些早已看得明白。就說现在,其实那名逃走的产婆早已病死,作不了证,我還在找其他证据,也不知道太后還有沒有后手,会不会善罢甘休,世事无常,我們都不知明日会有什么,所以我现在只想抓住眼前的,比如你。”
聂蓉被他說得心有触动,却始终不敢冲动。
不错,他是不计较,但她计较,他家人计较,从前她身份低微,是高嫁,所以過得辛苦,现在她名动京城,却无所出,同样也是高嫁。
她若不嫁人,好好做自己的糕点,经营自己店铺,便不用对不起谁;若嫁了他,就是让他受了委屈,一辈子欠他的。
她只好放下這事,又问:“那我的糕点铺怎么办?”
严辞笑道:“你要是再嫁你的侯爷前夫,只怕声名更显,铺子還得继续扩建才行。”
聂蓉這时明白,他不会干涉铺子的事。
他继续說道:“我知道你担心的,但小商小贩和京中巨贾的身价可是不一样的,我那天茶楼与人谈事,你知道我听见人议论什么嗎?”
聂蓉疑惑地看着他,只听他接着道:“几個闲人,在议论九娘糕点這几年挣了多少钱,听他们议论,我才知道城东那片商铺竟也被你买了,所以,我能否问一句,若你嫁我,這些钱是不是都是我的了?”
聂蓉笑着嗔声道:“想得美,要多少嫁妆,得看你出多少聘礼,你出多少,我奉陪。”
“所以你這是同意了?你若同意,回去我就数数家裡有多少钱,把家当全押上。”他噙着笑意說。
聂蓉连忙摇头:“沒有,我就是那么一說,你让我再想想。”
严辞眸中略有失落,转而又认真道:“好,你想,我等着。”
到夜半,万籁俱寂,两人回房休息。
站在院内,聂蓉不知想起了什么,止步不前,只是看着院中房门,严辞看她一眼,问道:“怎么?你不会是想另找一间房和我分房睡吧,刚才和我颠鸾倒凤共赴巫山的不是你?”
聂蓉被他說得脸飞红霞,嗔笑着敲了他一拳,他顺势抓了她的手,将她拖进房内。
她心裡想的确实是這個,总觉得自己刚才還說要想一想,回头就和他同床共枕,好像怪怪的。
但分房睡不是更怪?
房内沒让人来收拾,也忘了开窗,一阵暧昧气息,让人脸热。两人去床上躺下,燃着烛火,他搂過她,她枕在他肩头,相视看一眼,彼此脸上都露出久违的柔情笑意。
“我要去城裡再看一座宅子,這儿太远了。”严辞突然說。
聂蓉问:“再看宅子做什么?”
這话问出来,她便知道自己属实是明知故问了,果然他就看着她道:“你說做什么,刚才不是做得挺开心么,以前总說不要,這一次倒沒說了,可见想我想得厉害。”
“谁想你,我一心想着店铺,从不想這种事。”她娇羞着反驳道。
严辞也不逼她,倒是坦诚道:“那我与你不同,我天天想。新宅子我看個隐蔽点,雅致些的,鸟语花香,适合偷|情的怎么样?等物色好了,也带你看一眼。”
聂蓉回道:“什么偷情,谁要偷情,我才不要!”
他笑:“你要不嫁我,那自然只能偷情,现在就睡過了,难不成后面還要憋着?”
她微嘟着唇不回话,他凑到她脸侧道:“反正我也不介意翻窗进你房裡办你,你要喜歡這种刺激,我今晚就去。”
聂蓉发现這人外表冷傲,但骨子裡却是非常不正经的,一会儿要买宅子,一会儿要翻窗进她房裡,真就是一点不顾及两人的名声了,要做一对不顾廉耻的野鸳鸯。
但转而又想到,今天下午她坐在他马背上在街头遛了一圈,不管别人认沒认出他们,至少她家人是知道她和严辞在外面過了一夜的,明天回去還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呢……
两人私语到半夜才睡去,到第二天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聂蓉睁眼时,被窗外阳光晃了下眼,一侧头,就见身旁男人正撑着头盯着自己看,眸中微微泛红,她顺着他目光低下头,就见自己身上的被子被扯下了半截,亵衣大敞,露出一片雪中梅景。
睡前她明明将亵衣带子系得好好的,当然不会自己散开,這分明就是他……
她连忙要将被子拉起来,他却先她一步垂首,头顶墨发挡住她视线。
她紧咬唇,一手攥住了身下的床褥。
……
真正起床,已是一個时辰后。
腰酸腿软,浑身无力,聂蓉其实想在床上躺着休息一整天,但前夜一夜未归,家裡還不知是什么样子,她只能强撑着穿好衣服。
這儿倒有几件备用的衣服,两人随意挑了两件换上,用過早饭就乘上马车,直奔聂家。
其实她倒不太怕爹娘,顶多有些不好意思,但她怕弟弟,弟弟一直不愿意她再和严辞有纠缠,如今知道她竟和严辞出去過夜了,還不知会怎么斥责她。但好在,他一早要去兵部,這個時間肯定是不在的。
马车接近聂家,她便和严辞道:“好了,就到這裡吧,我自己回去。”
严辞却巍然不动,到她去推他,他才回道:“我自然是和你一起回,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你和我去過夜了,第二天自己一個人回去,你多沒面子,倒像是我睡完就不管你似的,我和你一起,也更像我求着你。”
聂蓉被他這么一說,倒觉得有几分道理,便沒再坚持,等马车在家门前停下,她突然想到:自己一個人回,還能随便编造個理由,和他一起回,那不是告诉所有人两人确确实实在外面過夜了?
但为时已晚,马车一停下,聂家大门就开了條缝,守门的小厮往外张望着,明显是听了主人令在等她回来,待见到严辞从车上下来,人就已经一边开门,一边回屋禀报。
聂蓉万万沒想到,第一個从屋内冲出来的正是弟弟聂长博。
除了他,后面還有聂谦和温氏,只是晚他一步。
看到严辞,聂长博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聂蓉则更多是尴尬,她衣服换了,发髻也是自己随便梳的,脸上未施粉黛,分明就是在什么不知名的地方睡了一夜今日才起来的,身边還跟着严辞,就算扯谎都心虚。
聂长博的确不高兴,但他毕竟在兵部任职,见到顶头上级,仍是躬身低头道:“见過侍郎大人。”
严辞挺有派头地“嗯”了一声,然后又和气道:“不必多礼,今日過来,是以求娶者身份,我想娶你姐姐,三书六礼,聘为正室夫人,她還未首肯,我此番過来,想先求得内舅和岳父岳母的同意。”說完,倒走到聂谦跟前,朝他施了一礼。
他从前傲气得很,自恃位高权重,从沒向聂家人行過礼,甚至连一声岳父也沒叫過,如今竟放下身段恭敬起来,倒让聂谦受宠若惊,差点跪下来,意识到不妥,才连忙道:“侯爷言重了,小女何德何能,受侯爷看重,侯爷愿相聘是她的福气,下官自然是愿意的。”
聂长博在一旁翻白眼,随后道:“爹,姐姐的婚事,還是由她自己作主吧。”
聂谦想到如今聂蓉也不怎么听他的话,他說了也白說,反在严辞面前失了做父亲的威严,便回道:“确实如此,小女虽還在家中,却等同于自立门户了,凡事便由她自己作主,若她愿意,做父亲自然备上嫁妆送她出阁。”
“谢岳父大人。”严辞說着,转头看向聂蓉:“那,你今天别去铺子了,先休息一日,再好好想想?”
聂蓉听见他說“休息”就想打他,做贼心虚地怕家人知道她为什么想休息,但当着這么多人,只能目露嗔怪地瞪他一眼,点点头,回了房间。
严辞很快告退,不一会儿,聂长博到聂蓉房中。
聂蓉才坐下,见到弟弟,颇有些不自在,想了半天才說:“你和爹今日怎么都沒去府衙?”
“严辞不也沒去嗎?”聂长博反问了一句,把聂蓉堵得沒话說,低头喝了一口茶。
聂长博這时才解释:“昨日回来,有侯府的人過来說姐姐与严侯在一起,让我們不必记挂,然后就是一直不见姐姐回来,又有人說在外面看到姐姐坐在他马背上招摇過市,和他一同去了侯府,我們去侯府问,那边竟說他也不在,然后就是一整夜不见人,我担心,就让人去告了假,爹本来要去上值的,见我不去,便也不去了。”
聂蓉“哦”了一声,然后回:“我沒事。”
当然沒事,完完整整坐在這裡,就是换了身衣服,带回了前夫。
怕被說,她又低头喝茶。
聂长博在她面前坐下,问她:“他說的是真的嗎?他要娶你,你不同意?”
“嗯。”聂蓉沒想到他沒有直接反对,而是问了這問題。
聂长博随后问:“姐姐为什么沒同意?我以为你会很愿意。”
她看弟弟一眼,回道:“我不知道我們能不能走下去。”聂长博知道她身体的事,她想了想,将严辞先前休妻原因,严皓之事、以及严辞打算抱养那名腹中胎儿的事一一告知,听得聂长博震惊不已。
說完,她交待道:“這事关系我們這些人的身家性命,你万不可对人张扬,我是看你如今也在官场,他日說不定也会见到太后,所以将這内情告诉你,你放在心裡,行事也要谨慎,若以后遇到什么难事,也可以问问严辞,他在朝中经历得多,必然能指点你一二。至于严皓的事,他哥哥就担心這事传出去毁了他姻缘,不管后面如何安排,你也别走漏了风声。”
聂长博点头道:“姐姐放心,我对爹娘也不会說。”
這时聂蓉才說道:“他安排得的确好,這世上也再找不到像他這样待我的人,可正是這样,我越觉得欠他,我不想担着让他无后的罪名。”
聂长博看着她回道:“姐姐,這件事,严侯看得倒比你通透。世间哪有十全十美的事,他确实真心待你,但你也拿了身家性命去待他,你若不說,我绝不会想到你竟有那個胆子去太后寝宫替他偷药,他在這世上,也再找不到第二個像你這样待他的女子。不是你不想让他子孙满堂,而是上天不让。
“鱼和熊掌不能兼得,他只有两個選擇,要么娶個门当户对又好生养的女子为妻,儿孙绕膝;要么和你琴瑟和鸣,做一对神仙眷侣,但沒有子嗣,而他選擇了后者。”
聂长博看着她道:“姐姐,不是你让他无后的,是他自己选的,你给了他一條命,并不欠他什么。”
聂蓉被弟弟說得怔住,陡然间觉得弟弟似乎长大了,竟能說出這番话来,让她茅塞顿开。
的确是如此,她沒有瞒他,沒有骗他,他知晓一切,却還是如此選擇,的确怪不到她头上。
“那如果,他后面后悔了呢?”她问,“等我年老色衰,或是十年八年,相看两生厌了,他又想要孩子了呢?”
聂长博不在意道:“姐姐怕這個做什么,从前你怕他厌恶你,那是因为你沒有退路,一朝被弃,就是潦倒终身,可现在你是京城最大的糕点铺的东家,是名满天下的‘玉容娘子’,他严辞百年之后不一定有人记得,但‘九娘糕点’百年之后一定還在,第一代大师傅,七娘和玉容娘子,都会受后人祭拜,你在侯府但凡不如意了,就可以回来掌管店铺,不過是回到现在這般,你何必怕?”
聂蓉想了起来,京城那家卖首饰的琳琅居,裡面就挂着几代东家的画像,号称百年老店,也确实传承了百余年。
“我明白了。”她說着,抬头道:“沒想到你会這样說,我還以为你是不喜歡他的。”
這下轮到聂长博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回道:“以前的确不喜歡,觉得他欺负了你,但他回京后种种,我就知道你和他确实情义难断,现在知道他休你也是无奈,所以就不为這事怪他了。再說你和他這样难舍难分的,不成亲也說不過去。”
聂蓉被他說得不好意思,只好拿出姐姐的身份道:“好了,你說的我明白了,你已经告了假就去休息吧,后面的事我自己安排。”
聂长博回道:“我還是去上值了,他是小司马,告假一個月都沒事,我才入兵部,還是勤奋些好。”
聂蓉忍不住笑:“你知道便好,還和他比,快去吧。”
聂长博走后,她觉得有些累,喝了调理的药,上床午睡。
不知睡了多久,青梅来唤她,迷糊间就听青梅道:“娘子,侯爷過来了,說要见你。”
聂蓉怔住,看看外面天色,问她:“我睡了多久?”
青梅回道:“差不多半個时辰了。”
聂蓉心想這時間是正常的啊,她刚才還以为自己睡到第二天了,所以严辞又来找她。
“他有說什么事嗎?”她问。
青梅摇头,“老爷出去了,只有夫人在,夫人沒问。”
聂蓉睡得正好,实在懒得起身,和她道:“你先问问他有什么事,如果是一两句话的小事,就传個话算了,免得我起来梳洗。”說着又躺了下去。
青梅见她慵懒的模样,笑了笑,依言去传话了。
聂蓉想睡,但知道他来也有些睡不着,就等着青梅来回话,沒一会儿,青梅回来了,却是面露难色,她正要问,就见严辞跟在青梅身后站到了床边。
他已经回去换了身衣服,十分干净的天青色锦袍,金冠束发,青缎朝靴,一派玉树临风的模样,让還散着衣服披着长发的聂蓉愣了,一边拉了拉被子,一边问他:“你怎么来了?”
她当然知道,一定是他自己闯进来的,青梅和娘亲又不好拦,所以就让他一路进了房间。
這时青梅已经低着头悄无声息往后退下,严辞坐到她床边道:“我回去坐了一会儿,心想反正告了假,难得清闲,不如和你一同去外面转转,就過来了,沒想到你竟又睡下了,你睡得這么好,是已经想好了答案嗎?”
聂蓉对他无话可說了,回道:“离你上一次问我,才過去一個多时辰。”
她在想,她如果一直不說同意,他是不是能一天往她這儿跑八回,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关系不同寻常。
严辞說道:“這一個多时辰,也能想很多了,更何况我知道你回来你爹娘和弟弟肯定要和你讨论一番,讨论完,总有個结果,我看看有了什么结果。”
聂蓉觉得他是不是趴在墙头监视她了,竟知道這么多,一扭头,回道:“沒讨论,沒结果,你快走,我要睡觉。”
他一笑,毫无自觉道:“你睡吧,我在這儿等着,不打扰你。”
她一恼,果真就躺下来睡下,可他坐在那儿,她当然睡不着,睡意都被他赶跑了。
他倒十分自在,起身在她房中转了转,看看這個,摸摸那個,最后在书桌抽屉内翻到個小匣子,正要将那匣子打开,她开口道:“你什么习惯,怎么乱翻别人东西?”
严辞置若罔闻,当着她面将那匣子打开。
是三本书,当初他送给她的,两本游记,一本《陶安公食斋录》,匣子拿白色缎子包裹,放了几枝干的芸香草防虫,保管得极其精细。
严辞抬眼看她,见她脸上微红,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得意道:“你這爱收藏前任东西的习惯倒也不错,只是沈知仪都有那么大個箱子,我就這么個小盒子?至少還有几只首饰吧,我见梳妆台那边也沒有。”
她扭开脸不說话,他却不依不挠道:“不见了?”
聂蓉心想也沒什么,很快回道:“当了。”
严辞讶然看向她,聂蓉低声道:“开店铺的钱就是当的它。”
沒办法,当时身上最值钱的就是它了,后来有钱了她還去当铺裡问過,早就卖出去了。
严辞倒沒放在心上,回道:“那等你睡好,我再带你去买。”
她心中一暖,也有点過意不去,索性說道:“买也行,当聘礼吧,我如今身份不同了,可不是一点小钱就满足了的,便宜的东西我不要。”
“你這样說,倒让我有点怕自己钱不够。”严辞說着突然意识到什么,抬起头看向她,见她脸上的笑意,便知道自己沒听错,立刻放了东西到床边道:“你答应了?”
聂蓉本想過两天再答应他,好像自己真认真考虑了两天一样,但哪想到他一個时辰就跑過来了,话已出口,只好点头道:“是啊,想好了,答应了。”
他大喜,一把抱住她,面带得意道:“我就知道是要過来一趟,要不然现在還不知道。”
聂蓉笑着推开他,然后又正色道:“但先說好,但凡我在你家過得不开心,我就会从你家离开,和你一刀两断,真有那天,你不许横加阻拦。”
□□有律,夫妻若有不和,男子可休妻,女子也能提出和离,但若男方纠缠,和离也不是容易的事,所以聂蓉要提前說好。
严辞立刻道:“那我与你约法三章,你不能和我母亲拌了两句嘴就要和离,也不能和妯娌闹得不开心就要和离,更不能什么都不和我說,冤枉我和這個那個不清白就要和离,一切得和我說清楚,等我处置了你不满意再說,若我不服气,自然不会放你走。”
聂蓉被他說得笑了,撇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随便就說要和离,肯定是你做得太過分才会。”
“比如?”他问。
原本這话是随口一說,沒想到他问得這么仔细,她只好仔细想了一会儿,倒想了几條理由,比如宠妾灭妻,打人什么的,但又觉得這都不是他能做出的事,只好說道:“我一时也想不到,到时候再看吧。”
严辞面露隐忧,随后就笑道:“好,到时候再看,你进门了再說。我回去便吩咐,大概十日就能准备好婚礼,就将婚期定在那附近,行么?”
聂蓉被他惊呆了,才十日,竟是比上一次還仓促。
“不行,上一次你就礼数不全,這一次一定得隆重些,是你說的,三书六礼,還得重聘,一样都不能少。”她嘟唇道。
严辞反应過来,立刻解释:“我只說十日,又沒說不隆重,如果不隆重,那三日就行了,我一定按礼数来,你有什么要求也尽管提。”
聂蓉想了想,還真想不到自己有什么要求,只好說道:“我不懂规矩,得问问我娘再回复你。”
“那你现在就去问,我今日便不带你出去了,回去准备婚事。”說着他就从床上站起身来,倒是雷厉风行,恨不得明日就是婚期。
她见他這样着急,自己也觉得似乎一堆事等着办,竟也紧张起来。
他走了几步,到房中央,看见角落裡放着的以前那只木箱,說道:“裡面那件嫁衣還有信件什么的你找個時間扔了吧,今晚我让人来给你量身,找城中最好的绣娘连夜赶制嫁衣,保证比那套好看数倍。”
聂蓉心想他是眼尖心也小,却是一句话也回,默认了這事。
他走后,婚事便开始紧锣密鼓筹办起来。
這桩婚事成了京中的新鲜事,众人沒想到昔日那对怨偶竟是旧情复炽,又要成婚;本以为既是二嫁,自然一切从简,沒想到這一对倒新奇起来,从請媒人提亲到送聘金礼金等,皆办得隆重,媒人請了丞相王存义与夫人,聘礼摆了二裡路,由数十名仆从搬了一個时辰;甚至早有消息传来,侯府重金請了京城几大绣庄的绣娘一同绣制嫁衣,据說光是珍珠宝石就镶了好几斤,京中人叹,怕是聘公主也就如此。
结果到婚礼那一日,众人才知侯府是聘公主,這聂家竟也是嫁公主,原来的聘礼悉数带回夫家,更是加了一倍多的嫁妆,浩浩荡荡数裡路的送嫁队伍,热闹了大半個京城。
等到花轿入了侯府,拜過天地后入洞房,聂蓉由喜娘扶着坐上床,终是忍不住舒了口长气。
从上半天开始她就后悔当初提什么婚礼要隆重,除了花钱,就是累人,特别是他弄的這件什么织金丝镶珠嫁衣,确实是华丽非凡,可愣是比普通衣服重了四五斤,她觉得她不是穿的嫁衣,而是铠甲。
還有头上的大花冠,真真是重啊,脖子都要被压矮一截,原以为這一次办婚礼是轻车熟路,结果却远比上一次折磨人。
只是上一次心裡煎熬,這一次却轻松许多,坐了一会儿就缓過气来了,她轻揭了盖头看外面,房间還是她以前的房间這她是知道的,却沒想到裡面早已是焕然一新,先前的窗纱布帘全都换了新的,又加上聂家那边過来铺房,新添了许多家具陈设,房子還是老房子,但一点都不似旧时模样了。
如此看了两眼,吃了些东西,又靠在床头小憩一会儿,终于等到散了酒席,严辞从前厅過来。
到此时,還有婚礼中最后两步,交卺酒和合髻礼,上一次因为洒了酒,合髻礼也毁了,所以這一次她小心谨慎,将金杯拿得稳稳的,沒洒出一滴来。
见她這样细致的模样,严辞就看着她笑。
随后喜娘拿来把红布缠的剪刀,将两人头发剪下一小缕,拿红线绑住,交与两人,喻意白头偕老。
聂蓉问他:“我之前给你那個香囊呢?”
严辞想了片刻,回答:“放行云阁那边了,我让人去拿来。”說道已经吩咐下去。
聂蓉饶有兴趣问道:“你之前不是随身放着么,原来那就是做给我看的,回头就随便扔房裡了?”
严辞连忙解释:“不是,我今日怎么說也是新郎官,喜服裡放太多东西不好看,我才沒带身上,再說……”
他說着转头,朝喜娘与丫鬟道:“你们下去领赏吧,备了水這儿便不用人了。”
喜娘与丫鬟应声退下,他才說道:“再說人已经娶回家了,我确实沒准备再随身带着了。”
聂蓉佯作不满地问他:“這便是今日還未過,就翻脸了?”
他搂了她笑:“睹物是为思人,有人在眼前,看人就行了,睹物做什么。”
沒一会儿丫鬟将那只香囊拿過来,聂蓉小心拿了两人合髻的头发放进香囊内,然后找了個柜子收起来,說道:“以后你别再拿走了,這香囊就放在這裡。”
严辞自身后来抱住她,回道:“好,都听你的,夜深了,要不然我們洗漱了休息?”
聂蓉看他眼中神态,便觉他不怀好意,不由含羞:“今日忙了一整天,你不累么?”
他明白她的意思,却是认真道:“累什么,良辰美景,洞房花烛,我可从沒听人說累。”
聂蓉忍不住掩嘴而笑:“又不是第一次,你的洞房花烛早過了。”
他在她耳边轻声道:“正因上次是第一次,难免笨手拙脚,惹娇妻不满,這次正好向夫人赔罪。”
“一身酒气,胡言乱语。”她娇嗔。
他闻了闻自己身上,认真问:“真的?我明明沒多喝酒。”說着松开她,“那我去沐浴更衣。”
聂蓉笑着推他去,自己开窗看向院外,果然是繁星满天,月色撩人,道一声良辰美景并不为過。
——正文完(明天更番外)
作者有话說:
写下结局1时,我以为后面只有一章了,写下结局2时,我觉得后面大概還有两三千字,然后到了今天,我发现竟然一直结不了,所以因为估字数不准,晚更了几個小时,龟速如我,晚饭也沒吃,就在肝這個~~正文完結,希望大家口下留情,评论裡尽量夸一下,不要批评太過,因为我還指望完結能涨点收益,如果一大片批评,可能就沒人来看了,關於蓉蓉和侯爷孩子的事,觉得放在番外更好,所以会写在番外裡
怕有人不看番外,所以再啰嗦几句……求作收,求预收,新文开《太师之霸宠》,预收不够,所以再次跪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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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师之霸宠》
长公主司妤,身份尊贵,风华绝代,被奉为大瑭最耀眼的明珠。
十八岁那一年,宦官乱政,王室倾危,节度使高盛入京平乱,自封太师,就此把控京师,威震天下。
为了皇室基业及幼弟性命,司妤挽起青丝盘上发髻,在高盛面前尽褪衣衫,将自己献给了這個狂傲嗜血的逆臣。
高盛,凉州节度使,人称“杀魔”。
此人出身草莽,因军功而得势,一朝入京,不只欺君犯上,专断朝政,更是夜宿长公主寝宫,祸乱宫闱。
世人皆叹,公主有倾城之貌,却是红颜薄命,明珠蒙尘。
直到有一日,高盛上朝,在珍爱的宝刀旁佩了個奇丑无比的香囊,众人皆惊,不知這香囊有何讲究。
众說纷纭间,有人猜测,长公主自小养尊处优,不通女红,怕是连穿针都不会,這香囊莫非是出自长公主之手?
【柔弱公主vs大军阀】
可能算個强娶豪夺?反正爱情战争和甜文标签我都放了,写文向来信马由缰,文案也废,就那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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