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公爵之死 作者:匂宮出夢 · “她是德-拉波塔伯爵的独生女,能给您带来一百五十万的嫁妆和未来超過五百万的遗产。”在书房中,父亲严肃地看着自己,“您得像敬爱法郎那样敬爱她,得象关心遗产那样去关心她的父亲,我希望您能做到。” “我会的,父亲。”年轻的自己在父亲面前做出了保证。 因为年轻,完全不知道保证与承诺的重量。 “您听到普拉斯兰公爵夫人說的话了嗎?亲王殿下脸色都不对劲了……” “可怜的女人,她真……真不适合到宫裡来呢。” “幼稚得出奇。” “怎么!象公爵這样的人怎么会選擇……?” “她有一百五十万的嫁妆,未来還能继承超過五百万的遗产,难道這個不值得尊敬嗎?” “哦,夫人真是迷人!” “至少迷人到能让人忘记她是一個科西嘉小裁缝的孙女。不是嗎?” 自己又听到了,不知道第几回听到。 她的确缺少风趣,十分笨拙,既不会說笑,也不会争论,有时又沒有分寸。有时候說出来的话甚至能气死人——因为总是实话,沒有什么比实话更气人的了。 “您花着从我父亲那裡得来的财产,却又讨厌他……先生,难道這不是卑劣嗎?” “一個裁缝的孙女儿?沒错,但是請想想,您的父亲在德意志是干什么的!” 二十年的婚姻裡充满了争吵,直到最后的厌倦和冷漠,大多数人的婚姻不就是這個样子的嗎?自己曾以为可以和其他人一样,一辈子這样過下去,直到那一天。 又一次的争吵。为了什么? “您和那些戏子们的事情,以为我不知道嗎?” “這是我的事。” “我是您的妻子啊!” “是的,那又怎么样?您也可以有您的自由,我完全不会去管。” “您怎么能說出這种话来?我是您的妻子啊!” “对此,我深表遗憾。” 直到最后。 “你這個密谋分子,我要去告发你!”妻子突然說出了一句让自己心神俱丧的话来,然后转身就走。 “你去死吧!” 等回過神来时,自己的手已经掐在她的脖子上了。 直至死去,范妮一直在盯着自己,眼神裡流露出来的是什么? 是憎恶還是悔恨?是不甘還是解脱? 已经不可能去问她了。 “啊!”普拉斯兰公爵夏尔-洛雷-雨果-德-舒瓦瑟尔-普拉斯兰阁下,再次从噩梦中惊醒了過来。他全身再度被冷汗所浸透。 借着窗外透入的月光,他下意识地往卧室门口看去。 那一刹那,他甚至以为自己再度进入了一個新的噩梦当中。 自己在睡前特意用书柜挡住的卧室门被打开了,几道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影站在自己的床前,投下了意义不祥的阴影。 “醒来得倒是很及时呢。”一個人出声了。 竟然是個女人? 出言的人和其他人一样穿着黑色的披风,唯一不同的是戴着带纱巾的帽子,宛如居丧的寡妇一般。 還沒等回過神来的公爵大声喊救,早有准备的来者们马上箭步冲到他的床边,卡住了他的脖子,让他发不出话来。 “不要想着呼救,這只会让你死得更快而已,叛徒先生。”那個女性仍旧站在原地沒动,只是语气裡带着更多的威胁。 虽然听得不是特别清晰,但是公爵仍旧感觉对方十分年轻。他看着她,然后顺从地轻轻点了点头。 這個女人也轻轻点了点头,于是她的同党们把放在公爵脖子上的手稍微放松了一点。 公爵大口地吸了几口气,然后不由自主地咳嗽了出来。 “你不要抱有侥幸了,今晚你绝对活不過去的。”她继续說了下去,“如果不希望您的儿子们也都死掉的话,那就最好合作一点。” 公爵眼中充满了震骇和慌乱,他求助似的看向对付。 “你以为把他们送到布雷斯特乡下去,我們就找不到了嗎?太天真了,先生。不過,我們想要对付的只是您一個人而已,如果您不再继续做一些蠢事的话。”這個女人走近了過来。她的面容在薄薄的纱巾下若隐若现。 “你们……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公爵小声问。 “从旁边的居所裡挖地道进来的,为此還让你多活了几天。”对方冷冷地回答。“首相先生想把您当成钓饵,让我們上钩,在您府裡府外布下了多少眼线……却沒想到,也给了我們除掉您的机会。” “你们……”公爵似乎是想說什么。 “好了,现在我們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费了,如果不想你的孩子也遭遇到危险的话,你现在最好老老实实回答我的問題。”对方打算了他的话。 “你们问吧。”公爵轻轻叹了口气。 “为什么要做一個叛徒?” 一阵沉默。 “我杀了我的妻子。”公爵回答。“为了让首相掩盖我的罪行,我不得不這么做。” “您原本可以是一個为了保守秘密而不得不杀人逃亡的好汉,而现在,您既是一個卑贱的杀人犯,也是一個卑贱的叛徒。” “逃亡?如果我逃亡了,人人就会知道普拉斯兰公爵是個杀人潜逃的罪犯,那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们怎么办?作为一個逃犯的儿子,在人人耻笑之下生活下去嗎?而且,我們一家的名誉……不就什么都沒有了嗎?” “名誉?叛徒的名誉?”女人不齿地笑了出来。“你跟苏尔特說了多少?” “我知道的全都說了。”公爵干脆地回答。 “那些被抓的人,苏尔特打算怎么处理?” “他打算筛选出几個和我一样的合作者来,其他人统统去服苦役。” “要流放去哪裡?布雷斯特還是土伦?” “土伦。” 公爵出奇地合作,也许是因为对自己孩子生命的威胁让他失去了抵抗的勇气,也许他原本就不曾想過要抵抗。 “他之后有会有什么行动?” “這個我不知道,他并沒有向我透露。” “很好。”对方冷冷地回答,然后低声說了一句。“那就去死吧。” 脖子上的手重新加上了力道,公爵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 “杀掉我……杀掉我可以,請……不要……不要……伤害我的孩子!”公爵艰难地說了一句恳求的话。 呼吸越来越困难,公爵发现视线也模糊起来。 能够和范妮以同一种方式死去,也未尝不是一种报偿吧。 “对不起,范妮,我不是故意的……”他心底裡响起了每一次的噩梦中,他都会說出的一句话。 在最后的一瞬间,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既然范妮早已经知道了,她要告发早就可以去告发了吧?为什么,为什么沒有去告发? 为什么?为什么? 也许這一开始就是一個错误? 不能再继续往下去想了。 那么就为错误赎罪吧。 他闭上了眼睛。 “倒是比想象中顺利啊。”看着公爵毫不反抗地被杀死了,行动比预期中還要顺利,夏洛特暗自舒了口气。 “這就是叛徒应该有的下场。”她轻声說。看也不看床上尸体一眼。“希望他的下场,能够某些人一些警醒。” “那么我們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她旁边的同党问。 “你们先离开巴黎,到外省去待一段時間,最近的风声很紧。”夏洛特声音還是十分镇定。“如果不是因为這個该死的混蛋,让我們暴露了那么多人,我也不需要亲自来参与這次的行动。” “好的。” “那么,先撤离吧!” 三人转身离开。 临走前,夏洛特還不忘往床上丢了一张绣白百合纹饰的手帕。 “真是的,满身都是灰尘和泥巴,真让人不舒服!” “什么!”第二天一大早,首相才从紧急跑過来拜访的内务大臣阁下那裡,得知公爵已死的消息。 一阵沉默。 “砰!”书桌突然发出了轰然巨响。“你的人都是吃闲饭的嗎?居然让人把他给杀了!還沒抓到一個人?!” “无能!无能!你们還能更加无能一点嗎?!”首相勃然大怒,“您是真的不想干了嗎!” “我們会继续追查下去的……”大臣不敢多做辩解,只是低着头不断保证。 “三天,我给你们三天時間,如果沒有查出让我满意的线索,你们自己看着办吧!”首相又是一声大吼。“你们這些无能的废物!” “是……是……首相阁下。”大臣连声答应。 发泄了好一会儿之后,首相坐在办公桌上大口吸着气,显然余怒未消。 “您交代的事情我們一定会去做的,”低着头的大臣不时偷瞟着首相,小心翼翼地问。“那么,我們应该向外界通告這件事呢?报社的记者们恐怕很快会得到消息了……” “這還用說嗎?!”首相沒好气地回答,“难道告诉公众王党们无法无天,想杀谁就杀谁,谁背叛谁就要死?!” “好的……”大臣连声答应,“我這就跟外界通报說普拉斯兰公爵先生昨天自杀身亡……” “還不快去!” “什么?!普拉斯兰公爵居然自杀了?!”得知這個消息时,夏尔也十分震惊。 “不過這样也好。”思考了一会儿之后,他自言自语。“這样委托不就完成了嗎?元帅如愿地让杀害了自己女儿的凶手离开了人间,還保全了外孙们的名誉,他们可以不用承担任何阴影地生活下去……” 越想他就越觉得這是最好的结局。 也许普拉斯兰公爵自杀的时候也是這么想的吧? 算了,管他呢。 夏尔将昨天得到的供状小心放在身上,然后前往德-拉波塔伯爵府上登门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