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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作者:葵十月
初一薄矜初跟着奶奶去祭祖。梁远朝独自去了墓园,正月裡以为她要出去拜年沒去找她,实际上薄矜初哪也沒去,一個人住在云裡巷。

  2月21日元宵节,南城又热闹了一把。正月十六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

  钱可可和薄矜初一個多月沒见。

  “小可可,你圆润了。”

  钱可可摸了摸自己的脸,“是有点。”

  “看来傅钦给你喂的不错啊。”

  钱可可打了個嘘的手势,小声解释,“他才沒有喂我!”

  “是嗎?早上在校门口我可看见他了。”

  08年的前半段,是個节点。南城十三中发生了好多事,那個学期也是后来同学会必提的一段。

  高三恶霸陆铁功突然消失,开学沒来报到,传闻他举家搬迁了,李铁柱和张冬瓜改過自新开始学习了。

  全校都知道高二有個叫薄矜初的和梁主席走得很近,大家都觉得他们早恋,偏偏学校领导视而不见。

  新学期空间裡进行了新一轮的校花校草投票,薄矜初和祁封榜上有名。

  梁主席同年六月要参加高考了。

  還有一些只有一部分人知道的事。傅钦每天都会把钱可可先送去十三中,然后再去一中,薄矜初和梁远朝不再一起上下学了,王仁成很久沒找過薄矜初了。

  看似趋向缓和,实则波谲云诡。

  3月19日天文学会报道:19日夜幕降临后,苍穹上演“双星伴月”的奇特天象。届时,只要天气晴朗,公众便可欣赏到土星、轩辕十四与一轮明月相依相伴的美妙情景。

  薄矜初绕路去买了几包卫生棉,路上耽搁了会儿,回到云裡巷的时候天黑了。

  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远远看见门卫大爷跟小区一個大妈在唠嗑。

  小区对面的路灯坏了,借着门卫室的一盏孱弱灯光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像是梁远朝。

  薄矜初想去看看,忽然一辆汽车擦身而過阻滞了她的脚步。

  “薄矜初!”

  对面黑暗中跳出来的人喊了她一声,朝她跑過来。

  祁封递给她一袋面包,“刚买的,你喜歡吃的奶香味。”

  原来是他。

  “谢谢。”

  “那個...你還好嗎?”

  祁封父母在外经商,跟着奶奶住在云裡巷,他奶奶家跟薄矜初姑姑家正好同一栋,平时上下楼经常碰见,所以薄矜初住過来的事他也知道了。

  關於薄矜初家裡的事,他从奶奶那全听說了。

  怎么可能好呢,薄矜初勉强一笑,“你這么晚還在外面?”

  “等你啊,路灯坏了,乌漆麻黑的你一個女孩子怪不安全的。”

  “你跑出来你奶奶不揍你?”

  祁封和梁远朝不同,他是中二病战斗机,不耍宝的时候是标准的阳光男神,在高二那片名号响当当的。热血,仗义是祁封的标签。

  “她老人家巴不得我把你拐回家给她老当孙女呢!”祁封這话說的很响,门卫大爷都回头了。

  两人往小区走,祁封继续說:“真的,我奶奶自打看见你,每天都念叨着让我把你喊去吃饭,還說要是我有你一半好她就谢天谢地了。”

  薄矜初听笑了,“你奶奶可不知道我成绩還沒你一半好吧。”

  被点破后祁封尴尬挠头,“她真的觉得你挺好的。”

  薄矜初抄起面包棍砸了下他的头,“你少回去乱說。”

  “得得得,大侠饶命!”他抱拳讨饶。

  冬夜凉薄,唯今晚略有温度。

  “你看天上!”祁封吼了一嗓子,薄矜初下意识抬头。

  深蓝发黑的夜空,月牙横卧其中,两侧各镶嵌一颗星星,不知是守卫還是月亮的追求者。

  薄矜初不自觉勾起嘴角,“银河系”真是一個美好的词,比起人类,她更愿意成为一颗星星,不用最亮,不用最快,也不用最热,可以隐沒在浩瀚宇宙中,感受周围的光和热。

  “我看新闻了,這叫‘双星伴月’,百年难遇啊!”他屈着腿用自己的肩膀撞了下薄矜初的肩膀,“您面子够大啊!”

  薄矜初轻笑,“跟老子有半毛钱关系。”

  听到她這种语气,祁封才放心。

  小区门口,他再次回到前面的话题,“我奶奶真的让你去我家吃饭,给個面子?”

  他大跨一步,转身倒着走。

  薄矜初:“我挑食。”

  “谁不挑食啊,我也挑食!”

  “我吃饭喜歡剩一口。”

  “我平时可都剩两口的。”

  “有空再說吧。”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他猛地停下,凑到她面前,微光中寻到她的瞳孔,裡面是一湾看不见底的深潭。

  她轻声缓言:“祁封,你好端端来招惹我干嘛?”

  祁封沒心沒肺,直接把头上的帽子拿下来扣到她头上,帽檐往下一盖,還故意用手摁住。

  “喂!”

  “祁封!”

  祁封乐得不可开交。

  “祁封!你他妈...”

  這一幕在旁人看来是别样的嬉戏。

  五米外的黑墙边有一抹火星忽明忽灭,火星忽得升起,随着抖动点点砸地,被鞋底抹灭。

  “薄矜初。”

  薄矜初身子一僵,祁封扣帽子的手也僵住了。

  那道喑哑的声音出自梁远朝。

  祁封认得梁远朝,整個学校就屁点大,随便一個八卦都能传到食堂大妈耳朵裡,他们两的故事,祁封有所耳闻。

  祁封识相,溜之大吉,“我先回去了!”

  从对视的那秒起,平淡无波的两双眼底,思绪翻涌。

  他目光□□,又不满又隐忍,快把她刺穿,薄矜初受不了只好先开口:“抽烟了?”

  回应的是安静的空气。

  “别抽了,对身体不好。”

  卷烟纸烧完,再往上是滤嘴纸,刚好是他手指掐的地方。

  “把烟扔了。”

  梁远朝毫无动作,仿佛沒听见她在說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你不理我我回去了。”

  他把烟掐了,烟头扔进旁边的垃圾箱,一声不吭踅身走了。

  “梁远朝!”

  “我和他只是同学。”

  他步子微顿,沒回头,“嗯”。

  一個不敢多问,一個不敢多說。

  一定要熬過冬天,一定要,一定,然后去见春天。

  四月,天气终于回暖,卸下累赘的羽绒服,换回春季校服外套。

  高三距离高考仅剩六十多天,进入半封闭冲刺阶段。就餐提前放学延后,撤掉体育课和出操,晚上回家继续挑灯夜战。下课有班主任坐班,偶有一些调皮捣蛋自暴自弃的学生被班主任死控在身前,免得他们打扰好学生学习。

  钱可可为了让傅钦好好备考,强烈拒绝见他。

  教学楼外挂了新的横幅,公告栏上贴了新的大字,无一例外,全是激励语。

  两片教学区泾渭分明,高三那边看似一片死气,实则住满了斗志昂扬的灵魂。高一高二好不热闹,上课時間频频发出爆笑,隔了三层都能听见,引得整栋楼一块笑。

  数学课,王仁成拿着教案进来,同学们秒收起上一秒的嬉皮笑脸,正襟危坐。

  “今天讲一下上周做的卷子。”

  讲台下一大半人弯腰去找卷子,慌张的神色遮掩不住。

  “沒找到的快点!”王仁成站在讲台上看的一清二楚,“上周的卷子,最高分是吴生140,第二是何之132,第三是课代表127,除了他们三個,其他人的卷子都沒法看,平时不懂的多问问他们。”

  “或者来办公室问我也可以。”他說這句话的时候看了眼后门位置的薄矜初。

  “卷子找到了沒?沒找到的给我站着听课!”

  后排接二连三站起来七八個,全是男生,手插裤兜毫不在意;前排有两三個女生,因羞愧脸爆红。

  “薄矜初你不站起来?”

  所有的目光转移到她身上,薄矜初眼睫煽动,和他对视,“我可以和钱可可看一张。”

  何之来了句,“其他同学沒有都站着,你凭什么搞特殊化。”

  她這句话给薄矜初招来了公愤,那几個站着的女生眼神幽怨。

  王仁成心底喜歡极了她這种反抗,面上却生气道:“我說了找不到卷子的站着听。”

  吴生对着桌腿蹬了一脚,装了几十本教科书的桌子往前动了动,和水泥地摩擦发出难听的信号。

  一张写满了草稿的试卷落在薄矜初桌上,同时,左边有人站起来。

  周围响起唏嘘声。

  “吴生你干嘛?”

  “坐久了怕长痔疮,站起来放松放松。”

  下课后吴生被王仁成請去办公室喝茶。

  何之一脸尖酸刻薄样,嘲讽薄矜初,“考那么几分還来博眼球,恶心。”

  薄矜初全当听不见。

  本以为她說几句就算了,沒想到她還挺有胆。

  過几天有领导来视察,学校安排最后一节自习课全校大扫除。

  何之在女生裡算高的,她自告奋勇清除蜘蛛網。薄矜初是教室内扫地的。其余人各司其职。

  薄矜初快扫完的时候,何之拿着一根细长竹竿进来了。

  风扇顶,墙角全是蜘蛛網,她清扫下来直接抖落在地上,东一点西一点。同是扫教室的男生皱眉:“你能不能别直接抖地上?我們已经扫干净了。”

  何之轻蔑一笑,“谁让你们不等我搞干净再扫的?”

  男生是那种平日裡毫无存在感的人,薄矜初甚至一时想不起来他叫什么。

  只听他又說:“我刚跟你說了让你进来先弄,走廊比教室好扫,可以最后清理。”

  “我凭什么听你的?”

  何之這人恶心就恶心在特别容易猖狂无边,不知道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

  被男生說后,她沒有再把脏东西抖地上,清理完一圈,污垢全积在杆子顶部,厚厚一层。

  薄矜初扫到自己座位边上,隐约感觉头顶掠過一抹阴影。

  她沒当一回事,以为是夕阳的缘故。

  谁知,那抹阴影是何之手上的细竹竿,那些脏东西如数从她头顶洒落,她避之不及,混了一身。

  “啊——对不起噢,我不是故意的。”肇事者站的远远的,眉眼间有藏不住的得意。

  薄矜初头上,肩上全是粘着蜘蛛網的灰色不明條状物,缠了好几圈的灰尘,上亿的细菌。

  男生急忙给她递了一包纸巾,“沒事吧?有沒有落到眼睛裡?”

  前后门,窗台上挤满了脑袋。所有人都在期待薄矜初的反击,她沒让這一众看客失望。

  她用纸草草擦了落在脸上的脏物,何之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站在离她六尺远的地方。

  “何之,”薄矜初一边喊她的名字一边朝她走去,几步走到她面前,“我哪招惹你了?嗯?”

  何之說不出個所以然,气势全无,“你......”

  薄矜初懒得跟她废话,从裤兜裡掏出一把美工刀,黑色的塑料外壳,截断式的刀片。拇指轻轻一推,三小截刀片冒出来。

  何之吓得连连后退,可惜腰后是课桌,沒有退路。

  “薄矜初!你...你要杀人嗎!”

  “救命啊!”

  外面的人看到此番情景,都以为薄矜初疯了,有人尖叫,有人兴奋,有人慌张,就是沒人敢阻拦。全都往前挤,生怕漏了任何一個可能成为爆点的细节,看客其实很聪明,因为他们知晓置身事外,严格的把自己控制在现场以外的地方。

  何之想逃,被薄矜初一把揪住衣领,狠狠推进靠墙的两排桌子中间。她把何之抵在墙上,美工刀伸进她的衣领,何之吓得不敢动弹,连呼吸也合二为一不敢多喘。

  啪,一声清脆的断裂声。

  紧接着又是一声。

  何之還深陷在恐惧中,突然胸前一空,她惊慌的抱胸蹲下。

  “啊——”一声带着哭腔的哀嚎。

  一系列动作前后不到一分钟,沒人看见薄矜初究竟对何之做了什么。她飞快的收回刀片,把美工刀塞进宽大的校服裤兜裡。

  薄矜初慢悠悠的蹲下身,掰過她的下巴,强迫她和自己对视,慢條斯理地說:“你看,如果我真的动手,今天你就死了。”

  何之一個寒颤。

  “外面那些人,看清楚了嗎?你刚才帮着說话的那几個,现在都在外面看你热闹呢。”

  這就是人性啊。

  “最后送你一句话,虚荣心作祟的背后是自我的迷失。蠢货。”薄矜初把自己头上的脏东西全薅下来,一并往她胸口塞进去。

  “啊——”何之再次崩溃。

  薄矜初拎起书包在众目睽睽之下逃离“犯罪现场”。

  “她疯了吧。”

  “她不会真的杀人了吧!”

  “她是不是精神有問題?”

  “打从第一天起我就觉得她不正常。何况哪有正常人会随身带刀,多恐怖啊!”

  “不会是因为她這裡有病,所以班主任才特别关照她吧?”說话的人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卧槽,你說转走的那個顾绵,会不会...是因为她才走的啊?”

  “有可能!我记得特别清楚,顾绵走之前像变了個人,明显就是精神出了問題。”

  钱可可听到消息去了趟高三。梁远朝赶到高二七班,薄矜初刚走。他一路狂奔,在校门口拦下她。

  “她把你怎么了?”

  他沒有问她做了什么,而是问何之对她做了什么。

  薄矜初笑笑,“沒怎么。”

  她走了,梁远朝连书包都不要了,尾随她。

  进了沒人的巷子,他把她堵住,眼裡按耐不住的火气和心疼,說:“她干什么了你告诉我,我帮你讨回来。”

  数個月积聚的委屈差一点就爆发了,她不敢抬头看他,只要一眼,所有的忍耐功亏一篑。

  “大扫除的时候,我扫干净的地被她又弄脏了,我用美工刀割断了她的肩带,她以为我要杀了她。”

  最关键的那段被她省略了。

  “你别跟着我了,回学校去拿书包吧,晚上還要复习,再晚一点校门不让进了。”

  “对了,我现在住云裡巷了,和你家不顺路,以后就不一起上学了。”

  不用看也知道,他现在眉头紧皱。

  薄矜初深吸一口气,笑了笑說:“你一定要是状元啊,我会很骄傲的。”

  见到她笑,梁远朝紧绷的弦才松了下来,“好”。

  梁远朝意识到他们之间有問題了,只是想不通为什么,更沒想到她最后会做的那么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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