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一個开幕式前后耗了两小时。
十点的时候,广播响起,“十分钟后,高一男子组100米预赛准备检录。”
大部分的预赛都在第一天比完了。
操场入口的公告栏前几天刚被人清理過,上面的宣传和警示都被撕的干干净净,像新换的一样。
薄矜初看了一会儿短跑沒了兴致,趁着下一场比赛還沒开始,穿過操场溜了。
路過公告栏,上面贴了新纸张,白色的是预赛打进决赛同学的名单,红色的是决赛打进前六的名单。
运动会是记分制的,决赛前六的同学,依次是10分、9分、7分、5分、3分、1分。
整场运动会结束后,按各個班的得分情况最后会颁发班级奖项。
不知道這种活动老师是不是会有奖金,他们表现的比学生還热情。
十三中一共有四個小卖部,一個在体育馆附近,一個在高一高二教学楼旁,一個在高三教学楼边,還有一個在食堂对面。
由于运动会的缘故,体育馆旁边的小卖部被学生轮番轰炸。
薄矜初想买东西,直接绕過体育馆,去了高三那边。
相比于体育馆,這边冷清多了,老板娘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对面墙上的电视机,手裡還勾着毛线。
薄矜初从侧门进去远远瞥了一眼,旁边還放着一只勾了一半的毛拖鞋。
虽說到了秋天,但只要這气温一天不降,冰柜裡该有的一样不缺。
她从冰箱裡拿了瓶水,又去另一边的冰柜拿了支甜筒。本来還想挑包薯片,余光扫到一個熟悉的背影。
“一块五,校园卡還是现金。”
“校园卡。”
眼看着校园卡就要放下去了,一只白皙的嫩手横入,啪,代替校园卡盖在感应区。
梁远朝低头瞥了一眼。薄矜初压根沒看他,对着老板娘道:“阿姨,一起算!”
老板娘:“甜筒三块,水一块五...”
梁远朝直接放了两块硬币在桌上,然后略過薄矜初走了。
“......”
薄矜初反应迅速,赶紧拖住他,“我忘带卡了,借我刷一下。”
梁远朝冷着脸看着她,不借两個字還沒說出来,薄矜初瞄准他左手的校园卡伸手去夺。
他把手臂轻轻一抬,卡被举到她够不着的地方。
薄矜初踮脚,眼看着就快碰到了,梁远朝又往上挪了点。
她下颌紧绷,梁远朝却气定神闲,动了动唇,“滚。”
薄矜初一咬牙整個人往他怀裡扎,左手抓着他背后的衣服,右手去拉他高举的左手。
梁远朝這会穿的短袖,她柔软的掌心贴上他的手肘,少年肌肉一僵。
几個不认识的女生刚进来就注意到了前门的动静,缩在零食架的后面偷看,互相窃窃私语猜测两人的关系。
薄矜初笑着踮起脚,和他对视的距离拉近了许多。右手還握着他的左手。
他听到她說:“我們這样,像不像在调/情?”
下一秒,梁远朝把她手扯下来将校园卡塞到她手心裡,转身走了。
老板娘也是见過大风大浪的人,年轻人這点趣味她丝毫不感冒。
看到薄矜初拿卡過来,不咸不淡的說了句:“收四块吧,男孩子多给了五毛。”
薄矜初刷完卡,看到上面显示的余额,竟然還有四百多...
她追上去把卡還给他,“刷了四块。你怎么存那么多钱在裡面?”
回应她的是空气,還有身边人加快的脚步声。
“校园卡沒有密碼,你要是丢了被人刷完怎么办?”
他依然沒有理她。
薄矜初不依不饶,“你下次别存那么多了,不安全。”
梁远朝骤然停下脚步,一字一句道:“我有能力保管好我的校园卡,不劳你费心。”
薄矜初不知道被什么跘了一脚,兜裡的校园卡掉了出来,她的证件照暴露在明晃晃的阳光下。
“......”薄矜初捡起来干笑了两声,好他妈尴尬。
“甜筒好吃嗎?”他突然问。
薄矜初有点懵,“還...不错。”
梁远朝伸出手,薄矜初睁大双眼望着他。
他要吃?可她已经舔過好几口了。薄矜初不可置信的递過手上的甜筒。
她還沒反应過来,梁远朝一個抛物线把它丢入旁边的垃圾箱裡。
“草。”
肇事者竟然头也不回的走了。
“梁远朝。”
他越走越远。
“梁远朝!”
“......”
薄矜初看着自己心爱的甜筒在垃圾箱裡化成一滩水心裡有点冒火。
刚才在小卖部围观的几個女生出来了,三五成群晃到薄矜初旁边,說话的声音刻意放大。
“昨天陈雅怡和梁远朝是不是一起回家的?我在路上好像看见他们了。”
“不是吧,陈雅怡和他家不是一個方向啊...”
“你们沒看到陈雅怡发动态嗎?好是梁远朝送她回去的。”
“卧槽?他们俩在一起了?”
“沒吧,不過估计快了。”
“我当初還想梁远朝這样的人,哪個女生入的了他眼,不過想想也是,陈雅怡那么优秀。”
“可不是嗎,梁远朝年级第一,陈雅怡年级第二,不优秀的自觉靠边站呗。”
薄矜初原定的计划是悄无声息的闯入他的世界,攫取他的心。眼下看来是行不通了,要是被人抢先,意味着沒有下一個目标之前,她還要独自对抗這操蛋的生活。在王仁成下一次出手之前,她必须找到保护伞。
一放学薄矜初就踩着小破车飞速回去,舒心恰好在家,看到她有些意外,“今天那么早回来了?”
“嗯,”她从桌上捡了两颗枣子扔进嘴裡,含糊嚷着說:“妈,我出去下。”
“你又跑去哪?马上要吃饭了!”
“知道了——很快就回来。”
她在水果摊候了两個小时才见到梁远朝的身影。
他不是白天在学校的装扮,换了一件白色短袖,和一條黑色的运动短裤,短寸黑发在夕阳的余辉下泛着淡淡的光。
他還沒吹头就出来买水果了。
水果摊已经不卖西瓜了,這次他买了半個哈密瓜。
薄矜初瞧准时机跑過去,抢下他的瓜就往回跑。
這次梁远朝有动作了,三两步赶上去抓着她的肩膀一把掰過来,“還我。”
薄矜初第一次抢他的瓜,真的就只是为了瓜,而這次是为了他。
“不還。”她把瓜藏到背后。
梁远朝头一次遇到抢了东西還理直气壮拒绝归還的人。
“你觉得不還我,你能跑得了嗎?”她今天沒骑车,他迈一步抵她两步。
薄矜初梗着脖子,死活不肯還。
梁远朝沉着脸,他不是個有耐心的人,最多忍一次。他一点一点逼近,薄矜初下意识的往后退,一慌神被自己给绊倒了。
整個人往后仰去,還沒来得及向梁远朝求救,人已经倒地,不過她的脊背最先接触到的不是碎石满地的水泥地面,而是...那個瓜。
梁远朝买了半個哈密瓜,沒让老板切,只是让老板帮忙削了皮。
瓜四分五裂,汁水溅出塑料袋。
薄矜初有点懵,傻坐在地上,回头看看瓜,又抬头看看梁远朝。
少年脸上写着两個字:活该。
他沒有半点要搀她的意思,反而挑眉戏谑道:“瓜送你了,别浪费。”
說完,還不等薄矜初回应就走了。
“喂!”
“梁远朝!”
他装作听不见。
嘶——屁股好疼...好像又是尾椎骨...靠!一动就扯到背,背上也疼的紧,他买的是铁瓜嗎?
薄矜初一瘸一拐回去了,這回付出的代价有些惨烈。
运动会第一天进行的很顺利,好几個项目被破了记录,体育组的老师高兴坏了,還在這次运动会中发掘出了好几名体育健将,准备說服他们报考体校。
少年时代的惊喜是什么,是考卷上的高分,是忽然宣布的假期,是暗恋的人出现在自己眼前,是发现梦想的脚步加快了些。
是薄矜初发现3000米长跑和梁远朝一组。
惊喜可能会突如其来,意外也许会接踵而至。
运动会的第二天,上午的田径项目焦点聚集在一千五百米和三千米的长跑上。
跑完一千五百米的同学個個满脸通红,头昏脑胀,上气不接下气,凭着最后一点意识挤出一句,“我要死了。”
长跑沒有预赛,所有人的成绩汇集在一起,前六位可以拿到名次。
一千五结束紧接着就是三千米。薄矜初检录的时候刚好看到钱可可被两個女生扶着出来,她全身瘫软,手抖的握不住水瓶。
接连着出来好几個1500米“挂掉”的运动员,看的正在检录的同学胆战心惊。
不知哪個人堆裡冒出一句,“老师,我弃权,我跑不了3000米。”
老师扬眉问:“哪個班的,叫什么名字。”
牵一发而动全身。高二高三加起来40個3000米的运动员,除掉弃权的,最后只剩下15名,10名男生,5名女生。
体育老师怕他们中途放弃,直接所有人混成一组跑,一大群人跑可以降低一点绝望值。
薄矜初看了眼其他14個同学,从校服来看,高三居多。除了他认识的梁远朝,還有一個号码簿上的名字有点耳熟。
陈雅怡。
可不就是昨天小卖部门口那群高三女生嘴裡的那個人嗎?巧了。
她走在队伍最后,盯着前面的一男一女。因为两人是同班,女生偶尔找男生說几句话,他也会偏头去答。
少年背对着她,她不知道梁远朝回陈雅怡话的时候是不是在笑。
长跑沒有专属跑道,所有人站在曲线起点处,听到枪声撒腿就跑。
薄矜初站在梁远朝的右边,她从来沒参加過运动会,這是第一次。
第一次站在赛场上的感觉和想象中的不同,還沒剧烈运动,心已经跳到嗓子眼。
扑通扑通......
老师還在讲注意事项,提醒他们做一下赛前准备。
“长跑拼的是耐力,一开始的时候不要猛冲,不然后面会很累的,一共是七圈半,终点在你们身后两百米处。终点处的老师会在第一個同学跑最后一圈前,鸣枪示意。”
“你们先做一下准备活动,每個人都动一动,以免剧烈运动造成肌肉拉伤。”
她默默往右边跨了一小步,生怕梁远朝听到她不寻常的心跳声。
裁判老师鸣枪,白色的烟還未散去,十五個人如离弦之箭射了出去。
女生咬牙往前冲都赶不上男生保留实力的速度。四百米的跑道,第二圈的时候男生赶超女生半圈,第三圈的时候被拉开了一圈的距离。
男生队伍裡跑最后的是一個胖小子,吨位有点大,但是一直在咬牙坚持,哪怕被五個女生超過去,也沒有一点放弃的念头。
薄矜初经過他的时候鬼使神差說了句,“加油!”
后面回了一声沉甸甸的嗯!
枪声再一次想起的时候,众人抬眸,第一名的男生最后一圈了。
第六圈的时候,三個女生接连倒下,两分钟都沒有爬起来,最后被同班同学抬出跑道。
惋惜声起,欢呼声紧随其后,体育生和梁远朝前后迈過终点,两人仅差一秒。
梁远朝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气,他很久沒有這种酣畅淋漓的快感了。
旁边的男生說话:“沒有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一直是我的遗憾,本以为会带着這种遗憾毕业,现在看来,挺幸运的。”他看了眼梁远朝的号码牌。
“谢谢。”
“你前两年怎么沒参加长跑。”
“累。”
梁远朝的长跑技能是梁晋一手训练出来的,梁晋在警队裡的时候就是运动健将,经常带着梁远朝拉练。
他一直梦想成为一名英雄,那是第一步,他做的很好。
“陈雅怡!”
“老师!有人晕倒了——”
体育生和梁远朝同时抬头,气還沒顺過来。
“梁远朝,過来扶一下陈雅怡。”
說话的是他们班一個女生,她抬不起陈雅怡内心有些焦急,只好喊几步远的梁远朝来帮忙。
梁远朝眉头紧皱,看到的不是陈雅怡,而是倒在陈雅怡前面的薄矜初。
相比于陈雅怡脸上的绯红,薄矜初脸色苍白,像一具死尸躺在地上。
一会儿時間,陈雅怡周围聚集了一堆女生,而薄矜初像是被大海丢弃的海星,无人问津。
“梁远朝!你快来啊!把陈雅怡送去医务室。”
第一個去扶薄矜初的是裁判老师。
“你還好嗎?”
薄矜初双目无神。
裁判老师刚准备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王仁成過来了。
“我来吧。”
“王老师?這是您班的学生?”
“对。”
王仁成刺耳的声音传来,薄矜初的耳朵嗡嗡响,一瞬间什么都听不到了。
梁远朝!梁远朝!脑海中全是這個名字,她去寻找他的身影,而那人正好抱起陈雅怡从她身旁走過。
薄矜初的太阳穴抵在粗粝的红色塑胶上,她看到了他的鞋带,伸手去抓。
鞋带散了,人也走了。
吱——
耳朵快要爆炸了。
王仁成的手已经挨上她的腿和肋骨了,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掉在火红的跑道上变得分外清晰。
突然,她被人从另一個方向抱起来。
王仁成眯了眯眼,“你是哪個班的?”
体育生笑了笑,“老师,我来吧,我跑得快。”
說罢,体育生飞快冲出王仁成的视线。
医务室裡,中间隔着一层厚厚的帘子,左右两边各趟一個女生。
除了送人過来的体育生和梁远朝,其他同学都被医生劝走了,“她们需要安静,你们先回去吧。”
两人躺在病床上输点滴,中途陈雅怡要去厕所,女医生举着吊瓶陪她去了。
体育生:“我去楼下买水。”
空气沉寂,只剩下薄矜初和梁远朝轻微的呼吸声。她睡在靠门的那侧,裡面的人要出来必须从她床前经過。
梁远朝准备出去的时候被薄矜初喊住了。
“你鞋带散了。”
他蹲下去系鞋带。
“梁远朝,你喜歡陈雅怡嗎?”
他起身,看都沒看她一眼,“以后不要乱拔别人的鞋带。”
:https://www.biziqu.cc。:https://m.biziqu.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