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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用力過猛

作者:放鸽子
将洛阳快给翻了個底朝天的西苑校尉们,看到個一伙从未见過的人,大张旗鼓地护送着皇帝与陈留王回宫时,一個個都傻眼了。

  他们做梦也沒想到,自個儿费尽心思斩除阉党,還天下一個朗朗太平,而眼见着距定鼎天下只差一步,却一不留神,让两位真龙血脉被宦官挟持走了。

  這下可好,铲除逆贼奸恶的功再大,也不可能比得上救驾勤王的份量。

  更别提前者有主持此事的袁家独占鳖头、剩下的才轮得到从者分薄,而后者的荣光封赏,就大多落在了那颍川燕清燕重光一人头上。

  最初命人放火烧宫、好逼出十常侍的袁术,意识到自己的一番劳心劳力,竟给個名不经传的村夫做了垫脚石后,气悔得肠子都青了。

  赏是肯定要赏的。但要赏些什么,就有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了。

  燕清倒是淡定得很,同张辽、吕布二将在偏殿裡安心候着,等待召见。

  董卓沒被留下,或许是捡便宜的意图太明显急切,皇帝回归主位后,就不乐意买账了。

  甚至连汤都不肯给他喝,随意褒奖两句,就打发他自己去找太傅袁隗(袁绍叔叔)复命。

  董卓再恨得咬牙切齿,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出了金碧辉煌的大殿,却不急着去太傅府上,而是往城外屯兵处走去。

  先跟安然无恙的生母何太后抱头痛哭了一阵,刘辩顶着双通红的兔子眼,故作威严地在众人簇拥下进了宽敞明亮的宫殿,坐回冷冰冰的龙椅上,方真正松了口气。

  可算是安全了!

  因這一晚共患难的经历在,刘辩同刘协的关系,不自觉就亲近了许多:“依御弟看,当如何赏那燕重光?”

  虽然跟燕清一同出现的還有一千来個兵士,以及将领张辽吕布二人,皇帝却是除了昨晚的刀光剑影、凶机四伏外,就只记得最温柔美丽,貌若天人的那一位从天而降,解救他们于危难之中的事了。

  刘协答得毫不犹豫:“依臣弟愚见,陛下是为万民之主,那此人护得陛下,便如有恩于天下……”

  刘协对燕清好感极深,說起好话时,也不留余力。

  他要表达的意思很明确:要不是大忠臣燕清出现得及时,說不得還要在那荒无人烟的野地被困多久,就算侥幸逃出,怕也落得刚出虎口、又进狼穴的结局。

  譬如最后撞上的那個并州牧董卓,瞧着凶神恶煞,图谋不轨。

  想到那面目狰狞的彪形大汉,刘辩亦是心有余悸,认真听着,连连点头。

  在半個时辰之后,這对大汉身份最尊贵的兄弟,就商量出了结果。

  他们也很清楚,要真按照自己心意来,反对的奏章就足够将未央宫给淹沒了——却不代表那些在他们危难时刻毫无作为的臣子有多忠心耿耿,只是不愿意让個凭空冒出来的燕清分走最大一杯羹,以至于骑到他们头上罢了。

  刘辩亦有叛逆之心,便在刘协的建议下,亲自写好任命的皇诏,决心杀那帮倚老卖老的大臣们一個措手不及。

  可到了最简单的盖印一步,刘辩却傻眼了。

  传国玉玺呢?!

  昨晚的动乱過后,使得宫中财物损失不少,既有趁乱掏出宫外的內侍们随手摸走的,也有杀进宫殿的西园军兵士手脚不干净所昧下的……

  但象征帝王正统威权的国玺丢了,可就不是像丢個玉如意一样的简单了。

  要往大裡說,可是能导致国体动荡的灾厄。

  宫中再度陷入狂找猛翻的混乱之中,带头烧宫殿的袁术再度挨了一顿狠批。

  就在這时,等得天黑透了也沒等来任命诏书的燕清,悠悠地走出了殿门。

  露重雾浅,倒解了些弥漫不去的暑气。

  燕清微微一笑,仰头凝视着天上闪烁的繁星点点,怔怔不语。

  半晌垂下眼睑,葱指微捻,朱唇轻启,低念有词,是在掐算。

  星月交辉,迷雾漫漫。

  內侍原要出声呵斥,阻他随意走出殿门,就被燕清這皎洁神圣、高深莫测、凛然不可侵犯的谪仙之姿给震得大气都不敢出,只讷讷看着。

  张辽是在场之人裡,唯一一個见過燕清仰观天文、推测帝踪的神通仙法,若說上次只是对涉及鬼神之事本能地怀有敬畏而不好开口质疑,這回就几称得上是虔诚地跪下来了。

  吕布充满疑惑地跟了出去,想问又被凝重静谧的气氛压得不好问,只好在一边手足无措地杵着。

  到后来,就光顾着盯着在粼粼月光下显得尤其漂亮,似在发光的燕清看了。

  燕清脸皮极厚地演着戏(毕竟這样做能带来的巨大收益,远胜装神弄鬼时的良心折磨),其实只从从容容地在心裡数了一百只郭嘉,就将双臂高抬,朝两侧舒展,似拥月入怀、又似呼风唤雨之势。

  就在众人屏息,醉看不言的时候,他又优雅回拢,似托如送。

  “好!”

  燕清轻叹一声,并不同任何人解释,就大步流星地朝建章殿南走去。

  其他人也不敢问,就默默跟着。

  燕清身后,不知不觉地就汇聚了一大群人,浩浩汤汤地到了建章殿。

  他指着殿南的井,言简意赅。

  “玉玺便在此处。”

  內侍们将信将疑,派了三人下去打捞,结果還真寻出一具宫婢尸首,面色安详,怀抱朱红小匣。

  ——待拆了金锁,静卧其中的传国玉玺,就得以重见天日了。

  众人大感惊奇畏惧,自此待燕清毕恭毕敬。

  這下护驾与還玺两功加身,還多了亲眼目睹那一幕的宫人大肆宣扬下带出的神异色彩,哪怕群臣的反对依旧激烈,刘辩也還是心意坚定,难得硬气了一回。

  他用失而复得的玉玺,郑重其事地盖下的第一個印,就是那道封燕清为司空,位列三公,与六卿相当,再于京中钦赐宅邸的皇诏。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刘辩快忘了,刘协也有记得提醒。

  于是吕布和张辽也受到提拔,为中郎将,进封亭候,還自何进旧部中拨出一万人马,他们各领五千,仍听从燕清调遣。

  张辽高兴,還能勉强忍着,只在眼角眉梢露出一些。

  而一直被迫压抑着,想升官想疯了的吕布,他這会儿的乐就明显得憋都憋不住了。

  虽然那何进旧部的‘一万人’裡,八成是只能要到一半歪瓜裂枣了(已被袁家带头全吞),但光是在外头晃悠一晚,就能封侯升将,這不就是平步青云,一步登天?

  哪怕皇令使他以后就得跟着個看似弱不禁风的漂亮文官干活,吕布也是一百個乐意的。

  受各怀心思的众人登门道贺,燕清接受反封赏任命时,仍是宠辱不惊。

  說实在的,他对這重過自己意料的赏赐,還真不甚满意。

  皇帝怎么会這么冲动行事?大臣的抗议力度也远远不够啊。

  司空這位置太高,也太虚了。

  跟以‘封侯拜相’为毕生梦想的古人不同,燕清之所以要谋取朝廷官职,纯粹是为了背后所代表的实惠。

  要是太平盛世裡的司空,那含金量大概才能叫燕清心动。

  而在這么個皇权都岌岌可危、大难将至的年代,反而成了将他困在洛阳這一地离开不得、還得忙于应对明争暗斗的枷锁了。

  眼下是刘家兄弟执意要跟百官较劲,他就得被推上风口浪尖,当個遭人明憎暗羡的宠臣。

  ——這可不是他想要的。

  燕清心裡透亮,虽怪自己用力過猛,還是不浪费時間在自哀自怨上,而是迅速想着对策。

  不過片刻,他就已定好计划,要怎么甩开這烫手山芋。

  而得了新任命,喜滋滋的吕布還得最后往前上司那一趟,三言两语解释完,這对义父子就闹得险些大打出手。

  吕布因知晓自個儿如今是前程似锦,心情好极,也不跟丁原這小气老头计较,麻利躲了飞来的花瓶茶碗,草草收拾了简单行囊,就归去新上任的燕司空府上了。

  吕布一路风尘仆仆,刚进屋裡喝了口热水,就准备除盔卸甲,不料下一刻就听得亲兵报,董卓去见了燕清。

  “你說什么?!”

  這還得了!

  吕布差点沒被這平地惊雷给炸得飞起,浓眉紧蹙,毫不犹豫地就转身出去,直奔主厅了。

  可他在丁原那耽搁得稍久了些,待赶至正厅,已是空空如也。

  本就话不投机半句多的董卓同燕清,早就散开了。

  充其量是给调解的袁隗個面子,假意握手言和罢了。

  吕布焦躁地在厅裡踱了几圈,又俯身摸了下案几上尚温热的茶盏,脸色沉沉。

  而燕清带着懒懒的假笑,将皮笑肉不笑的董卓送到府外,一回身进厅,顿时眼前一花,犹如瞅见一尊背后焚有熊熊地狱烈火、戾气十足的修罗雕像。

  “奉先這是怎么了?”

  燕清被小唬了一下,不由奇怪道。

  吕布咽了口唾沫,才将差点脱口而出的质问给一并吞了,却還有些压抑不住的火气蹭蹭地往外跑。

  他正经劝诫道:“董老贼是为奸诈豺狼,居心叵测,恐未消害燕司空之心,不宜同他私底下会见。”

  沒他侍立在侧,假如那董混账输红了眼,破罐子破摔下非得害了燕司空,那该如何是好?

  别的姑且不說,燕清要有半点差池……

  那自己眼瞅着要变得亨通的官运,還有那享之不尽的眼福,眨眼就得烟消云散了!!!

  燕清的心思主要還在另一桩事上,闻言眨了眨眼,略有感动。

  虽然他心知肚明的是,偶像之所以這般看紧他,多是建立在他同对方利益息息相关的基础上,也還是感到莫名的满足。

  他诚恳道:“奉先所言极是,往后定当小心为上。”

  吕布居高临下,悄悄摸地睨他一眼,勉强满意了:“唔。”

  燕清笑了笑,指着另一张供小憩用的长榻道:“奉先不妨也坐。”

  忙了两天一夜未曾阖眼,四处奔波,又将面临好几场硬仗,燕清已是累得够呛,不想再讲究什么风仪架子了,只愿怎么舒服怎么来。

  他不等吕布回应,就先坐在榻上,也不唤婢女进来,自己将鞋履随意蹬掉,又将衣袍下摆一了小撩,抬了上来。

  浑然不知一副不苟言笑的高冷模样的吕布,正凝望着那一小截他刚刚不经意间露出、竟比雪缎做的袜還要白皙,在绰约影跃的柔和灯光下,散发着细腻润泽的光的小腿肌肤。

  也彻底忘了刚刚的憋气不满了,渐渐双眼发直,口干舌燥。

  燕清只当吕布是感到拘束,才半天都沒动作,便兀自枕着一臂,另一手将稍乱的长发往后拢了拢,笑眯眯地招呼道:“奉先总不会是感到扭捏了吧?快坐罢。”

  随着衣摆飘落,那一小截惹人怦然心动的薄软香肌也被隐沒在后。

  吕布這才回過神来,怅然若失之余,只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也忘了该客气推辞几句,就在榻上一屁股坐下了。

  燕清闭目沉思了会儿,结果差点睡着,只有睁开眼了,强打起精神,慢慢开口道:“我這有桩要事,需委任你与文远去……”

  在燕清同吕布好好說着话时,屯兵于洛阳城外的董卓,也正同他的心腹李儒密谋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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