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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翻脸翻书

作者:放鸽子
燕清确实被吕布那冲击性十足的红眼眶给吓得不轻,一宿不但做梦不断,還直到翌日清晨才想起他将要同吕布商量分出一军、经河道绕洛阳去救人的正事,竟给忘得干干净净了。

  心不在焉地洗漱完后,燕清坐在小厅沉吟片刻,還是将那点不足挂齿的小尴尬撇在一边暂不去理,神态自若地让人将還在院中挥汗如雨、独练武艺的吕布請了過来。

  “主公可是有事吩咐?”

  按理說吕布的情绪波动,要比燕清的要大得多,可他却似完全恢复了平静自如,除眼裡带了点不常见的细微讨好外,整個人好好儿的,一如既往。

  燕清认真地打量行为规矩得体、一脸无辜的吕布几眼,也沒发现什么破绽。

  “的确有事,你先坐吧。”

  燕清微微一笑,招呼吕布坐下。

  吕布想也不想地就择了离燕清最近的那块席,一副面瘫相地坐下了。

  燕清感叹于這份心理素质的出色,不禁添了几分钦佩之心,又萌生了几分刮目相看之感。

  ——可以啊小伙子。

  “传膳。”

  燕清淡淡吩咐婢女。

  “請问司空大人,别驾大人那份……”

  燕清蹙眉:“奉孝還沒起身?那给他先温着吧,等醒来再說。”

  婢女放心了:“喏。”

  下人有條不紊地鱼贯而入,很快案桌上就摆满了精致的小盘,燕清事前有過吩咐,因此吕布前面的肉食是他的三倍多。

  吕布等着听吩咐,见状不解:“這是?”

  燕清慢條斯理道:“天大的事,也用過膳再谈。”

  吕布只好依言去做。

  等肚子裡填饱了,燕清忽然起身,在厅中踱了几步,旋即道:“你们都下去罢。”

  下人一被屏退,吕布就精神起来了。

  “奉先。”燕清开门见山道:“我這有桩要务不得有失,而且交给任何人,都比不上交给你,要来得让我放心。”

  吕布一愣,旋即扬唇道:“愿为主公效犬马之劳。”

  燕清随口道:“哪怕真沒犬沒马,也轮不到你屈才去当……”

  便将荀攸的提议,加上自己梳理后增加的一些想法,给吕布完完整整地說了一遍。

  吕布沉思,少顷道:“能办成。”

  燕清对吕布的办事能力一向信任有加,便欣然点头,询道:“需要多少人手?要谁协助你?趁早說了,還来得及做安排上的调整。”

  吕布挑了挑眉,沉声道:“只消布亲领三千擅攀轻骑去办,定能手到擒来。”末了补充道:“人多了反倒碍事。”

  燕清爽快道:“成。不過你要是想翻墙過,怕得惊动守兵,可有别的法子?”

  吕布在阴谋诡计、运筹帷幄上满头包,容易被人耍得团团转,可在调兵遣将、行军打仗上,燕清势下還真沒几個能与他比肩的,灵光得很:“翻墙肯定不成,地道挖起来也需很久,要不被那些多是酒囊饭袋的守兵察觉,也不怎么容易。”

  燕清看他嘴上說难,眉眼间却是掩不住的胸有成竹,嘚瑟快意,不由嘴角一弯,极配合道:“那奉先可有妙计破局?”

  吕布早快憋不住了,立马道:“依布看,分兵可以,但這进城的时机,還得看汜水关和虎牢关何时破。”

  吕布這话,无疑给燕清开启了一條新思路,他微一点头,鼓励道:“說下去。”

  吕布越发来劲儿,有模有样地轻咳一声,娓娓而谈:“要强攻這俩关卡,纵兵多将广,也难如登天,自然得先试智取。反正那董胖子只敢关着,叫他们受些罪,也不敢真下什么杀手,比起情急之下的打草惊蛇,還是谋定后动、谨慎取之为妙。”

  “那曹孟德不是個挺有名气的纨绔么?横竖布彼时不能在场,为免董贼起了疑心,有所戒备,主公不妨装作屯兵不出,且派個区区曹操充作先锋,假装瞧他不起。”

  “再叫那姓曹的详败几场,再略施小计,务必逃得快些,辎重都给丢路上,就不愁這引蛇出洞之计不成。”吕布顿了顿,补充道:“董卓底下沒几個能用的人,唯一能出谋划策的李儒肯定在他身边走不开,剩下几個傻的,心又不齐,正中了‘主帅无谋、军队无纪’的兵家大忌,好对付得很。”

  “等他们追出来了,再出伏兵,叫他们沒法回去。那关只要破了一個,城裡的人定急得厉害,竭力调遣兵力增援。等到那时城中空虚,我再寻机进城,就能将那些老头儿毫发无损地带出来了。”

  其实董卓麾下的李郭徐张四将,根据史书记载,都是十分善战的硬角色:前二者携手同心,能将分赃不匀而恼羞成怒、发兵‘造反’的西凉马腾韩遂打得抱头鼠窜,又大破名将朱儁;徐荣则跟脱离盟军、独自领军击董的曹操大战一天一夜,最后给予迎头痛击,叫他灰头土脸,不得不铩羽而归;而四将联手时,一路攻一路收,愣是听了贾诩的话扭转局势,把刚举起胜利旗帜沒多久的吕布王允给一個赶跑、一個斩杀了。

  但看吕布這信心满满的语气,双眼闪闪发光,战略上彻底藐视敌人的骄傲模样,就如懒洋洋的斑斓巨虎对一些只会张牙舞爪的狼崽子不屑一顾,燕清实在有几分被萌到了的感觉。

  他轻咳一声,提醒道:“這计划听着不错,但董卓上回被我军大败,這回定会提高警惕,靠孟德去麻痹他们,要是個谨慎些的主帅,也不见得能一下攻破汜水。”

  吕布立马道:“要曹孟德不够狡猾,真遇到那种情况,只要由布做统兵主帅,强攻也不难。”

  燕清:“……”

  刚谁還說‘难如登天’的?

  燕清好笑道:“好罢。于這方面,我向来不是行家,就交给你了。”

  吕布眨巴了下眼,定定地看向燕清,然后脸上笑意越来越深,拍拍胸口,咧嘴笑道:“定不负主公厚望!”

  燕清存了些自己都沒意识到的弥补心态,笑赞道:“奉先虽有时做事太莽撞自我,难免欠妥,但在其他方面,可真是大有长进,必须予以肯定。”

  吕布一愣,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

  谁知下一刻,燕清变脸如翻书,瞬间一冷一肃,凌厉地审视着吕布道:“也给我记着昨晚的教训,莫要重蹈覆辙。”

  吕布:“……”

  吕布刚傻愣愣地吃了一嘴糖,下一刻就像挨了一下戒尺打得手板心,浑身一激灵,瞬间忆起燕清当时那让他心如刀绞、冰凉冷漠的眼神,声音就凝重几分:“布必铭记于心。”

  模模糊糊地,吕布凭直觉感觉得出,主公待他……好像不太一样了。

  但這样好像也不赖。

  燕清微眯着眼,瞅他几眼,忽展颜一笑。

  就像上一刻還让人置身隆冬、冰寒刺骨的坚冰,下一刻就随大地回春,而冰消雪融了。

  燕清含笑看被這忽冷忽热的态度弄得不知所措的吕布,轻轻道:“奉先要能一直向此刻一样聪明明理,定能招人喜歡。去罢。”

  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听在吕布耳裡,直叫他浑身舒泰,重归晴朗。

  嘴上不說,出去后一整天却都美滋滋的,时不时哼着家乡小伙子唱给心仪姑娘的小歌儿,显然比赏上一匣子金珠玉石都要好使。

  连還沉浸在幸福中的张辽,都忍不住怀疑吕布是不是偷娶了個媳妇儿回来。

  媳妇儿是沒娶,檄文倒是轰轰烈烈地传遍了五湖四海,在尚且观望、致力保存自己实力的诸侯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燕清不理史上那吃闲饭居多的‘十八路诸侯’到他当盟主时,還能剩几個,军队总归是按照计划的時間开拔了。

  从谯到汜水关附近的荥阳,并不算远,在部分粮草先行的情况下,只用了四日便到了。

  被燕清用活字印刷术和改良版纸张复印出来的檄文,被忠诚的信使带去各個州郡,因此带出的大动静,当然瞒不過洛阳城裡撕破脸皮的两派人。

  也让董卓彻底急了——看那字字诛心、辞藻华丽、一气呵成,骂得酣畅淋漓的檄文,就能看出来者不善的燕清,究竟要是针对哪一方多些。

  他最想不明白的就是,自己到底是在何时何地将這大煞星给得罪死了,好似有什么不共戴天之恨一般,非得跟他拼個你死我活。

  要說抢那救驾之功,最后不都全归了燕清,他除了那该死的小皇帝的白眼外,半点好处也沒捞着,還被袁家痛斥了一顿嗎?

  要說动了杀机,他被李儒劝住了,也沒切实动手!

  要說想挖走吕布那墙角,不也因李肃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物沒成,還反将那虎将给得罪死了!

  要說有過对战,也是燕清先发起来的——害他那偷天换日的把戏功败垂成,又折了大半最精锐的好儿郎不說,還得继续依附袁家,不知受了多少窝囊气。

  至于那檄文裡头所說的,道他不约束士兵,纵容手下在京城奸银掳掠,他倒不是不承认有這么回事,可燕清又不是京官,就连京官都关不上這些细枝末节,那燕清好端端地驻守在离司隶都還几百裡远的豫州,居然還發佈什么声罪致讨的檄文来了?

  每回撞上燕清,显然吃亏的都是他。

  董卓越想越冤,越想越忿忿不平,几要气得跳脚。

  這燕村夫忒得不讲道理!

  人道冤有头债有主,分明是袁家联合其他公卿大臣,对他口诛笔伐,又向陛下施加压力,才害他被赶出京城的。

  怎他阴魂不散的,沒多久的卷土重来了,却不寻袁家晦气,头個针对的,反而是倒了多次大霉的自己呢?

  ……莫不是柿子挑软的捏?

  董卓百思不得其解。

  现带兵扎营在荥阳城郊的燕清,浑然不知自己无意中让混世魔王董卓都感觉被欺负了。

  不仅叫发福尚不厉害的董胖子为此寝食难安,琢磨不透下,一边对袁家再不因顾忌而手软,来了個狠手灭门,叫除了有点先见之明的袁绍逃出京城了外,一边還对一直不依不饶的燕清先犯了小怵。

  燕清正一身鲜亮戎装,安然坐在主帐当中,一面闭目养神,一面听着底下人關於檄文回应情况的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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