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6章
张南姝怕她一個人难過,叫上孙牧,他们仨出去吃饭听戏。
“舍不得铁疙瘩?”张南姝问。
颜诗蓝摇摇头:“不是的。我是突然发现,除去待嫁的日子,是张家這段生活最开心。”
张南姝笑起来:“你這话我爱听。”
颜诗蓝說的,是真心话。
她一個人静坐,想起了很多事。
尤其是她重生后的种种。
她在姜公馆的松香院,住了两年多。那段日子,回想起来很长,漫长得像是把她一生都過完了。
她总是很痛苦,每天的光阴都漫长,日子总沒有尽头。她偶然静坐,从深夜坐到黎明。
那时候,她简直在炼狱,景天尧是那段日子裡唯一的阳光。他不在时,她的生活阴霾笼罩。
颜诗蓝想到姜公馆的松香院,似上辈子,很难想象也才两年多之前。
而后是在督军府。
景天尧生死未卜,日子也难。颜诗蓝住了不到十個月,从踏入到离开,也像是很长久的一段光阴。
這两個地方,加起来也就是三年,可颜诗蓝的记忆裡,自己大半生都度過了。
到了张家,就完全不一样。哪怕那时候還沒有找到景天尧,哪怕局势也很紧张,他们不得自由。
张家的生活,颜诗蓝的心是安逸的、自在的,故而她回想自己进入张家,竟像是昨天的事。
其实也快两年了。
這两年和姜公馆的两年,不可同日而语。
——开心的时光总是很快。掺进了痛苦的日子,才漫长得无边无涯。
“猪猪,你真的不跟我們去留学嗎?”张南姝忍不住還是要說,“我知道你很想的,你一直想学会西医。”
“是啊,我很想。”颜诗蓝說。
可她有了丈夫,也有了孩子。
她的理想,要给生活让步。
“真不去?”
“不去了。”颜诗蓝喟然。
张南姝:“那挺可惜的。我還以为,我們可以很长時間在一起。”
颜诗蓝笑了笑。
张南姝:“猪猪,我有点害怕。”
“害怕出国留学?”颜诗蓝微讶。
“当然不是了,傻子。我是害怕你和夫人一样,落入永远压抑而痛苦的境地裡。猪猪,你想去留学的,你一直想学会西医。”张南姝說。
颜诗蓝沉默。
“将来某一日,生活一地鸡毛,也许你会恨铁疙瘩。他把你困在了這裡,困在景家少夫人的身份裡,叫你重复去走他母亲的老路。”张南姝道。
颜诗蓝:“沒那么夸张的,我……”
“你想說,你有各种办法学会西医。可旁人承认嗎?那些从外面拿了文凭回来的西医,他们看得起你嗎?文凭就是打脸时候用的。你沒有,你永远无法树立威望。”张南姝說。
颜诗蓝微微低垂了视线。
孙牧一向是和事佬,此刻他也說:“少夫人,你是個有大智慧的人,也许你可以追求更多。”
颜诗蓝让他叫自己的名字,就叫她“颜诗蓝”,不必称呼“少夫人”。
她是叫他孙牧的。
“好,颜诗蓝。我和南姝一样,希望你有机会做自己,不单单是景家的儿媳妇、雪儿的母亲,也是少神医颜诗蓝。”孙牧說。
颜诗蓝的眼睛涩得厉害。
她重生后,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然后拯救中医。
可她现在,杂事太忙了,把自己的事业丢下了。
曾经,她的医术养活了她、养活了姜家一大群人,养活了药铺十几名伙计。
那是她吃饭的家伙。
颜诗蓝不愿意多想了,故作打趣:“阿尧回来,非要和南姝打一架。你這是打定主意要把他太太拐跑。”
张南姝:“我還沒和他聊這個。他家裡事忙,我不添堵。等他忙好了,他不找我,我還要找他算账。”
颜诗蓝:“……”
他们很晚才回帅府。
颜诗蓝回去后,正好孩子醒了,起来吃夜奶。
乳母喂完了孩子,微明抱過来,颜诗蓝和白霜、葛嫂一起逗弄孩子。
颜诗蓝便想起了张南姝和孙牧的话。
她看着雪儿的小脸,心裡潮潮的,說不出什么滋味。
张南姝說,也许某一日,她会因這件事恨景天尧——真的說不定会,毕竟岁月那么漫长。
夫人也不是一开始就不爱督军的,而是一次次失望、一点点堆积。
景天尧回宜城时,督军亲自到江边接他,同行的還有盛远山和夫人。
距离他失踪至今,快三年了。
督军有三年沒见到自己的长子了,一时红了眼眶。
“這腿真好了?”督军见面就问。
景天尧笑道:“偶然刮风下雨的,還是有点酸痛。不過无妨,我太太会治病。”
督军:“……”
他看向景天尧身后,有点紧张,“珠珠儿和孩子呢?”
“他们還在北城张家。”
督军微微沉脸:“胡闹,你怎么做父亲的,又是怎么做丈夫的?你把妻女扔在张家。”
夫人便說:“几年不见儿子了,一见面就数落他?他是大人了,有分寸的。”
督军:“夫人說得对。”
他心裡莫名惴惴。
儿子回来了,他高兴万分;可珠珠儿和孩子沒回来,這儿子能否留得住尚且未知。
督军一颗心缓缓提着,半晌都松不开。
所以,他很不合时宜又问了句:“珠珠儿会回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