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驸马,真皇后 第27节 作者:未知 然而贺小侯爷是什么人? 他早已认定长公主是他這辈子唯一的妻子,今日是他们大婚的日子,這辈子再也沒第二回,他眼裡只有长公主,又哪会在意旁人的指指点点和哄笑? 贺顾小心翼翼的扶着长公主下了车辇,又扶着她进了公主府府门。 按婚仪,此刻他应该松手,让兰疏送长公主殿下先去喜房了。 他這驸马爷,還得张罗应酬傍晚喜宴、招待宾客,有正事在身。 贺小侯爷心知他不得不去,那握着长公主的手,却有些舍不得松开,反而指腹還在长公主手心裡,微微摩挲了一下。 裴昭珩被少年那温热指腹,蹭的心头莫名微微一跳,他忽然把手收了回去。 沉默了一会,道:“方才不必扶我,不過是下车辇,我并非站不稳。” 贺小侯爷却沒多心,一点沒听出他這话裡有些不快,只嘿嘿笑了笑,理所应当道:“总要有人扶的,与其旁人扶,倒不如我来。” 裴昭珩:“……” 兰疏在旁边垂首低声提醒了一句:“驸马爷,前面等着您呢。” 贺顾闻言,恋恋不舍的看了长公主一眼,這才准备转身离去了,然而還未迈步,却又回头,对裴昭珩露出一個阳光灿烂的笑容。 “瑜儿姐姐,晚些时候,我便来陪你!” 裴昭珩:“……” 等他离去,裴昭珩沉默了半晌,才抬手道:“兰疏。” 兰疏心知他在要什么,连忙闷不做声的递過去一块绢帕。 她心知三殿下今日被迫做新嫁娘打扮,還要往嘴上搽红点赤,此刻心情定然好不到哪裡去。三殿下虽然性情严正寡言,对她们這些下人也一向赏罚分明,但泥人儿還有三分土性,要是真的心情不好了,她们触了霉头,难道還能讨得了好去? 当然大气不敢多喘一下,恨不得把脑袋埋进泥裡做隐形人。 裴昭珩接過绢帕,面无表情的拭去唇上朱红,始终未发一言。 却說公主府尽管建制颇广,在整個汴京城的宅邸中都能算的上数一数二的宽敞豪奢,前院裡点灯结彩,尽然都還接待不過来,前来贺喜的如云访客。 這么多人,都要驸马亲自招待,岂不累煞了他? 贺顾自然是只招待熟人和贵人的。 熟人嘛,就比如当初還信誓旦旦,扬言陛下不会为他和长公主赐婚,却在短短三個月内喝上了喜酒,惨遭打脸的王家二公子,王沐川。 今日王府来的不止王沐川,還有如今已在朝为官的王家大哥,王沐泽与弟弟王沐川不同,生的面目疏朗,浓眉大眼,他笑着朝贺顾敬酒道:“今日以后,倒不敢再满口子环子环的,叫驸马爷你了。” 贺顾举杯笑道:“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大哥還同我說這些個矫情话,未免也太沒意思!” 王沐泽早知他会是如此反应,也不意外,只哈哈大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這才转头挑了挑眉,看着自家一言不发的弟弟,道:“你干什么呢,也不响個声,今日是子环大喜日子,你就不恭贺他一二?” 王沐川却好像不太高兴,那双死鱼眼只不情不愿在贺顾身上稍稍一顿,便迅速挪开了,他鼻腔裡微不可闻的哼了一声,闷闷道:“大哥恭喜了,便是王家人都恭喜了,我又還有什么好說的。” 王沐泽闻言“嘿”了一声,狠狠拍了弟弟肩膀一下,正要在說,前院院门,却传来了小厮两句洪亮到几乎破音的喊声—— “太子殿下到!” “二皇子殿下到!” 几人面色同时一变,贺顾一听到太子二字,更是本能的感觉到手脚一阵冰寒。 那原本端着酒杯的手,竟然有些微微发颤。 贺顾在害怕。 倒也不是他怂,只是任谁上辈子,被一個人千刀万剐、凌迟处死后,再见到這人,能不怕呢? 那是再悍勇、再胆大的人,也要本能害怕的。 也许是王沐泽此刻正在抬头张望,关注太子,贺顾的异状王大哥并沒察觉,王沐川却发现了,他看着贺顾,微微蹙眉道:“你怎么了?” 贺顾逼自己赶紧定下神来,强笑一声道:“沒怎么,我去招待太子殿下。” 语毕转身离去。 前些日子太子犯错,触怒君父,被禁足于东宫,眼下出现在這裡,想必是陛下已经消气了,太子才得解禁。 裴昭元身为一国储君,身份尊贵无匹,今日却来的低调,只带了几個随从,穿的也只是普普通通一身雪白锦衣,十分素静,并不张扬。 這也很符合他平素在众人心中的形象,仁厚贤德,肖似乃母。 当年大陈小陈皇后這一对姐妹,未嫁时,都曾是名动京华的贵女名姝。 姐姐是陈老大人唯一的嫡女,出身贵重,被教养的品行端庄、温良贤淑自是不必說。 而妹妹虽是庶出,幼时却运道好,被老来孤独的陈家太夫人选中,带去身边抚养,再不必如寻常庶出子女那样,处处算计、汲汲营营。 是故她出落得单纯娇俏,她本就聪慧非常,又自小得了陈家太夫人教养,当时京中贵女一举行什么诗会、花会、园游会,只要一有比的,小陈皇后总能大出风头,夺個魁回来,逗得陈家太夫人笑哈哈。 便是连弓马骑射,她都能学,都能会。 按理来說,闺阁女儿如此张扬,不是好事,但陈太夫人把這個孙女养在身边,本来就是图個乐儿,对她自然也不如嫡出姑娘那般,有诸多约束要求。 毕竟只是個庶女,养在太夫人身边,已经是身价大涨,日后也不指望她嫁高门,自然只要开心就好。 万沒想到,這姑娘日后,竟然是嫁入东宫、母仪天下的命。 小陈氏当初,自然是做不了元后的,不說别人,满朝文武就要第一個反对,這么一個跳脱张扬、娇俏美艳又不守女德的小姐做太子妃,這般能折腾,日后当了皇后不得翻天? 是以最后定下的太子妃人选,不是這個妖精小陈氏,而是她那贤良淑德、本分,生的也不算太狐媚、身份贵重的嫡姐—— 满朝文武连连高呼陛下英明,皆是额手称庆。 皇后人选,自然是贤德为上。 是以对于皇后所出的,這個性情仁厚像母亲的太子裴昭元,大家也都很满意。 裴昭元脸上笑意朗朗,完全看不出是個被关了小半年禁闭,刚刚出来放风的人,朝贺顾道:“孤来晚了,只备了几件薄礼,驸马不会相怪吧?” 贺顾的牙关微微发颤,半晌他才强挤出一個笑容,作势要跪,道:“太子殿下亲来,臣感激還来不及,怎敢相怪。” 裴昭元主动上前扶住了他,沒让他下跪,道:“你這是做什么,今日是你和皇妹的大喜日子,以后咱们便是一家子人了,孤原是心中替你们高兴,這才想来讨杯喜酒喝,若倒叫你這新郎官,动不动跪来跪去,倒沒意思了,那孤還不如不来了呢。” 他此言一出,周围人群都发出善意轻笑声—— 太子殿下果然仁厚,尽管和长公主殿下不是同母,对贺顾這個妹夫却也能如此亲近,真是心胸开阔。 贺顾却觉得手脚有些发凉,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這副模样,可绝不是裴昭元的真实面目。 虽被他扶住,跪不下去,却還是恭敬道:“臣岂敢,君是君,臣是臣,殿下与长公主殿下是兄妹,臣却還是圣上与太子殿下的臣子,自然是礼不可废。” 贺顾知道,裴昭元說归說,但若他真的不拜,那就肯定得在他心裡挂上個心中无君无父、恃宠而骄的牌子了。 太子摇头笑道:“罢了罢了,速来听闻驸马是京中一等一的爽快人,却也如此拘谨,真是沒趣,看来還是孤在,才叫你拘谨了,你自相迎别個去罢,不必管孤。” 语罢竟然真的施施然,找旁人搭话去了。 贺顾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正在出神,却听见背后传来一個男子哼声,他一愣,转头才发现竟然是刚才,跟在太子身后的二皇子裴昭临。 裴昭临凉飕飕道:“可让你等到今日,把我皇妹给糟蹋了!” 贺顾:“……” 這大约便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吧。 二皇子上辈子,有句话還真說错了。 他最后成不了大义所向,倒也不完全是出身不如太子高贵這一口锅的問題,二皇子這张嘴也实在功不可沒。 贺顾今天心情好,也不同他计较,只笑道:“殿下所言极是,长公主殿下的品貌,许了谁怕都是委屈了她,這世上男子沒几個能及公主风姿分毫,也只能矮子裡面拔高個,选了我,让长公主殿下少委屈几分了,是吧?” 裴昭临:“……” 這家伙脸皮真厚。 半晌裴昭临才又道:“我今日来拜贺,只是不想别人来了,我沒来,显得我沒礼数,可不是要讨好你。” 贺顾道:“殿下的礼数当然是再周全不過的,且殿下天潢贵胄,哪裡用的着讨好谁?实在言重了。” 裴昭临哼了一声,似乎這才满意,朝身后侍从摇摇手道:“拿上来。” 几個随从立刻奉上来一個盒子,在贺顾面前打开,裡面竟然是一個玉如意。 可巧了,太子送的也是玉如意。 且裴昭临這一柄,還正好要比太子的大那么一圈。 贺顾:“……” 贺顾:“多谢殿下赏赐。” 裴昭临瞥他一眼,也沒說话,只鼻孔朝天的自個儿离开,找别人喝酒去了。 贺顾倒也懒得管他,正好乐得清闲。 贺小侯爷心裡可一直记挂着,一個人等着他的长公主呢。 虽则他也记得长公主殿下碰不得男人這事儿,但即便不碰她,今日毕竟也是他们的新婚之夜。 就算只和她和衣而眠,同床共枕一夜,对贺顾也是意义非凡的。 夜幕逐渐降临,夜色浓黑如墨,今日白天便晴朗无云,是以夜裡也是繁星点点,甚为璀璨。 贺顾虽有意在席间少喝两杯,但宾客如云,官居高位的、爵位显贵的、更是不在少数,他要是一点不沾,也难免失礼,故而此刻多少還是喝的有些微醺。 征野扶着他,道:“爷,都差不多送走了,眼下是……回喜房么?” 贺顾在夜风裡深呼吸了一口气,摸了摸发烫的脸,忽然道:“先等等,你去叫人端盆冷水来。” 征野一愣,有些不解,却也沒多问,果然不久就叫人端来了一盆冷水。 贺顾弯腰把冷水在脸上、额头、耳后、颈后全部拍了一遍,直到感觉神智清明许多后,才道:“走吧。” 他怕他若是醉着,一会头脑不清醒,若是冒犯了长公主,会叫她日后讨厌了自己,觉得他贺顾是一個霸王硬上弓、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男子,也怕她觉得他不是真心爱慕她,只是图她身子,若是瑜儿姐姐因此恼了他,岂不是得不偿失。 他是想和瑜儿姐姐好生過一辈子的。 贺顾這些日子逐渐想清楚了,虽然他刚开始确实是为着那個很不成体统的春梦,才一点点对公主生了心思,但這些日子他也发现,他想要的不仅仅是公主的人。 贺顾也想要那双寒意彻骨的桃花眼,能如那個梦中,在送子娘娘庙前那般,带着缱绻情意看他。 他想要长公主也和自己倾慕她一样,喜歡自己。 不知何时,贺顾征野二人,已经走到了卧房门口,天色已晚,兰疏显然也是累了一天,撑不住了,正蹲在门口打瞌睡。 征野见状要上去喊醒她,却被贺顾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