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2章 透底
次日腊八,海棠跟着祖母马氏去了表姑方氏家中送腊八粥,顺道告知她们母女,關於乔复的好消息。
方氏听說乔复其实是二房妯娌的娘家子侄,也十分欢喜:“這可就是亲上加亲了!门户也相当!”她从前最担心的是女儿下嫁,女婿前程不明,如今知道乔复的出身,又转入锦衣卫正军,未来有姻亲看护,根本不愁前程,心中再无愁绪,只觉得天都亮了。
她拉着马氏细问,想要知道海礁对于這位表兄有什么安排?一两年内,会让乔复升职嗎?倘若女儿出嫁时,夫家身上有品阶,而不是平头小兵,那婚事可就体面多了!哪怕只是八、九品的小武官也不打紧,若乔复果真如女儿与马氏所言那般有才干,将来有的是高升的机会,女儿的福气還在后头呢!
马氏昨儿晚上已经拉着孙子海礁问過詳情了,如今面对方氏的询问,半点都不怵。乔复刚转正军,三两年内升官的可能性不是沒有的,但海家人都认为,他還是暂时先别着急,趁着如今官职還不算高的时候,好生补补缺了的课程更好,否则他就算高升上去了,也很快就会遇到瓶颈。
乔复如今在海礁麾下,上头有海礁护着,天塌下来也有個儿高的支撑,他不必烦心别的,只管安心学习、历练。等他把该学的都学齐了,经验也有了,多立几回功劳,自然就能升上去独当一面。這么一来,他与海宝珠成婚时,可能不够风光体面,但从长远上看,這样做对他的事业发展更有利。
方氏很快就被說服了。她其实只求女儿能嫁得幸福,倒也不追求一时的风光。倘若她是那等虚荣之人,当初就不会在女儿的婚事上千挑万选,生怕女儿嫁错了人,一生尽毁。
接受了现实后,方氏就开始追问更多關於乔复的消息了。他父母亲人何在?是否有手足亲眷?与族人关系如何?等等等等。她還注意到,乔复的年纪已经二十有三,超過了一般人的婚龄,在過去這么长的時間裡,他就真的完全沒有议過亲么?那是否有什么相好呢?
马氏听得有些哭笑不得,忙告诉她,乔复沒有跟人议過亲,也沒什么相好的,从前倒是有過桃花债,但他为此被压制多年,厌恶都来不及,压根儿就不可能有所留恋。他迟迟未有婚配,是因为自己生活得艰难,自认为前程不明,怕连累旁人。同时,也是因为他能接触到的未婚姑娘很有限,多是底层出身,而他偏偏是個官宦人家的后代,小时候也有過几年好日子,因此心气儿颇高,不愿意在婚事上将就。他倒是不指望能攀上什么高枝儿,却也希望未来的妻子是個知书达礼的姑娘。以他過去的身份,這样的要求可不低,他会成为婚姻困难户,一点儿也不稀奇。
不過,海宝珠正好符合他的要求,乃是一位出身清白、知书达礼的姑娘,生得也秀丽,還自带一份不错的嫁妆。乔复早就察觉到海宝珠对自己有意,他本身也颇为心动,只是从前碍于身份之别,不敢接受,如今障碍尽去,這桩姻缘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乔复已经向海家人透露過,表示会去請一位大媒上门向海宝珠求亲。马氏心裡還有些好奇,心想自家這般现成的媒人,他都放過不請,也不知会請得谁出面?
媒人的事暂且放下不提,马氏更关心,到时候方氏会如何与乔复谈论女儿的婚事?为了避免方氏母女与乔复之间生出什么误会,马氏提前向方氏透了底,乔复如今真的沒什么身家,兴许一两年過后,他能积攒下一些余财,但总归是有限的。而乔复是乔家两房眼下唯一存活的独苗了,也不可能入赘做海家长房的上门女婿。因此,在聘礼以及婚礼的规模上,方氏母女恐怕不能奢求太多。倘若方氏希望女儿婚后能過温饱不愁的殷实生活,那么還不如多给女儿准备些陪嫁,更实际一点。
马氏低声告诉方氏:“宝顺昨儿找人打听過了,詳情還不清楚,只知道個大概,說当年他家的房屋产业,其实朝廷是发還了的。可他家亲族皆不在京,他当时年纪又轻,還在锦衣卫底下当差,身不由己的,也沒人教他,根本就沒去要過东西。如今东西应该是落在旁人手裡了,那边拐弯抹脚跟乔家族裡一個旁支的房头有亲,其实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家,只因有亲戚在锦衣卫裡做事,就占了這個便宜,乔复還啥都不知道咧!”
方氏吃了一惊,忙问:“那這会子怎么办?东西能要回来么?”
“额们家亲自去要,還能叫那家子继续占便宜么?那定是能要回来的!”不過马氏也叹气,“但隔了這么久,值钱的东西估计都沒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沒的,最终能還回老宅子就不错了,其他的东西,你就别指望了。哪怕是田地,能要回来的,估计也不是当初的好田了。”
方氏听得眉头紧皱,叹气道:“這乔复也是個苦命的,家裡明明有家有业,還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却被欺负了這么多年……当初他外祖救下他父母,又养大了他,原是为他们着想,不忍与骨肉分离,才把人留在了京中,谁能料到会是這样的结果呢?早知如此,他们家還不如被流放出去呢!若是去了西北,也同样能认得二舅、二舅母這般仁善好人,救他们于水火。等到朝廷赦令下来,他们早几年就能回京,拿回从前失去的东西,重新過上好日子了。”
马氏苦笑道:“這种事如何說得准咧?同样是流放西北,你谢表叔他们平安无事,可乔家兄弟却都沒這個好运,一個死在长安,一個连长安都沒走到就病殁了。你咋知道乔复的父母若是出了京,就一定能逃過一劫?他们好好地留在京城,跟着岳父過活,也沒能撑過几年,更何况是长途跋涉到西北去?更别說,乔复若是在西北出生,前几年遇赦才回京,那就沒有他跟宝珠的這段缘分了,如今還怎么做亲?!”
方氏想想也是,不好意思地捂脸笑道:“是我想错了。”
過去的事情已经不可能改变了,但将来的日子好不好,還得看自己的努力。
方氏压低了声音,跟马氏商议:“二舅母,我想,乔小哥既然是這般凄苦的身世,他虽不做上门女婿,但日后娶了宝珠,少不得也是要与我們家亲近些的。我身为长辈,也当多照应他些才是。不知他父母亲人葬在何处?他祖父、叔祖死在流放路上,棺椁可曾运回京中?等他与宝珠完婚了,我想出点银子,帮他将亲人的坟迁一迁,寻個风水宝地,好生重新安葬。一来,他与宝珠日后要祭扫先人时方便;二来,也是让他知道我們家的诚意。只要他心中感恩,能对宝珠更好些,我就别无他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