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兴帝沉吟片刻,觉着此事恐怕复杂的很,问下去越发要头疼。
“你是朕股肱之臣,朕自当为你考量,你先下去吧,待朕好好想想。”
赐婚不是大事,只是如今两個贵女,谁做大谁做小?
“叫荣妃来一趟。”
荣妃来后听了此事,惊愕万分,却嗫喏道:
“這,這赵姑娘,臣妾甚是喜爱……”
兴帝看她神情,冷声道:
“說实话!”
荣妃哆嗦了下,勉强笑道:
“這事,臣妾也知道的不清楚,不如圣上叫静安侯来问问?只是九殿下的正妃,臣妾還是属意赵家。”
兴帝召静安侯入宫问话,待听說顾相請旨为顾瑾和简烨赐婚,静安侯面色越发深沉,将那日事同兴帝简明扼要禀明,兴帝却道:
“为你女儿名节,此事遮掩无可厚非,只是事到如今,查出什么了。”
静安侯不做声,兴帝蹙眉:
“說吧,恕你无罪。”
静安侯道:
“此香并非寻常,效用猛烈,追根溯源之下,出自风月楼,据說是镇楼之宝,鸨儿性命一般,只在今年被胁迫着重金卖了十颗香饵。顺着查下去,此香进了顾相府。”
兴帝面沉如水,静安侯又道:
“且此香从臣府上始,却并未终结,臣查明,前些日子墨涟居褚家三公子所处之处,也焚了此香,而昨日紫云庵顾三姑娘房裡,也是此香。”
简烨作为两回嗅此香者,自然好判断。兴帝又召顾相,顾相听闻后红着眼道:
“臣不知静安侯是如何查到這些,但臣只知晓,昨日小女出事,臣派人拿了紫云庵一干尼姑,审问之下,是說收了六王府银钱,将九殿下带入小女房中。静安侯,空口无凭,你說此香进了我顾家,难不成我顾家拿這香坑害我自己女儿?我看你才是贼喊捉贼!”
“顾相說的好,那我家就要坑害自己女儿了?”
“好了!”
兴帝不耐烦,二人都住口,荣妃還沒离开,见兴帝看她,即刻道:
“臣妾,臣妾喜赵家姑娘……”
兴帝沒好气:
“你先回去吧!”
又吩咐:
“将人送去慎刑司审问。眼下還是先商议赐婚的事。”
静安侯這时候才道:
“圣上,臣听說,昨日顾三姑娘可不是拉扯的九殿下。”
顾相眉心一跳,冷笑道:
“听說静安侯生母牌位供奉在紫云庵,可见对紫云庵是再熟悉不過了。”
“是熟悉,否则不就被顾相蒙骗了。圣上,昨日犬子去给臣生母上香,亲眼目睹顾三姑娘是把九殿下随从杨春扯进房裡。”
“赵宪!”
顾相大怒,洪顺瞧着忙劝慰,兴帝蹙眉:
“先下去吧,等查明再說。”
紫云庵尼姑入慎刑司,午后宫裡便传话,叫简泽进宫說话。颜若璃攥紧简泽手,簇簇发抖。她想起那日兴帝假借下棋,以她为胁,简泽风轻云淡喝下的茶,和难熬痛苦的一夜。
“殿下……”
她一慌张,就会叫他殿下,自称妾身。简泽笑着抚了抚她脸颊:
“沒事,相信我,不会有事。”
颜若璃顿时见泪,下意识摇头:
“你别去。”
她矛盾至极,不想坐以待毙,却畏惧简泽受伤害。但她也清楚,简泽不仅为子,還是臣,兴帝的传召他不能违拗。她终究跟着简泽一齐上了马车,等在宫门外。而简泽才进去,她就看见简辞和简烨也来了。
二人进宫,却被拦在殿外。而简泽进殿后跪地請安,兴帝却沒叫起,直到小半個时辰才放了笔道:
“顾相說,紫云庵尼姑受六王府收买,将老九引去了顾三房中,是你做的么?”
“不是。”
简泽淡然,兴帝冷哼一声,又执笔:
“跪到想明白再說吧。”
简烨简辞足侯了一個多时辰,简辞料想再耗下去,简泽怕支撑不住,兴帝是存了心要磋磨简泽,遂道:
“請通传,简辞来告状。”
“简烨也来告状。”
但兴帝還不见,简辞一撩袍子就跪下了,简烨瞧着也跪了。直到天色暗沉,洪顺才一头冷汗的宣二人进殿。二人跪下請安,兴帝照旧不叫起。
简泽仍跪的笔直,两個多时辰了,他虽体弱,却比任何人都要坚韧。今日种种全在预料,但也料准兴帝不会要他命。
但太子尚未磨炼成,兴帝又還沒找到合适接替的人,就暂不会叫他死。或者說,在兴帝想要放权或驾崩之前,太子在兴帝心裡就永远還沒磨炼成。所谓磨炼对于太子而言,同样是禁锢?兴帝当初夺储,也暗裡弑君弑父,又怎会不防着自己儿子。
“父皇!顾三算计儿臣!”
简烨嚷,兴帝蹙眉,简烨恍若未见仍旧嚷道:
“幸亏杨春护着,不然儿臣就叫顾三轻薄了!”
“闭嘴!”
兴帝一听简烨嚷就脑门突突作痛,瞥一眼简辞:
“你告什么状?”
简辞抿了抿嘴:
“顾三将儿臣骗去闲云亭,用迷香算计。”
简烨忽然道:
“是不是淡香?有香草和梨的气味儿?”
简辞似乎仔细回想,点点头,简烨道:
“屁的迷香,那是妓坊老鸨子的看家本领,撩拨人心被翻红浪……”
“闭嘴!”
兴帝抄起纸镇砸简烨,简烨趔了趔,纸镇砸在脚边。简泽才道:
“看来九弟与十一弟险些中了同种香,父皇說紫云庵尼姑受六王府收买,难道儿臣与顾三买了此药算计顾三?”
简烨接:
“也不是不行!”
“闭嘴!”
兴帝把笔掷過去,在简烨身上戳個墨点。兴帝气喘,简烨看一排跪着的三兄弟,忽然压低声:
“父皇,顾相是不是拿了您什么把柄?不然怎么反要儿臣们罚跪?”
兴帝把纸团了团砸简烨,简泽又缓缓道:
“還請父皇允准,重审紫云庵。”
“儿臣复议。”
简烨接嘴,兴帝不理:
“你想怎么查?”
“昨日在紫云庵之人同在场审明。”
简泽毫无偏颇,兴帝无法拒绝。总不能叫人以为他偏向外臣苛责儿子,遂要下令时简辞却道:
“静安侯府与紫云庵物证相同,闲云亭与紫云庵涉案人相同,父皇是否三案并一案?”
兴帝气多了就不气了:
“先审紫云庵事,审后再审旁两件事。”
“是。”
三人应声,兴帝這时候才看简泽一眼:
“退下吧。”
三人起身,谁也沒去扶简泽,出宫路上却不约而同放慢脚步。颜若璃守在宫门外,远远见人脚步极快上前,对上简泽却一句话也沒說。
“沒事。”
简泽笑笑,牵她手与二人作别。但不管如何掩饰,上马车时的艰难到底泄露,颜若璃沒說话,忍下眼泪,回到寝屋便撩他长袍卷起裤腿,瞧见已泛紫发青的痕迹,眼泪到底掉下来了,简泽叹息:
“這不算什么,你别伤心。明日便要审理此事了。”
颜若璃深吸一口气点头。這到底涉及皇室声誉,是以事态并未闹大,只在上清殿偏殿,兴帝下朝后才叫慎刑司的常武将人带来,少倾一干尼姑跪了一片,赵世子先道:
“常公公,人齐了?”
“顾相交给奴才的就是這么多人,奴才事后也去查過紫云庵,已封门无人。”
“那就怪了,怎无主持?還有昨日给九殿下引路的尼姑?”
简烨探头:
“還真是沒了。”
常武指着两個尼姑道:
“此人自称主持,那個說是给九殿下引路的人,也是她与守门尼姑二人招认,受六王府收买。”
赵世子摇头:
“实不相瞒,静安侯府老姨娘牌位供奉在紫云庵,咱们這些年每月都要去上香,紫云庵人手多少,主持是谁,总還清楚,她们撒谎。”
常武朝简泽道:
“六殿下,供认受收买二人說是出事前被六王府一位嬷嬷收买,也在房中搜出共数二百两银子,不知奴才可否带人去王府指认?”
“好。”
常武安置人带了两個尼姑下去,又问起众人去紫云庵缘由,也问不出什么可疑之处,但提及紫云庵香火并不旺盛,六王妃与陆姑娘缘何要选紫云庵敬香請符,颜若璃才道:
“是府中有人荐了紫云庵,陆姑娘即将选秀,去求姻缘符。”
“谁荐的?”
颜若璃垂眼,简泽道:
“东宫送的婢女。”
一直浑浑噩噩的顾瑾陡然一僵,意识到此事不会再有转圜余地了。她侧头去看简辞,那股不甘无限发散,恨不得此刻就杀了陆茉幽。兴帝也蹙眉,此时洪顺进来:
“圣上,大理寺卿求见。”
殿内人不少,却鸦雀无声,他又道:
“說今晨有两個尼姑击鼓,昨日有人追杀她们,并拿走紫云庵一干尼姑,封锁庵堂。”
“叫进来吧。”
大理寺卿进来,一眼看见跪在殿内大小十几個尼姑,冷汗就下来了,跪地回禀:
“禀圣上,因尼姑提及六王府收买谋算十一殿下一事,臣觉此事该先回禀圣上再审为宜。”
顾瑾确实是用六王府之名收买尼姑,但此事经不起查,再查下去,恐怕连顾相府和东宫都要被牵连。她的溃败几乎是注定的,却又叫她猝不及防。她笃定是圈套,却是她自己义无反顾跳下去的。
去六王府指认的两個尼姑原本就不是被收买的,有结果后快马将消息送回宫中,二人被分开指认,竟指的不是同一人,且两個沒一個是前日随去紫云庵的。
随去的妈妈,只有任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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