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表妹
聽到這兩個字,溫雪杳心中一陣恍然,在她的記憶中江南早已不是兩年前的光景。而是膈世的舊夢。
但是她心中不免爲寧珩感到惋惜,連溫長青方纔都說,當初寧珩爲讓官家賜婚搭上了自己的仕途。
以寧珩的才華,他本能順遂入仕,卻爲了不被官家忌憚而選擇放棄權柄,甘願做官家手下的一柄利刃。
如今好不容易不受掣肘,可他竟又說想辭官遠離上京城下往江南。
她心中難免爲寧珩感到悵惋,”阿珩哥哥,可你不覺得可惜麼?哥哥說你從前也想走仕途。
寧珩此人雖瞧着除溫雪杳外,對事事都冷淡寡然,然而從先前他與季子焉捨身犯險以救萬民於水火的決心中,就不難看出他心中有溝壑有抱負,有大好河山。
如今新帝繼位,本是他能夠大展拳腳的好時機,溫雪杳實在怕他一時衝動會令來日後悔。
寧珩猜出她心中的擔憂,緊緊與她相擁解釋道:“阿杳,我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偉大,更何況只要有心有力,何處何時不能施展抱負?走仕途是爲何,總不是爲了圖那一道官聲。
隨着寧珩與她吐露心聲,溫雪杳逐漸釋然,也對,寧珩若是在乎那些虛名便不會拒絕襲爵,更不會當初爲了迎娶她同官家做下約定,甘願當皇城司指揮使,獨爲皇族效力。
兩人對視一眼,心領神會地露出一抹淺笑,隨着馬車的顛簸靠向彼此。
大大大大
溫雪杳從寧珩口中得知元燁被貶爲庶民流放至蠻荒之地時,此事已經過去三日。
三日前,七皇子被貶爲庶民,同時流放至蠻荒之地。
寧珩負責將元燁押送出京,旁人還以爲他早已前往蠻荒之地,或許只有寧珩知曉,在對方離京後早就奄奄一息,堪堪吊着最後一口氣。
而這一切,僅僅是因爲元燁同他說了一句話,便像是遭到一股莫名力量的反噬,對方當即口吐鮮血不省人事。
他說——你相信前世今生麼?寧珩,我記得我的今生,也記得前世。可我爲何仍是一敗塗地
那些未解的謎團,似乎都能因此得到解釋。
此時寧珩靜靜看着坐在窗邊擺弄繡活的溫雪杏,心中一切未知都變得清明。爲何阿杏身上像是藏有祕密,爲何有些話她唯獨要同元燁去求證。
一個人如何會在一夕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又如何能知曉旁人無從得知的事。
寧珩心中有了答案,但他決心將這個祕密永遠埋在心底,原因無他,只因那日看到元燁道破天機後的慘狀。
他不願以溫雪杳的性命去賭一個令他好奇的答案,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少女察覺他的目光,金色的夕陽餘暉下,她彎眸淺笑的側臉寧靜又美好。這一刻,答案如何對於寧珩而言已經不重要。
唯一令他難過無法釋懷的是,若真有前世今生,想必他的阿杳上一世一定吃了許多苦。“在繡什麼?”寧珩啞聲問,用臉上的溫和笑意遮擋內心的悵然落寞。溫雪杳將手中的繡活提起來,展示給對方看,繡着玩兒的,一個小荷包。寧珩彎眸,給我的
溫雪杳嗔怒地瞪他一眼,爲何不能是我繡給自己玩兒的?寧珩走近,笑着從她手中接過繡了一半的荷包,靛藍色錦緞上面銀絲走線,是一片祥雲。
這料子顏色不像是你平日戴的。寧珩打趣看她一眼。
他湊過去在窗邊的長榻上坐下,將人抱到腿上,正要俯身親吻溫雪杳的脣,卻被人抵着胸膛推開。
別鬧,好熱。邊說着,溫雪杳邊從寧珩的腿上跳下去,坐到了牀榻的另一邊。
寧珩懷抱一空,愕然的視線追尋着溫雪杳的身影,好半晌纔回過神小聲嘟囔道:“成婚還不到一年,阿杳便嫌棄我,連與我親近些都不願了
溫雪杳先是一怔,見屋內沒有旁人,便肆無忌憚地瞪他一眼,“慣是會胡說,我哪裏是嫌棄你的意思,你莫要曲解我方纔的話。
“怎麼不是?”黑眸中露出一絲明晃晃的委屈,寧珩抿脣,那你過來抱我一下。“都說了我是嫌與你在一處太熱。”
“那不還是嫌我。”寧珩長嘆一聲,前些日子還說我身上涼的似玉一般,夜裏待我是又摟又抱,不過才小半月,
我就連靠近你都不能了。
溫雪杳無語凝噎,到底有些心軟。
她主動走回去,坐上青年肩頭,湊過去親吻他的脣。
寧珩先是一愣,隨即脣邊勾起一抹笑,霎時便反客爲主。
他一邊吻着她,一邊將手伸向她的腰間去解她的衣袋,壓着人的脣含糊不清道:“既然害熱,可以散開些。
窗外夕陽還遲遲未落下,溫雪杏面上一臊,連忙抓住他作亂的手。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一道通傳聲。
待聽清對方所說的內容後,溫雪杳眼中的迷亂瞬間蕩然無存,用力推開寧珩,公爹來了,你快停下。
寧珩不僅將她弄得衣襟散亂,更是將自己的弄得衣衫不整。素色的裏衣在肩頭搖搖欲墜,隨處一瞥便能看到青年深邃的鎖骨。
溫雪杳顧不得指責寧珩,連忙將自己拾掇好,還不忘在起身前將青年按回榻上,低聲警告道:“你快些穿戴整齊,切莫耽擱。”
臨走前還不忘叮囑,“不許衣衫不整就出來!”
沒給寧珩說話的機會,對方就丟下他跑了出去,留他一人坐在榻前。他屈膝一腳撐在榻邊,側身順着窗戶的縫隙向外看去。
院中溫雪杳小媳婦似的羞着臉乖巧靜站,對面寧國公不知正與她說什麼,時不時往屋內瞥去一眼。
寧珩失笑,心中忍不住嘀咕,分明是正頭夫妻,這般躲藏遮掩,不過是在自己院中閉門親密了些,怎得倒像是做賊一般
他無奈扯脣,不緊不慢地整理好身上的衣衫。
等寧珩出去,還沒來得及說上話,就見溫雪杳不動聲色回眸,惡狠狠瞪了他一眼。寧珩眉頭一緊,看向寧國公道:“父親怎麼忽然來了?”
他以爲溫雪杳仍是在生方纔的氣,此刻絲毫沒有意識到風雨欲來。
然而下一瞬,就聽對面寧國公開口道:“爹爹也是實在招架不住,這纔想尋你來。”寧珩眉頭皺得更深,想牽溫雪杳的手卻被對方躲開。
什麼招架不住
秦家小女,你表妹秦畫來了。
秦畫
寧珩先是一怔,半晌才遍尋記憶想起寧國公
口中的‘秦畫’乃是何許人也。
他有些頭痛的扶了扶額,就見一旁的溫雪杳一改往日柔順的模樣,此刻毫不遮掩怒目瞪着他。寧珩都無需多問,便能猜到方纔在他出來前,寧國公究竟對溫雪杳說了什麼話。
這事還要追溯到寧珩六七歲時,彼時秦畫不過也才五歲,只因寧國公酒過三巡後的一句胡話,說要讓寧珩與秦畫定娃娃親。
自此,秦畫便時時都想纏着寧珩。
直到三年前秦畫母親過世,秦畫三年不得議親,這才姑且消停,與寧國公府斷了往來。
如今三年期滿,她竟是第一時間就找上門來。
說起來這也是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寧國公曾經辦下的糊塗事,如今卻要寧珩來收拾這樁爛攤子。
他知曉那秦畫有多難纏,是以逼得寧國公直接找到寧珩的院子來,他也絲毫不覺得奇怪。
溫雪杳一瞧,就知方纔寧國公說的話不是作假,她避開寧珩想要牽她的手,低聲問道:“你當真與旁人定過親
“沒有!”寧珩咬牙沉聲回。況且那人還是秦畫!這表妹今日又整的哪一齣,怎麼好端端竟說要嫁他
溫雪杳哼了聲,沒再看寧珩,也沒說信還是不信。
寧國公:“那秦家丫頭如今已經來了,如今寶珠在廳中穩着她,只怕也是拖不了多久。”
不管因何而起,總歸是對方已經找上門,又談何能避之不見?就算能躲得了一時,可也躲不了一世,總要與對方說清楚。
溫雪杳尚且還算維持着冷靜,同寧國公商量道:“父親莫急,我與夫君說兩句話便去。”
寧國公一聽,這才放下心。
那秦家丫頭要死要活,動輒便是一哭二鬧三上吊,他也是實在沒了法子,況且兩家沾親帶故,說到底這也是他曾惹出的事,又如何好意思將人家一個女娃娃轟出府去。
可任他拋下老臉解釋當初不過是一句玩笑話,那秦家女娃都不肯應,執意要見寧珩一面,他這纔不得不前來搬救兵。
等寧國公的身影消失在院中,溫雪杳才一把拽起寧珩的袖口將人拉進屋內。屋門“嘭”地一關,少女叉腰怒目圓睜擡頭看向被自己逼靠在門板上的青年。平素軟糯乖巧的少女,破天荒竟露出一副喫人的爪牙。寧珩瞧着新奇,竟不知不覺扯
脣笑了下。
這一笑,更是點燃了溫雪杳心中的怒火。
她擡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對方腰間的軟肉上狠狠掐了一把,然後又用方纔掐過人的手握住對方下頜,寒聲道:“寧珩,你還笑!”
寧珩知道她是真的惱了,可這般從未有過的待遇竟寧珩心裏莫名燥起來,他收斂笑意,心跳的厲害。
你說,待會兒你要如何迴應你那千里迢迢的秦家表妹
寧珩定定望她,喉結一滾,便下意識伸手想捏她此時氣鼓鼓的粉嫩臉頰。未曾想手背遭來“啪”的一聲脆響,對方毫不留情將他的手打開。這一打,也將寧珩心中旖旎的心思打碎不少。他藏起不合時機的心思,正色道:“自然是同她解釋清楚,讓她從何處來,便往何處去。”
溫雪杳得到保證心情稍稍緩和,兩人攜手來到廳堂外。
只見那坐在廳中的少女似一塊望夫石般不住地往門外望,視線在對上並肩而來的兩人後一頓,緊接着便起身相迎。
來之前溫雪杳還以爲對方會是有些蠻不講理的潑辣女子,可走近一瞧,卻看見一個溫婉嫺靜的女子。
對方起身後,睜大的美眸逐漸氤氳出一層水汽。擡起的手腕纖細,白皙的皮膚幾乎能透出淡淡的青色脈絡。
美人仰首紅脣輕啓,一股清淺的梔子花香隨風自來,“珩表哥……”話音落下,她頓了許久,才略顯迷濛無措的喚出一句“表嫂”。
溫雪杳站定在寧珩身前,隔絕了對方几欲貼上來的身子,問聲提醒道:“秦表妹,我與夫君耳力還算好,你委實不必湊得這般近。
說完,她掩脣輕咳兩聲,似是有些受不了對方身上的薰香。
寧珩勾脣,亦步亦趨學着溫雪杳的動作掩了掩脣。
他其實早就想好了千百種法子,只消幾句便能輕易打消對面女子的心思,或勉強保有一絲體面將人好言勸走,或直接令人下不來臺。
但他忽然就想躲在少女身後,看她護着自己的模樣。
這麼近的距離,寧珩的鼻息間其實只有溫雪杳發間的皂莢香氣,她從不愛塗脂抹粉,也很少薰香,是以身上只有衣裳洗淨晾乾後天然的和暖味道。
從他的角度,只需垂眸,就能看到少女頸後細小的絨毛。
br/寧珩不禁笑了下,沒忍住,伸手勾着她暨角的髮絲帶到耳後。
情不自禁的一個舉動,落在旁人眼中卻像是精心謀劃。
秦畫瀲灩的眸子裏水霧更甚,那張漂亮的臉蛋連溫雪杳見了都心生愛憐。
寧珩在溫雪杳的暗示下先一步越過對面的秦畫,徑直走進廳內坐在寧寶珠身邊。
秦畫見寧珩這般聽溫雪杳的話,臉上楚楚可憐的表情終於在他走後露出一絲裂縫,“表嫂不必如此防備我,我只不過是想與表哥敘敘舊。
“只是敘舊?”溫雪杳偏頭,裝作茫然道。
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秦畫咬了下牙,自然不是,我長途跋涉而來,自是要表哥履行昔日的承諾娶我。
“什麼娶你?”溫雪杳更是不解:“夫君何時承諾過,亦或是官家也爲你們二人賜過婚?還是你手中有家中長輩所寫的婚書
“再者說,我又爲何要防你,公爹說你與夫君是幼時便玩在一起的表親,過往將近二十年你都不曾讓夫君動心思娶你,我又何需防什麼
秦畫一噎,面色幾經變化,終是無奈看向一旁的寧國公,委屈道:“雖當初沒有寫下婚書,可這
門親事是寧國公親口定下的。
一旁的寧寶珠聞言忍不住開口道:“既是我父親當初說要迎你入寧國公府,如今你也執意要嫁………那是誰應下的你便找誰啊,纏着我兄長作甚
寧寶珠顯然也是被秦畫折騰瘋了,這纔不顧寧國公就坐在一旁,口無遮攔。
誰料,寧國公竟也爲老不尊起來,垂眸思索一陣,就在衆人以爲他要發怒訓斥寧寶珠時,只聽他沉聲道:當初的確是應下讓你進我寧家門,卻也未說非得是阿珩娶你……
秦畫表情徹底裂開。
寧珩沒忍住,輕笑出聲。
秦畫不可置信地張脣:“姑父……你怎可如此戲弄畫畫?”
寧國公老臉一紅,摸了摸下頜,似是靈光一閃又想出一個主意,“我年齡的確大了些,可珩兒他已經娶妻了啊,且我寧家有家規,寧家兒郎不能納妾……畫畫啊,你總不能指望姑父這老骨頭再娶個續絃生個男娃娶你吧
r/越說越離譜,此刻不光是秦畫滿臉震驚,就連一旁的三個小輩都愣住了。溫雪杳甚至開始懷疑,若方纔寧國公端出這架勢,如何還能勸不住秦畫
而對面秦畫再也強撐不住,她一擺手,提裙快步走回廳堂就往那椅子上大喇喇一靠,明明還是那張溫婉淑靜的臉,可此時渾身上下的氣質卻像是猛地變了味道。
她一擺手,頗有些嫌惡地用餘光瞥過從進門時就沒說過一句話的寧珩,在她看來,如今的寧珩不僅是小時候那朵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黑心蓮,更是淪落爲要家中夫人與老父親保護的地步。
秦畫狀作西子捧心,“我心心念念想嫁表兄,無奈妾有意郎君無情,我也只能回家稟明父母親,此後削髮去那廟裏,後半生便做那姑子去。
若非秦畫痛哭流涕得太過急迫,或許溫雪杳一時還難以察覺。
她抿了下脣,走近廳內在氣定神閒的寧珩身旁坐下,側身小聲問他:“阿珩哥哥,你這表妹是不是拿你做幌子,其實根本沒想過要嫁人
寧珩一挑眉,溫雪杳還哪有不明白的。
溫雪杏正欲偷偷睬他一腳,就被人用腳腕別住腿。
寧珩一臉委屈,若非我親眼瞧見,又怎知她葫蘆裏賣的什麼藥,阿杳可莫要再冤枉了爲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