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皇子殿下
与此同时,凤仪宫殿内。
楚淮凝大清早便随着父亲楚廷源一同进宫,她身着流彩暗花金丝长裙端坐在殿内。
少女静静坐着,细眉微蹙,眸色半掩,紧抿着红唇,倒叫人看不出半分她平时裡那娇俏跳脱之态。
几名小宫女正在为皇后盥洗梳妆,楚淮凝坐在软榻上看着皇后,心情颇是复杂。
皇后坐在铜镜前,秀目望着镜内照映出少女紧紧蹙起的眉,默默无言。
盛装打扮后,皇后朝佟嬷嬷使了使眼色。
佟嬷嬷心领神会,带领殿内的众宫人退了出去。
楚淮凝坐在皇后身侧,牵起她的柔荑,明亮的眸中含着疑问,迫不及待地问道:“姨母,姨母是早就知晓顾舒晏的身份了么?”
皇后轻声道:“知道。”
楚淮凝也不意外,毕竟她当时想破头都不明白,她并沒有求姨母赐婚,为何陛下忽然就向她与顾舒晏赐下婚约,想必是姨母早就替她相中了顾舒晏。
楚淮凝红唇抿了又抿,欲言又止。
皇后的眼神在她面容上停滞了许久,问道:“凝儿不怪姨母擅作主张?”
楚淮凝摇了摇头,道:“我知道姨母不会害我,只是……”
只是,她从沒有想過嫁入皇家。
她向来野惯了,如今顾舒晏有层皇子的身份,于她来讲就如同无形的枷锁,自由惯的人,一时還无法接受。
皇后思忖了会儿,正色道:“凝儿,你始终是要长大的,你這一生不可能永远在你父亲還有我們的保护下。”
楚淮凝不懂這是何意。
皇后又问:“顾舒晏待你如何?”
她想也未想,回道:“好。”
皇后倒有些诧异,据佟嬷嬷打听,這個顾舒晏,性子冷漠孤傲得紧,她還担心凝儿嫁過去会受尽冷落。
楚淮凝面色忧愁,看似一点也不开心。
“姨母,我总觉得心裡有些不舒服。”
皇后右手覆上楚淮凝的手背:“他虽是皇子,而你的身份家世亦不差,你们二人不正是门当户对,天造地设嗎?”
楚淮凝抬起脸看向皇后,无力地一笑。
皇后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本身一直觉得自己下的决定沒错,可现下见到她心裡分明不适,却還是沒有舍得责怪自己,皇后顿时也有些過意不去。
皇后抬手摸了摸楚淮凝的脸颊,柔声道:“凝儿,你心裡若是怪姨母,大可說出来,憋着可不是你的性子。”
楚淮凝麋鹿似的眸看着皇后关怀的眼神,抿唇摇了摇头,“姨母,凝儿沒有怪您。是我自己对顾舒晏一见钟情,沒出息的喜歡他,姨母又沒有逼我。”
皇后闻言笑了出来,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啊,真不害臊。”
楚淮凝摸了摸鼻尖,冁然而笑。
皇后道:“你放心,有姨母在,定会好好保住你本该有的位置。”
楚淮凝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宝璋殿内灯火昭昭,谈话声此起彼伏。
奢华的筵席之上,文武百官,名门世家们纷纷携家带口,出席于宫宴之中。
此时,贵人皆已落座。
楚淮凝随着父亲楚廷源坐在最靠前的席位,坐下后,她眼神幽转,试图在众多道身影中找到顾舒晏的影子。
正在這时。
太子李彦从她身侧路過,本是想擦肩而過,却倏然驻足,侧首睥睨地打量楚淮凝。
见到太子身姿,楚廷源与楚淮凝一同站起身,朝太子行礼。
李彦颔首,道:“免礼。”
随后楚淮凝继续看向殿外,李彦還沒离开,望着楚淮凝,明知故问:“淮凝妹妹這是在等谁?”
楚淮凝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回道:“沒有等谁,殿下若是有事大可去忙。”
见她毫不给面子,因殿内人多,李彦也不好发作,甩了甩衣袖,恨恨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却落在她明媚的面容上,迟迟移不开。
楚淮凝装作沒看到他,偏過头去同楚廷源說笑。
正在這时,殿外通传声响起:“陛下与皇后娘娘到——”
李彦便只能回到自己的座位。
大殿内众人起身行礼,一齐恭贺殿下寿喜。
皇帝与皇后坐在宝座上,說了几句场面话。
台下道喜声连绵起伏。
皇帝撩起袖摆,朗声道:“今日,朕有一件大喜事要公布。”
因着這几日外界传言,众人纷纷将眼神移到靖安侯府這桌席位上,只见靖安侯府一家皆坐在席前,独独沒有话题中那人。
“朕的第二子,与朕失散二十来年,如今找回,朕心甚悦,则决定在今日的大喜日子裡将這份喜悦分享给众爱卿。”
皇帝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立在身侧的王公公,王公公立即扬声道:“二皇子殿下入殿——”
闻声,台下众人目光一齐往偏殿入口望去,只见走来一名身着月白色锦袍,玉冠束发,身形颀长,身姿如竹,面容俊美的男子。
刹那间,场内一片哗然。
二皇子的生母乃上任靖安侯之女,亦是当初的侧妃娘娘,如今二皇子横空冒出,光是家世才学相貌都更胜太子李彦一筹,加之陛下的看重,這番果真是将太子打得措手不及。
更况且,二皇子娶的娘子還是楚首辅的掌上明珠及皇后娘娘最宠爱的外甥女,楚淮凝。
朝中重臣大多都见過顾舒晏,欣赏他的能力与品性,不少臣子暗自点头,而场内众多未出阁的贵女们,见到来人,止不住芳心暗动。
顾舒晏进了大殿,眼神越過众人,停留在楚淮凝的身上,恍惚间,正好与她对上视线。
一阵无言的眼神交汇。
紧接着皇上讲述了如何与儿子失散的事。
虽說众人十足好奇,为何這失散的孩子以顾侧妃侄子的身份出现在大家面前,也不主动找回自己的身份?而皇家本就乱,各人心裡有各种想法,自然不敢說出,只纷纷为陛下送上祝福。
一场寿宴则在喜悦中散席。
筵席散了后,皇后吩咐佟嬷嬷让楚淮凝留下。
楚廷源猜想应当与他女婿有关,见有皇后在,他也大可放心,便随着同僚离殿了。
宝璋殿外。
皇后牵起楚淮凝的手,往金銮殿的方向走去。
“凝儿,顾舒晏与陛下正在金銮殿,姨母带你過去。”
楚淮凝好奇问:“姨母,那是陛下父子见面,我去做什么?”
皇后暼了她一眼:“你是二皇子的媳妇儿,自然要去陛下面前一同露脸了。”
楚淮凝只能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金銮殿内,熏香渺渺。
皇帝眼眶微红,感叹道:“儿子,朕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做你的父亲了。”
自从知道顾舒晏是他的亲生儿子后,他便日日夜夜盼着昭告天下這大喜事。
顾舒晏站在大殿内,面无表情看着宝座上的男人,问:“陛下,我母亲的事,陛下是全然忘了?”
皇帝楞了一息:“你母亲?她什么事?”
顾舒晏冷声道:“我母亲当年并非难产而亡,而是有人蓄意谋害。”
皇帝略微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半晌后,沉声道:“晏儿,這事朕查過了,的确是难产而亡。”
顾舒晏极快地捕捉到他慌乱的神色,旋即很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陛下,若是我查出了幕后真凶,還望陛下莫要包庇才好。”
皇帝想起顾悦,内心十分愧疚,心痛难忍,便更想尽力待顾舒晏好,他道:“儿子,你与户部侍郎金重远嫡女的婚事,可不能就這样做罢,這是你母亲在世时,为你许下来的婚约。”
闻言,顾舒晏紧蹙眉心,面色难看问:“什么婚事?”
皇帝道:“前两日,這金重远便找過朕提了此事,他那边還有你母亲当年的留信,以及交换的信物。”
顾舒晏這下总算明白,金明雪为何要散发他身份的消息了。
他俊容冰寒刺骨,冷声道:“我已经成亲了,陛下這是让我与淮凝和离不成?”
皇帝尴尬笑了笑,因为這也是他当初下的圣旨,楚淮凝家世优良,做皇子妃很是般配。可怎么說這婚事也是皇后隐瞒他算计来的,心裡多少還是很不平衡,再加之与户部侍郎之女的婚事,還是顾悦当年许下的承诺。
“儿子,你是皇子,三妻四妾乃是常事,那金家小姐想必也不会介意做侧妃。”
正在這时,皇后的声音从殿外传了进来:“陛下可真是大忙人,這才认回了儿子,就迫不及待送個儿媳?”
顾舒晏回過身,却看到站在皇后身旁,面色苍白的楚淮凝。
他心口猛然一缩,神色紧绷。
皇帝冷着脸,看向皇后:“怎么,皇后還要阻止皇子纳妾了?”
皇后笑了笑,沉着道:“這個臣妾自然不能插手,只是陛下不如问问二皇子的意思?”
皇帝冷笑:“他自然是同意的。”
顾舒晏急忙打断,“陛下!——”
楚淮凝欠身行礼,道:“陛下,娘娘,臣女先行退下了。”
而后沒等皇帝与皇后的点头,便匆匆离开了金銮殿。
顾舒晏转回身,冰冷的眉目直视着皇帝,随后丢下一句:“這婚事就留给陛下自己去娶罢。”便也退出了金銮殿。
皇后听到這句险些笑出了声。
皇帝伸手正预喊顾舒晏留下,却已沒在金銮殿看到他的身影。
殿外。
楚淮凝闷头走着,心裡混乱不安,双手冰凉,早已经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顾舒晏大步流星跟了上来,直接将她拽入了廊下的角落。
楚淮凝眼眶湿润,咬牙看他:“放手。”
顾舒晏揽住她的腰身,“不放。”
楚淮凝直接踹了他一脚,骂道:“你要娶金明雪,亦或是银明雪都随你,但你娶别人,首先要与我和离!”
顾舒晏冷声道:“我沒說要娶。”
楚淮凝仰起脸看他,清眸流盼,湿气氤氲:“你不娶,可皇子殿下,三妻四妾都正常,不是嗎?”
“陛下說你与金明雪早就有婚约,這么說来,我反倒是那個霸占了别人位置的人?”
顾舒晏脸色阴沉如水,狠声道:“凝儿要与我和离,你且看皇后娘娘她会同意嗎?”
闻言,楚淮凝心裡更愤恨万分,他分明清楚知晓她所有的弱点,却三番两次拿她的弱点来威胁她。
她用力推开他,“你别总拿我姨母来压我!”
顾舒晏纹丝不动,面色难堪。
她眼裡噙着泪,用着她认识顾舒晏以来,最绝情的语气,冷声道:“顾舒晏,我开始讨厌你了。”
语落,楚淮凝趁他摇摇欲坠之际,连忙跑开。
在她离开之后,顾舒晏面色煞白如纸,倒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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