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反悔
他緩緩摸出煙盒,抽出一根菸夾在指間,剛想掏出火機將之點燃，卻忽然手一抖,發現指間的煙被自己無意識的用力.夾.斷了。
通訊表突然響起,他沉了沉氣接通,聽到楚琛的聲音從那頭傳來。
“寒司令,我剛剛查了所有領通行令的人,除了家屬之外都是在醫院守崗巡邏的戰士,沒有其他人。”
寒遷腳步驟停，高大的身影逆着一層樓梯口.射.進.來的光線,依稀只能看清楚一個輪廓。
低沉的嗓音隨即響起：“那就是有人的通行令被偷走了,立馬通知營地所有人集合。”
“是，還有司令，通訊組剛纔聯繫我,說林暮川的追蹤器現在沒辦法定位,信號……好像被屏蔽了。”楚琛遲疑着說。
聽到他的答覆,寒遷渾身的神經都瞬間繃緊了一下,沉默了許久纔回答：“……查他追蹤器最後接受信號的所在區域。”
無論如何他都要把人找出來,哪怕把整個普米給翻過來。
他沒有辦法接受林暮川的出事，他真的會瘋掉。
結束這段對話，寒遷也迅速趕去營地。父親和愛人同時不見,他此刻承受的心理壓力不是常人能負擔的。
今日的戰鬥組營地格外熱鬧。
所有在役軍人，從士兵到戰士及艦長在訓練場上集合，人員站的滿滿當當沒有一絲縫隙可言。
地面戰鬥分部這邊，每位隊長仔細點查人數，一一上前報告。
“報告總司令，一隊人員全部到齊！”
“報告總司令，二隊人員全部到齊！”
輪到三隊了，王濤緊鎖眉頭，邁着沉重的步伐走上去，擡頭看了眼臺子上的寒遷：“報告總司令，三隊……三隊缺一人。”
寒遷瞬間將冷冽的目光投過去，沉聲：“缺的誰，聯繫得到嗎？”
“副隊正在聯繫，缺的是個剛從訓練基地出來的，您應該也認識……是葉勳。”王濤此刻的表情也是萬分糾結，戰鬥組不像特務組紀律那麼寬裕，所有人員除非意外情況、沒有上級指示是不可以擅自離開營地的。
而葉勳還偏偏在這種關鍵時刻消失……他不願往某個方面去想，因爲那是他自己親手帶出來的人，他真不敢想。
“報告總司令，四隊全部人員到齊！”
“報告總司令，五隊全部人員到齊！”
“報告總司令……”
地面戰鬥分部報告完再是空中戰鬥分部，最後所有人員清點完畢，只有王濤的三隊缺了一個葉勳未到場。
副隊在旁邊撥了十幾分鐘的通訊，對面一直顯示無人接聽，他頓時也面色不佳起來，向王濤低聲報告：“王隊，沒人接。”
王濤登時皺起眉，和他站在一側低聲交耳：“你今天給他安排任務了？還是他有請假什麼的。”
“沒有啊，這幾天一直沒任務，今天早上訓練的時候還看到他了。”副隊回答。
寒遷那邊清點完所有人員，最終將目光投回三隊那邊，厲聲：“王濤。”
王濤被他喊的一個激靈，連忙上前報告：“總司令，通訊接不通，葉勳今天也沒有任務安排和請假事件。”
寒遷的面色越來越沉：“查監控。”
“是。”王濤立即安排副隊去營地機房查監控。
此時天色也逐漸暗了下來，寒遷站在臺子上看向楚琛：“通訊組那邊查出來什麼沒有？”
旁人看不出來寒遷此時心裏有多着急，只是事情只能一步步跟着來，更何況在自己營地的軍人面前，寒遷需要維持形象穩定軍心。
“還在調查。”楚琛回答。
“儘快！”寒遷沉聲呵斥。
切斷聯絡後，寒遷剛準備去通訊組一趟，親自去跟蹤查詢進度。現在是他父親和愛人同時失蹤了，他沒有辦法停歇下來，一停歇下來心中的急躁就無法壓抑了。
哪知，在他剛剛踏出營地的時候，通訊表響起，識海中忽然切出一個通訊，是個陌生的通訊號在聯繫他。
幾乎是一瞬間，寒遷腳步驟停，頓在原地身體驀然僵硬住。
這個時候有陌生通訊打過來……
“總司令，怎麼了？”跟隨在他身後的兩名士兵疑惑的問。
“……”寒遷背對他們緩緩擡起手，示意別說話，然後極其慎重的接收了通訊。
剛開始是很長久的一段沉默，氣氛無不透露着緊張，連空氣的流動都彷彿扭曲了。
“……喂。”對面沉得住氣，寒遷卻是沉不住了，率先開口。
“寒司令，是在找人嗎。”聽到他的聲音，對面忽然發出一道輕快的笑聲。
聽到這聲音，幾乎是立刻的，寒遷的臉色變了：“真的是你。”
雖然很少和葉勳接觸，但這個聲音一出來，寒遷還是立刻就認出來了。
“是我。”葉勳並不奇怪他會立即認出來自己，畢竟這種時候他在營地突然消失不見，可疑度本來就很高，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有問題。
“暮暮是你帶走的。”寒遷立即肯定的說。
“是，想看看他嗎？轉接視頻通訊。”葉勳在那邊說完，立即發送了視頻通訊請求。
寒遷毫不猶豫的同意了，識海中立即閃出來一個畫面。沒有葉勳，也沒有其他人的身影，空曠的房間裏，只有一張牀，自己心心念唸的人正背對這邊坐在牀上，四面白牆毫無縫隙的圍堵在周圍，像是個密不可封的牢籠。
“暮暮！”
寒遷的心立即就緊了一下，雙手緊握成拳強忍心中生出的暴戾，咬緊牙關一字一句問：“我要和他說話，確定他的安全。”
葉勳在那邊沒說話，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道：“……不行，你已經看過了。”
他話音剛落，寒遷這邊識海中浮現的畫面瞬間閃動一下消失，對方又將視頻通訊轉接成語音通訊了。
“暮暮，暮暮！”看着識海中的人瞬間消失化爲黑暗，寒遷心中的焦急一下達到頂峯，像是一根溫度計，被浸泡在熱水裏，瞬間爆表。
無奈他此刻能做的，除了着急就只有着急。
“你抓他的目的是什麼，還有主腦，說出你的需求，我們可以交涉！”他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嘗試着和對方進行交涉。
葉勳在那頭輕笑一聲：“交涉？對不起我沒有和你交涉的資格，對於上級的指令，我能做的只有完成任務。”
“你是黑坎的，帶走主腦情有可原，但爲什麼要牽扯到暮暮。”寒遷的語氣依舊冷靜，只是緊捏的雙拳因爲過於用力，指甲已經摳破了手心，手臂青筋凸暴。
“這就是我聯繫你的目的，你的愛人和父親都在我們手上，今天晚上八點，我們要駕駛飛船離開普米星球，想讓你愛人活命，就老老實實配合我們驅散開守衛星球邊境的戰艦，讓我們安全離開。”葉勳用十分深沉的語氣說着。
寒遷又狠狠咬了下牙：“放你們離開？讓你帶着他們離開？你是在開玩笑嗎？”
主動開門放人帶着自己父親和愛人離開，這麼愚蠢的事情寒遷一輩子都做不出來。
“不敢，我向你承諾，只要你放我們安全離開普米，我們飛船裏還有一艘連帶的子飛船，到時候我可以讓暮暮開子飛船自行回去。”
“那我父親呢。”寒遷冷聲問，同時在心裏思索他這句話的可信度。
“對不起寒司令，您父親的主腦我不能給您，拿回主腦是我的任務，暮暮只不過是用來護我們離開而已，他和主腦我都不會傷害，你想再拿回主腦，等我交給本星後您自己再去搶吧。”葉勳的態度很客觀、也很強硬，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完成任務，不會傷害任何人，也不會輕易妥協。
“閉嘴，你沒資格這麼叫他。”寒遷緊抿嘴脣，怒氣隱隱簿發。
在訓練基地的時候，林暮川真心把葉勳當朋友，如今這個朋友卻反過來背叛他、利用他，葉勳沒資格這麼親暱的稱呼他。
那邊傳來一聲嗤笑：“也是，你也沒資格再讓我稱呼一句司令，你從來不是我上級，所以也別拿你這副命令的語氣對着我。”
葉勳此刻是脫離了僞裝，完全的恢復本性了，對着他說話也再無尊敬感。
寒遷被他引戰性極強的話氣到了，回想起以前在訓練基地，這個表裏不一、狼子野心的人就一直很親近林暮川，一時心裏更加不爽。
“我警告你，別動他一根汗毛，否則我會讓你死的很難看。”
“不用你說這話，我不會傷害自己的兄弟。”
“嗤。”寒遷冷笑嘲諷，“你還有臉說兄弟情？”
“哦，AI人臉被我丟在營地宿舍牀底下，你現在去找估計能看到。”
葉勳這張嘴也是利索的很，回懟起來毫不費力，兩人你一句我一句，你來我往的互相氣的對方要嘔血，不知是單純爲了今天這件事而起的衝突，還是有某些個人的情緒夾雜其中。
“記住了，今晚八點，你只能留下一個人，反之一個都留不住，我相信你心裏有底，就這樣。”丟下這最後一句話，葉勳果斷切斷了通訊。
“……草。”饒是寒遷這種極少說髒字的人，此刻也是被他氣的生生罵了出來。
結束通訊，他冷着臉轉身往回走。
後面的兩名士兵見他接了個通訊後明顯面色更難看了，什麼也不敢說就只默默跟在他後面。
“通知楚琛和穆雲祥來我辦公室。”
冷聲命令這一句，兩名士兵立即聽令前去喚人。
……
辦公室。
“什麼！”楚琛拍案而起，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他們把林暮川抓了？”
“你是說葉勳？王濤隊裏剛進來的那個？”聽到這消息，穆雲祥亦是很驚訝錯愕。
寒遷沉默了一下，回答他們：“醫院的監控錄像顯示作案者有兩個人，目前只知道葉勳，還有一個不知道是誰。”
“所以說，那小子是黑坎星球派來的臥底？在訓練基地待了五個月都沒露出過破綻？”穆雲祥覺得這件事情太不可思議了，又同時在心裏猜想黑坎特務的業務能力得有多強，五個月的時間都沒被發現異樣！還混進了軍組！
“不……其實露出過破綻。”楚琛思索着，和寒遷默契的對視一眼。
穆雲祥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他們。
楚琛深吸一口氣，開始和他說了起來：“其實上一屆訓練基地，我們抓出來過一個臥底，也是黑坎星球的，這個事你應該聽說過，當時那個臥底向他同夥發送電碼傳輸信息，內容是‘初考已過，111’。”
穆雲祥很認真的在聽他說話，點頭繼續問：“接着呢。”
“當時在營地審訊室，把那個夏申和他同夥押走之後，寒司令私底下和我討論過那個111的含義，那時候就多少推斷出了一點。”
“111？什麼意思？代號嗎？”穆雲祥也不禁兀自猜測起來。
楚琛勾起一邊嘴角怪笑了一下：“寒司令當時的猜測是，111是暗示人數，更準確的說那是三根豎線，代表他們初考已過留在訓練基地的人有三個，之所以故意寫成111，是想掩人耳目，只有他們自己人能看懂。”
聽到他的這個解釋，穆雲祥猝然一驚，將不可置信而又敬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寒遷，驚歎：“寒司令，厲害啊！您這破譯技術，讓您去當通訊組司令也不爲過啊。”
寒遷微微皺眉垂眼：“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我把你們叫來是一起想辦法解決問題。”
穆雲祥瞬間表情凝住，收起了嘴角的笑意，恢復成認真的樣子，開始嚴肅討論這件事：“所以這個想法現在被證實了？不是三個人嗎，當初抓出來一個，再是葉勳，那麼還有一個是誰？”
楚琛在旁邊冷笑：“一個比一個藏的深，如果能讓我們看出來他是臥底，他估計也沒臉喫特務這碗飯了。”
寒遷冷着臉在心裏思索：“上一屆訓練基地選取的那些人，全部查一遍，葉勳的身份也重新查一遍。”
訓練基地所有人的信息資料都是真實的，剛開訓的時候就查過了，毫無漏洞可言，至於爲什麼會查不出來誰有問題，原因只有一個。
——身份信息都是真的，只有人是假的。
也就是說，以假代真，他們利用了別人的身份。
寒遷現在查葉勳，是想弄清楚他是怎麼利用別人的身份信息在普米星球生活下來的。
這件事情，楚琛都細思極恐。
正在這時，楚琛的通訊表響了起來，他迅速接通，聽到對面說的話後神色沉了一下，轉而切斷聯絡將消息告知寒遷：“寒司令，通訊組那邊通過查詢監控畫面裏兩人的身體數據，對比了軍組所有人的身體數據，鎖定了這幾個人，其中有葉勳……、……、……張玩。”
“……張玩。”寒遷面色一冷再冷，忍不住在心裏細細琢磨起這個名字。
爲什麼直接確定張玩，首先通過111的電碼可以確定三個臥底都是上一屆訓練基地的，夏申、葉勳。
再接着通訊組又對比身體數據，查出來這些人裏面，只有張玩和葉勳是從訓練基地出來的。
寒遷現在回想起在訓練基地的時候，張玩對着林暮川，對着自己，以及所有人那幅憨鐵模樣，心裏的嘆息都堵塞着出不來。
正應了王濤以前那句話。平日裏最低調最老實的人，要不是真的單純，那就是裝出來的。
“所以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難道真的要打開防衛，送他們回黑坎星球？”穆雲祥苦惱萬分。
“……時間不夠，通訊組找不到林暮川的位置了……”寒遷語氣沉重，心裏壓着的大石頭已經堵在了喉嚨口，令他連呼吸都感到困難。
看到他遇到這種事，楚琛亦是跟着難受，神色沉重的道：“要不然我們順着他的，先留下一個人，他不是說有子飛船讓林暮川行駛自行回來嗎，到時候，只要林暮川一脫離困境，我們立即派出戰艦追擊上去，把人給攔截下來，總司令你認爲呢？”
穆雲祥認真聽他的話在心裏分析，仔細思考一番覺得這是最合適最恰當的一個方式。
寒遷坐在兩人中間，僵硬了半天沒動彈，好久才反應過來，沉重的嘆了口氣：“只能這樣了。”
……
葉勳切斷通訊後迅速沉下臉，不知想到什麼冷笑一聲。
張玩見狀還以爲是談崩了，忙問：“怎麼，他不同意？”
“他敢不同意嗎？”葉勳挑眉用詭深莫測的眼神看了他眼。
“那你冷笑個什麼？莫名其妙。”張玩無語的瞪他一眼，然後繼續看向面前監控畫面上的人，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愧疚。
葉勳也跟着將目光投過去。剛剛他和寒遷轉接視頻通訊，是接了監控的錄像，沒有直接去房間，所以在他和寒遷通訊的時候，林暮川根本不知道。
“都準備好了嗎？六點了，還有兩個鐘頭就出發。”
“嗯。”張玩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面無表情瞥他一眼，隨即抽回目光走出去。
葉勳就站在這間房裏，看着眼前的監控畫面顯示張玩推門走了進去。
“暮暮……”張玩推門走進來，邁着緩慢的步伐向那邊靠近。
林暮川背靠牆坐在牀上，低着頭壓根不想搭理他。
他不說話，張玩也很尷尬，氣氛凝滯到凍結，再加上天氣本就冷，張玩站在房裏都無端端打了個冷顫。
“空調溫度是不是太低了？你冷不冷？”意識到這一點，張玩立即走過去調整空調溫度。
林暮川坐在牀上抱着雙腿，將臉完全埋在雙膝，從始至終沒有擡頭看過他一眼。
“……可以了，這樣好些。”調整了空調的溫度，張玩覺得差不多了，便走到牀邊試圖去和他說話。
“暮暮……我對不起你，欺騙了你，你和我說句話，要罵我也可以，你……”見他一直不說話，張玩便伸手去拉他，單手捧着他的臉擡起來，看到的卻是一雙盈滿淚水的眼睛。
“你……”看到他這副模樣，張玩心裏突然一慌，手忙腳亂的用自己的衣袖去給他擦眼淚。
林暮川抿着嘴脣，任由淚水淌下，狠狠拍開他伸過來的手。
“……”張玩的動作僵住，注視着那張沾淚的臉，那雙漂亮的藍眸像是一汪海洋般，乾淨純粹而又令人心疼。
“你……對不起，但這是我來到這裏的任務。”張玩沉默了一下，隨即很直白的向他道歉坦白。
林暮川鼻子一酸，心裏更難受。
從初始考覈任務的時候，他心病發作，葉勳着急的擔心自己……
四組的人來挑事，他們爲自己、爲南飛打抱不平……
張玩在醫院發現自己和寒遷的關係，說會幫他隱瞞，拉他走上正軌，雖然是場烏龍……
狙擊比賽的時候，他們互相鼓勵幫助……
秦蔭第一次出現在訓練基地的時候，張玩義憤填膺的帶他去捉姦，兩人爬窗一起摔下草地……
還有秦蔭出現後，張玩幫他懟那些拉郎配的人；晚上去寒遷辦公室的時候，張玩說給他打掩護；實地演練三人遇到藍斑豹，林暮川隻身一人下去應付的時候，葉勳和張玩掩飾不住的擔心…………
不止這樣，還有更多更多的細節，令林暮川現在回想起來依舊覺得很溫暖，可是，現在他們卻站在自己面前，承認是臥底、這一切是欺騙，身份是假的、感情難道也是假的嗎？
別說普米和黑坎是敵星，就是他們在各自星球的身份，也不容許這份友情能夠繼續維持下去。
所以林暮川很難過，真的很難過，他們的信仰不同，本身就站在敵對面。
“暮暮，你、你別哭！”見他眼中的淚水流的越發洶涌，張玩一時更加着急，卻又拿他無可奈何，林暮川抗拒自己的親近。
林暮川擡起眼眸，用極度悲傷的眼神望着他，問：“現在這樣……也是騙人的嗎？”
這樣擔心安慰自己，難道也是欺騙嗎。
聽到他的話，張玩像是被瞬間冰凍住一樣，整個人僵硬在那裏。
林暮川緊緊抿着脣，見他沒有回話，目光更加失望悲傷。
“……不是。”對方沉默了片刻，才用低啞的聲音回答。
“在我的真實身份這方面，對不起欺騙了你，但是我的確一直把你當朋友，千真萬確。”
林暮川吸了吸鼻子，無聲的將眼淚咽回去，用嘶啞的聲音輕聲說：“我想聽你說、你都欺騙了我哪些事、更具體的。”
因爲太難過，林暮川說話都一頓一頓的，呼吸不過來。
張玩還是沒忍住伸手去替他擦眼淚，沉吟了一會兒才垂眸緩緩開口：“在訓練基地的時候……去教官辦公室搬水都是我和葉勳一起……”
那個時間就是他們私下交流的時間。
張玩沒說下去，林暮川卻聽懂了。
“在醫院撞見你和寒司令那一次……我說是追求小護士，其實是想從小護士那裏打聽點有利的消息，畢竟第一醫院存着很多軍官的治療檔案。”
“幾天前……你們去黑坎星球執行任務，是我通報回去的。”
縱然當時跟着去的兩名特種戰士是臥底，那兩個人也沒辦法在衆目睽睽之下通知黑坎，所以實際上當時他們剛落地就被追蹤，是張玩給上級通報的。
“還有之前……”
“夠了！我不想再聽了！”林暮川用力拍開他給自己擦眼淚的手，氣的渾身都在發抖，想要罵他，又不知道該罵些什麼纔好。
“所以你從一開始，知道我和寒遷的關係起，就精打細算打量好了以後用我當擋箭牌？”林暮川失望的眼神中帶上一絲憎惡。
“我沒有！”張玩這次反駁的很迅速，皺起眉語氣強硬的解釋，“我要是早就打算利用你，當時何必想方設法幫你隱瞞？你以爲在醫院電梯的時候，我真的那麼傻以爲你是寒司令的小情兒？我不想把手伸向自己的兄弟，所以想假裝自己不知道實情！但是後面你親口告訴我你和寒司令真正的關係，我還是要幫你隱瞞，爲什麼？我想瞞着葉勳，我怕他想利用你和寒司令的這層關係對你下手，但事情的發展我永遠猜想不到，你們的關係曝光是遲早的事，葉勳現在要利用你我也束手無策……”
“別說了，你現在和我說這些有什麼意義呢？彰顯你過人的演技嗎？”林暮川用極其憎惡的眼神狠狠瞪他，被眼淚沖刷過的眼睛亮的驚人。
“我只是……”
張玩還想要說些什麼，滴的一聲房門被打開，葉勳的聲音跟着闖進耳朵裏。
“是啊，你現在來甩鍋會不會太晚了點？”
葉勳關上門，緩緩踱步走進裏面，用嘲諷的眼神瞥了眼一臉內疚的張玩，忍不住譏笑：“暮暮和寒遷的關係，我早就知道了，也就只有你這種蠢腦子纔會以爲全世界只有你一個人知道，還沾沾自喜的以爲幫人隱瞞了，怎麼？都這種時候了，你還想讓別人感謝你嗎？”
聽到他的嘲諷，張玩抿着嘴脣冷哼一聲，站起身回頭看他，目光平靜中又生出一絲厭惡：“別拿你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和你不一樣。”
“君子？”葉勳扯脣輕笑，深邃的黑眸瞥向一旁的林暮川，“欺騙朋友的君子嗎？”
“你給老子閉嘴！”張玩警告的瞪他一眼。
葉勳無所謂的抽了抽嘴角：“你現在說和我不一樣還太早了，等任務結束再來說這句話吧，你以爲我想和你這種蠢貨做搭檔。”
“你他媽才蠢貨！”在他的挑釁下張玩終於是忍不住從嘴裏冒出句髒話，憤憤的瞪他一眼，然後大步走出房間。
門一關，房間裏又恢復平靜。
葉勳垂眸看着坐在牀上低着頭，從始至終沒擡頭看自己一眼的人，微微皺眉靠過去，修長的手指輕輕捏起他下巴，擡起那張淚痕未乾的臉。
林暮川皺眉用力扭頭，葉勳手指稍微一用力，他就痛得嘶了一聲，擡眸用憤怒的眼神直視他。
葉勳用平靜無波的眼神凝視着他飽含怒火的雙眼，突然道：“我剛剛和寒遷通話了。”
聽到這話，林暮川微微怔了一下，想到寒遷心裏徹底的亂了。
先是主腦被偷，現在自己也不見了，寒遷應該會急死吧，他還記得先前在黑坎星球的軍事研究中心，寒遷找到自己的時候那副急迫慌張的樣子。
葉勳和他通話，那一定是有什麼交涉想和他進行……難道是之前他說的，利用自己威脅寒遷？好讓他們安全離開普米星球？
寒遷……寒遷他會同意嗎……
如果他同意，就等同於親手把他父親的主腦給送走。
而如果他不同意……林暮川也想象不到，如果不同意事情會怎樣發展，也許葉勳還是會用自己來威脅他……
他現在腦子裏亂作一團，壓根不知道寒遷那邊是什麼情況。
看着他糾結的表情，什麼都寫在臉上的單純模樣，葉勳目光復雜了一下，很快掩飾起自己的情緒，說道：“剛剛他聯絡我，說他同意了，把你留下，主腦帶走。”
“……”林暮川倒抽口氣，用不可思議的眼神回視他。
“愛情和親情，他選擇了你。”葉勳輕浮的用手指輕撫他嘴脣，感受着柔軟的觸感，眸中逐漸生出一絲冷光，語氣也跟着冷硬了一下，“高興嗎？”
從剛開始的驚愕中回過神，林暮川深吸一口氣輕輕搖頭，順便拍開他的手，肯定的道：“他不會的。”
“什麼？”葉勳動作一頓，用冷淡的眼神看他。
“……”林暮川抿着脣沒有再說話。
愛情和親情，寒遷哪一個都不會丟下，林暮川清楚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的確很高，但同樣的，他也絕對不會拋下自己的父親。
寒遷之所以這麼答應他，一定是有自己的考量，林暮川相信他。
見他不說話，葉勳也沒有逼迫，只是盯着他明亮的眸子看了片刻，忽然嫌棄的道：“哭的眼睛都腫了，真難看。”
“……”林暮川反應過來他說的，下意識伸手推開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嘀咕，“又沒讓你看。”
葉勳順着他推搡的力道站起身，擡起手腕看了眼時間，提醒他：“還有一個小時啓程。”
林暮川緊張的捏了一下牀單，咬了咬嘴脣沒說話。
“……”葉勳站在他面前注視他半天，兩人誰也沒再說話，氣氛安靜到針落可聞，片刻後他才轉身離開這個房間。
……
晚上八點，葉勳和張玩準備好一切，帶着主腦和林暮川走進飛船，由張玩負責行駛，葉勳負責聯絡寒遷放行。
地面指揮中心的大型指揮室裏，寒遷和楚琛穆雲祥在裏面，楚琛負責指揮戰艦行動，穆雲祥在旁邊當軍師副手，寒遷則正在和葉勳聯絡。
葉勳站在飛船內部，和他轉接了視頻通訊，將鏡頭對準玻璃櫃裏的主腦，語氣輕鬆的道：“主腦和人都在我們手上，你準備好放行了嗎？”
寒遷將視頻通訊的界面調出來懸浮在自己面前，冷冷注視着裏面那顆主腦，要求道：“我要看人。”
“……行。”葉勳頓了一下，緩緩將鏡頭轉向坐在一旁規規矩矩繫着安全帶的林暮川。
“……暮暮！”看到心愛的人遠隔在另一邊，寒遷整顆心臟都驟然縮緊，擔心要瘋了。
葉勳挑了挑眉，也將視頻通訊調出來，讓林暮川得以看到對面的人，與之對話。
“寒遷……”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林暮川迷茫了一下，轉而很快反應過來的安慰對方，“寒遷，我沒事，你別擔心。”
他知道在這種時候，對方最需要的是安慰。寒遷本來就是一個容易衝動的人，這種情況下，林暮川實在擔心他。
“暮暮，你有沒有怎麼樣？他們有沒有讓你受傷？”看到自己愛人，寒遷一張嘴把心裏的擔心都問了出來。
“我沒事，沒有受傷。”林暮川耐心的一一回答他，還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面前懸浮的視頻界面卻忽然一閃消失了。
“……暮暮，暮暮！”
葉勳在那邊將視頻通訊又轉成了語音通訊，寒遷看不到人了。
“主腦你看到了，人你也看到了，現在是履行承諾的時候了，我們的飛船外部有個黑色閃電標誌，大概十分鐘後抵達星球內緣，到時候你依照約定放行，我自然會把人安全給你送回去。”葉勳說。
“……好，我會履行承諾，希望你也是。”寒遷站在指揮室裏捏緊雙拳，努力抑制住心中的暴戾。
兩人保持着聯絡，十分鐘後張玩行駛着飛船到達普米星球內緣，在邊境守衛的戰艦紛紛散開來，給予他們平安放行。
漆黑的宇宙太空中，不知名的星系帶着它獨有的光芒璀璨閃爍。在普米星球的邊緣，一艘帶着黑色閃電標誌的飛船緩緩駛出來，飛船前後開啓的燈光照射.出四道雪白的光束。
飛船纔剛剛駛離普米星球，張玩立即在觀測儀上看到兩個紅點在尾隨他們前進，“葉勳，後面有普米的戰艦跟蹤，你問一下什麼情況。”
葉勳立即向寒遷詢問，對面的回答是，“暮暮不太會開飛船，怕他出事所以派人在中途接應他。”
對於這個回答，葉勳自然是將信將疑。
切斷通訊後，他到前面去觀察了會兒觀測儀，從始至終只有兩艘戰艦跟蹤在他們後面，看起來似乎真的沒有威脅性。
不過，如果真的放心讓他們離開，又怎麼會派這兩艘戰艦跟過來？
葉勳冷笑一聲走回到林暮川面前，居高臨下的低睨他：“他還是違反了我們的約定，我知道等下一旦把你送出去，那兩艘戰艦立即會將我們攔住。”
林暮川抿了抿脣沒看他，低聲道：“那你想怎麼樣。”
“……”葉勳神情莫測的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沉聲，“你應該很高興吧，你的男人正在想盡辦法解救你。”
“……”聽到他的話，林暮川意外的沉默了一下，緩緩擡頭望向他，跟着沉了嗓音，“說實話，我有高興，也有擔心。”
葉勳忍不住嗤笑，嘴角掛着譏諷的笑意看他：“你擔心什麼？擔心我會對他不利？”
“……不，我是擔心你們。”林暮川此刻的語氣有些沉重。
他知道，如果葉勳和張玩被抓住，他們面臨的將會是普米最最殘酷的刑法。對待他星臥底，普米的法律從不留情。
“……擔心……我？”聽到他的話，葉勳驀的愣住，在腦海中自動過濾了張玩。
“就算是欺騙我，就算我們現在站在敵對面……可畢竟我們曾是朋友，你把這艘飛船留給我，你和張玩開後艙的子飛船離開吧。”林暮川用十分平靜的語氣對他說。
聽完他的話，葉勳的情緒從錯愕到驚訝，不禁用詫異的目光看着他，說話都不連貫起來：“你……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林暮川居然在幫他們逃跑？
沒有回答他的話，林暮川用力合上雙眼，握緊雙拳似乎是在下最後的決定：“把主腦留下，你們趕緊離開，回黑坎星球，我們永遠都不要再見。”
如果是這個時候，葉勳和張玩乘着後艙準備好的子飛船離開，他們逃跑還有一線希望，林暮川不知道寒遷是怎樣的安排，但是如果、萬一葉勳張玩被抓住帶回普米星球，迎接他們的只有死路一條。
林暮川不願接受這樣的結局。
所以這一次，他背叛了自己的信仰。
葉勳又驚又愣，站在原地好半天沒緩過神來，等到眼神逐漸聚焦，他重新將目光投向眼前的人。
那張清秀白淨的臉上鑲嵌着的一雙眼睛，目光純粹而又幹淨，像是沒有一絲塵埃污染的海底水源。
那雙眼睛裏沒有算計，有的只是單純的爲他們擔心。
就在這一刻，葉勳心裏建設起的某樣東西突然、崩塌了，像是萬丈高樓轟隆一聲瞬間倒塌崩裂。
有什麼東西……變化了。
“暮暮……我反悔了……”他深深凝視着那雙藍眸，緩緩屈膝在他面前蹲下。
林暮川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他。
只見葉勳伸出手，緩緩握住了他的，聲音很輕，一字一頓：“我……反悔了……我不想把你送回去了。”
那雙深沉的黑眸中，一瞬間爆發出熾熱的火光，林暮川被他恐怖的眼神嚇了一跳，抽了抽手瑟縮的問：“你……什麼意思……”
葉勳用熾熱的眼神凝視他，像是發出誓言一般的慎重開口：“不要主腦，只要你。”
作者有話要說：葉勳的騷操作開始了，前方高能預警，注意這不是演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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