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偷拍的男大生(五) 作者:未知 這回,就算你不喊卡,他自己也知道该停下来了。 “這遍可以嗎?” 炮制偷拍视频比你想象得更难,其困难之处和设备、场地、演员都无关。問題出在哪呢?就算這遍不可以,你也实在不好意思让他再来一遍了,即便他愿意出這個力。好在手机镜头沒出幺蛾子。在你滑动手机查看成果的时候,演员周身的舒展消失了,小春羞赧地躲进浴缸帘子后,拿备用毛巾擦干了身子,少顷,探出一個脑袋:“那個……我沒带换洗内裤……” 你完全忘了這码事。赶忙把烘干机放进浴室,又找来一條外出常备一次性内裤——也不知道尺码合不合适,凑合用吧。 在小春处理個人問題的时候,你回到电脑前,快速剪辑视频。爱剪辑片头就算了,看着就不专业;也沒時間精剪,你拖动进度條,大刀阔斧去掉穿帮的部分,马上拖到最后,保留“获胜的选手会是平角内裤嗎——稍后揭晓”前的所有內容,再把叁條视频合在一起——很好,饵搓好了,接下来看你怎么打窝。一看QQ,偷拍群消息爆满,鸟瞰哥也有两個小红点,问你人呢。 你想了想,還是私投给鸟瞰哥比较保险,而且你不直接发预览,你发预览的预览,从剪好的视频截了几张精彩封面,正要发出去,小春从浴室出来,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快乐与自豪:“你敢相信嗎,我从来都沒像今天這样一條過!這是不是說明我进步了?” 你觉得,就算谁在他耳边引爆了一颗原子弹,他也会评价這個beat很不错,挺炸的。 一套忙完,已经四点多了,小春說他還有晚练,晚练的內容是……這时他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你沒听清。互相加了微信之后,小春饱含着白帝城托孤的情绪向你道别,英雄本色的主题曲响了起来,你满头黑线地站在门口送走他,回到桌前,猛嗦一口已经凉透的米线,打起精神和網线对面的一群豺狼虎豹周旋。 事实上,小春一走,你靠谱成年人的面具就分解剥落了。十年后再次独自面对同一种人——不,這次的成组织,比十年前那個落单的可怕多了——肚子隐隐痛了起来,也不知道是米线吃坏了還是紧张得。 几张截图发给鸟瞰哥,他都懒得仔细看,见你活過来了,非得在名为“22.0”的同城交友群裡艾特你。不用往上翻看聊天记录,乌七八糟的抄底图拼贴就不断涌进你的视野裡,夹杂着充满恶意的评头论足,你這才发现,原来這個群不是专收男同內容的,跟你所知道的针对女性的偷拍、P图造谣群沒什么区别。此时你還能冷静地想着,還真是不设防啊。 你拒绝在群裡发言,继续小窗问鸟瞰哥:“有新鲜大学弟弟,你這怎么都是裙底啊?我走错了?” 鸟瞰哥這才正眼看了你的消息,過了几秒钟,把你拖进一個叫“blue3”的汽车交流群。 你翻看群成员列表,尝试了解人员构成:一個群主,不在線,两個管理员,其中有一個是鸟瞰哥,另一個叫故都的秋,剩余的四五十個群成员沒能填满這两百個粪坑,虽然大半都在線,但和抄底群比起来,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究其原因,你看到右上角的群公告,是一個电报群宣,“最近风声紧了,兄弟们不要在此发言”,還标注了加群暗号,附带免費梯子下载地址。 你用一個观察字母圈的tele号加进這個群(daddylove5),好家伙,四千多人,看样子大本营在這裡了。群裡正聊着时局,一大半发言只留下定时刪除的废墟,叁五個成员正人模狗样地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现在的万户侯。你作为一個卧底,想让他们干干正事,于是主动出击:“男大生厕拍收嗎?” 群中气氛为之一活,谁還记得哀民生之多艰。你把准备好的截图发出去,這次终于得到了回应,有人說“清晰度可以啊”,有人问“在哪搞的摄像头?”,一页聊天刷過去,一個叫“秋声”的人圈了你,叫你“视频发来看下;;”,并私聊“发我就好。” 直觉告诉你,這人就是另一位管理员,故都的秋。好得很,趁大家都在,那你也不客气了,无视秋声的小窗,把“预览”视频扔进群裡。聊天界面安静了片刻,鱼在抢食,你在祈祷,但愿该上钩的那條也在其中。 不一会,你就收到了反饋:“成色可以啊”——不,不是這句,“有沒有联系方式(流口水表情)”——有也不给你!“奶头好粉啊”——羡慕嗎臭蛆?“想嗦他的牛牛”——建议滚去鸟洞嗦個够!“我就不一样了,老子想灌他。”你那点线头,還灌他呢,顶多抹他。 差不多两页闲扯刷過去,就等来了“第一段好像有点眼熟”、“确实”、“之前是不是有人发過”的评论,你挺了直腰杆,马上照剧本开演:“怎么会呢,這是我前几天拍完的啊,今天下午刚剪好,新鲜的。” 你咬紧牙关,等着大鱼浮出水面。這时有個眼尖的at了谁:“這不是你投给水工的嗎?”這條很快刷過去了,你转动鼠标滚轮定位聊天信息,脖子往前伸,终于看清符号后面的名字。 秋声。 晴天霹雳。 预料之外的情况发生了:偷拍群管理的话语权和偷拍经验都是剧本上的普通投稿者所不能比拟的,你伪造证据的真实性一下子就降低了。秋声适时出现,发了两條消息: “是啊;;是我拍的” “@真腥阴熊 ??” 颤抖的双手离开键盘,你捂着脑壳,不想面对這一切。 恰在此时,手机震了两下。你逃避现实地打开微信,是妈妈。大概家裡的橘子都收好了吧,她终于有工夫来管管你姐俩,但你希望她永远少管你。 “蓉蓉啊,成人自考报名了嗎?” “今年的早就考完了。”怕她再唠叨,你快速打字,“明年我也不考。” 对面显示输入中,你知道她手写打字有多慢,還沒等一句完整的话发出来,就转手把她送进了黑名单。 心情一烦躁,你所有的胆怯都暂时屏蔽了。這不挺好的嗎,偷拍者主动送人头上门,区区一個管理员,怕他不成? 只是網吧老板的人设要紧急修改了,万一群裡有人认识叁次元的他呢?你清了清嗓子,仿佛真的有個话筒摆在你面前,台下坐着听审团的成员。 “@秋声 ????”你at回去,啪啪啪打了一串更长的问号,显得理在你這边,“我跟了他小一個月,這怎么就变成你拍的了?” 然后回到QQ联系鸟瞰哥:“你看到电报群了嗎?你们管理怎么血口喷人?” 鸟瞰哥倒是马上回复你了,只是看不出态度:“他确实早就投過這個了。” “真的假的?” 鸟瞰哥贴心地给你发了網址,你假装第一次知道此事,沉默了一分多钟增强真实性,回来时大肆表演了一番你预想好的冤大头呼告,只是比起剧本上的,模糊处理了你自己和這個秋声的身份。 鸟瞰哥提问了:“你是怎么找到我們联系方式的?” 未免再生事端,你撒了個保守的谎:“一起玩的人推薦的。” 鸟瞰哥有這一问,结合电报群“有点眼熟”的反应速度,可以推出小春這條视频算是這窝蛆的近期最佳战绩了,同时,他沒有激烈地替秋声辩护,說明两位管理员之间沒什么信任感?或许這可以成为一個突破口。 “实话跟你說,這個弟弟是我們附近戏剧学院的,他们军训的时候,我找了关系好不容易才进去,生怕被认出来,所以拍好了也不敢马上找人投稿。” “哟,你還有关系呢?那另外两條视频你怎么拍到的?” “不能說拍到的,是等到的。我承包過他们学校的水管生意。”這個人设倒是可以保留,“就那個J城家具厂,你知道吧?我帮他们送货的时候做了点手脚,也不知道戏剧学院的货色竟然差成這样,好不容易等来個能看的,肯定要重点关照起来啊。” “哦,怪不得呢。秋声是網管,他们公司搞管材的,說不定真能撬开同行的硬盘。” 你倒吸一口凉气,既为无巧不成书,又为鸟瞰哥的轻松姿态。這么快就把他的同志出卖了嗎?该說不說,不愧是乌合之众啊。 放着已经炸锅的电报群不管,你从blue3群裡点进秋声的個人资料,地区在冰岛,一看就是假的,不過他的头像引起了你的注意。白底上是一個眼熟的logo——荷鲁斯之眼,线條是粉色的,但眼睛裡被P成了某個纸片女角色阿黑颜时的瞳孔,是有些巧思在的,可能因为這個,他在电报群的头像也一模一样。 這种骚粉色的荷鲁斯之眼好像在哪见過。 啊,想起来了!你认识的绳艺大佬在海外有個小俱乐部,俱乐部的logo就是骚粉色荷鲁斯之眼,线條是皮带和蜡烛组成的。当时你還吐槽“是不是有点玷污人家埃及神祇了”,大佬回答你:“荷鲁斯可是复仇之神,我們選擇這样的兴趣爱好,某种程度上是在反抗社会规训下‘正常的性’,因为越强调它的正当性,就越伤害到小众群体;同时荷鲁斯之眼是王权的象征,而粉色象征被稀释的血液,意在消解這种高高在上的单一权力,重新构建性的多元……”后面還跟着一串串听不太懂的社会学术语,总之就是說,虽然我們玩得花,但我們严肃又正经。 秋声该不会和這個俱乐部有什么关系吧?果真如此,那人心真是太温暖了,连送人头都有售后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