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這几天每次放学许远航都跟在她身后,倒是第一次到跟前来。
迟芸帆和他四目相对,說实话,哪怕亲眼目睹過他打架,可她觉得他并不像自己认知裡的不良少年,他不抽烟,身上的气息很干净,他总是站得笔直,這不是刻意装出来的,更像是刻在骨子裡的习惯,還有那双眼睛,清亮又幽深,大多数时候给人一种心不在焉,对什么都浑不在意的感觉,偶尔也会在不经意间泄露颓然和落寞……
她觉得他们是同样的人。
同样用虚假的表象,掩藏真实的内心。
许远航不可能对此沒有任何察觉,那么,他究竟又把她看透了几分?
同一時間,许远航也陷入沉思。刚刚无意中听到了她和她爸爸的对话,他猜得沒错,原来从中作梗的人真是肖颖。
只是,肖颖为什么要這么做?
静默裡,阳光突破云层,普照人间,凉风徐徐扑面。
迟芸帆收回游走的心神,微抿着唇:“校服等洗干净了再還你。”
许远航本来想說不用,他日子過得粗糙,不拘小节,再說她也就穿了那么一会儿,能脏到哪裡去?根本用不着洗,可他不知想到什么,话到嘴边就改了:“不急。”
和迟芸帆想象的不一样,许远航好像不是为了還校服的事来找她,她主动开了话题,他很自然地就提起因为沒穿校服被陆主任罚三千字检讨的事,還半自嘲半戏谑道,“你知道的,写检讨真是太为难我們這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体育生了。”
就差明着說要她负责写三千字检讨书了。
嗯???
迟芸帆长這么大从来沒写過检讨书,微愣后,尝试着和他讲道理:“是你把校服硬塞给我的。”
许远航点点头,再次语出惊人:“可我因为你受罚,也是事实。”
迟芸帆被這厚脸皮又专业的碰瓷手法惊到了,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我不会写检讨。”
“沒关系,一回生,二回熟。”
這人总有自己的一套歪理,迟芸帆不想再理他,大步往前走。
许远航追上去,瞅准了她处于下风的好时机,舌灿莲花,口若悬河,說到她住的小区门口都還沒個停。
迟芸帆不为所动,该拒绝的還是拒绝,沒有一丝商量的余地,她又說:“谢谢你這几天送我回家,不過以后不用了,那些人不会来找我麻烦的。”
原来她都知道啊。
以为独守的秘密被当面戳破,许远航愣了几秒,微张着嘴,想說几句浑话,比如,送你回家?你别自作多情了,老子就是纯粹想散散步,毕竟默默在背后当护花使者什么的,压根不符合他南巷一霸的大佬人设。
可惜迟芸帆并沒有给他說出来的机会,转身走进了别墅区。
许远航:“……”
他想起正事,对着她背影喊道:“检讨书最迟明天中午交啊。”
自然沒有得到回应。
倒是把几只栖息在树枝上的小鸟惊得四下纷飞。
中午把话說明白了,下午放学的时候,迟芸帆发现许远航果然沒有跟在后面了,她提着装校服的纸袋,缓慢行走在林荫小道上,脚步莫名轻松,她還是更享受一人独行的感觉。
回到别墅,迟芸帆把包和纸袋一起放在桌上,在厨房忙碌的佣人過来问她想喝水果茶還是乌鸡参汤,她的视线落在被夕阳晕染得柔和的桌布上,眸裡也映着光亮:“给我一杯白开水。”
“是。”
另一個佣人也上前,熟练地拿起纸袋,准备把裡面的衣服拿出来清洗。
迟芸帆懒得想理由解释为什么会带一件男生的校服回家:“這件不用洗。”
佣人立即停下了动作:“好的。”
“小姐,夫人說她身体有点不舒服,所以今天就不過来了。”
迟芸帆淡淡“嗯”一声。
白开水已经放在桌上,她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了一半水,白皙指尖在杯身上轻轻摩挲,片刻后,微蹙的眉心松开,她从包裡找出手机给妈妈拨了個电话。
不等她开口,那端传来熟悉的温柔声音:“帆帆。”
“妈妈,您還好嗎?”
“沒什么事,就是低血糖,头晕,老毛病了。”
“嗯,您多注意身体。”
迟芸帆又问:“爸爸不在家嗎?”
“他……”孟汀兰顿了一下,“你爸爸還在公司加班呢。”
“哦。”
迟芸帆不明白,他们夫妻同床共枕二十多年,难道爸爸這么毫无底线地背叛他们的婚姻和家庭,妈妈一点都沒察觉嗎?說到底,妈妈的性子太软弱了,一昧只会容忍,连重话都不会說一句,受了委屈只会躲起来默默垂泪,一直以来都被爸爸拿捏得死死的。
是不是肖颖和她妈妈也拿准了這一点,以为她和妈妈一样也是软柿子,所以才肆无忌惮地挑衅到她面前?
那她们注定要失望了。
就算将来有一天她和妈妈会从家裡搬出去,肖媛也别奢想能堂而皇之地成为迟家女主人,而肖颖,這辈子也只能顶着私生女的身份……
和妈妈的聊天结束沒多久,迟芸帆又接到爸爸的电话,說是事情已经解决了,让她不用再顾虑,安心学习,他似乎還要忙什么事,匆匆說了几句就挂断。
外面暮色已至,佣人开了灯,柔光披了迟芸帆一身,她握着手机,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后,才去吃饭。
饭桌上摆着丰盛的八菜两汤,她每样都吃一点,就差不多饱了。
晚饭后的時間,她一般都独自待在楼上,佣人如果沒有什么事的话,不会随便上来打扰。
迟芸帆写了一张数学模拟卷,抄了政治卷和歷史卷的答案,今天的作业就算完成了,她把卷子整齐叠好,放进包裡,然后唤醒待机状态的电脑,打开浏览器,输入:检讨书。
看了几秒钟,她关掉頁面。
为什么要帮他写?
作为学校广播通报批评的常客,他写的检讨還少了?
估计三中都找不出比他写检讨经验更丰富的学生了。
迟芸帆合上电脑,看了看桌旁的纸袋,反正待会她也要出去一趟,就顺便把校服送到洗衣店吧。
她是不可能帮他洗的,从小到大连自己的衣服都沒洗過,再說就算洗好了晾出来也会被佣人看到。
九点左右,迟芸帆悄悄从院子后门出去,停在几米开外的一面墙前,小区的安保性极高,在公共领域的一切行为都在监控中,這意味着给她晚上的外出添了不少麻烦,好在還是找到了解决办法,她此刻站的位置正好是监控死角。
不就是翻墙嗎?
又不是沒翻過。
迟芸帆先把纸袋丢過墙去,借着凸起的墙灯,身影一闪,人就到了墙上,她运气還不错,墙外,靠墙的地方长着一棵歪脖子树,她轻轻松松就借着那截歪出来的树脖子,缓冲落地。
這是一個开放式的小院子,旁边的屋子沒有亮灯,估计沒有人在,她提着纸袋走出去。
南巷。
她上次迷路迷得七荤八素的地方。
她继续兜来兜去,走了一圈又一圈,意识到不能漫无目的走下去,她打算找個参照物,举目远眺,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一块用深蓝色灯光写成的招牌“一網情深”,像低垂的夜空被挖下一块,装在了上面。
迟芸帆朝着“一網情深”走去,還沒走到目的地,她惊喜地在右手边发现了一條小巷,尽头的马路对面坐着一只石狮子,如果沒错的话,穿過這條小巷,就能到达她每天都要经過的主路了。
一條路线在她心裡清晰呈现:种着歪脖子树的小院-一網情深-小巷-主路。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月光如水,清澈明亮,迟芸帆回過头,望着“一網情深”的灯牌,绽开清丽笑颜。
第二天,许远航从早上等到中午,也沒等来他的那份三千字检讨书。
事实上是下午放学之前上交,他故意說早了,留出時間做两手准备,他懒得写检讨,更懒得和进入更年期的陆主任周旋,再說,他還打了感情牌,把瓷儿碰得严严实实,明明白白,毕竟是立着友爱同学乐于助人的人设,相信她会帮這個忙的。
然而,眼看午休都快结束,三千字检讨书還是沒個踪影,许远航揉了揉发僵的脖子:“啧,心真狠啊。”
他往一個名叫“带我装逼带我飞”的微信群裡丢了條消息:重金悬赏检讨书代写。
然后把零钱裡所有的钱,九块八毛,用红包发了出去。
不到一秒,红包就被抢了,钱入袋,等于接了单,其他抢不到的還好一阵扼腕叹息。
其实他们接许远航的单也不为赚钱,他面子大,又擅长交际,三教九流的人物都认识,要是和他搭上关系,出去混就等于有了座靠山。
甚至有人为了争代写争得头破血流,私底下還约出来干架的。
大壮正吭吭哧哧地拿着手机搜索检讨书范文,這裡挑一段,那裡选一句往纸上抄,见前边许远航无所事事,气定神闲的模样,他多嘴问了句:“远哥,你检讨写好了?”
许远航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這么好。”
“又用不着我写。”
“嗯?那是谁写的?”
许远航神秘地笑而不语,大壮怎么都猜不到是谁:“给点提示呗。”
“我为什么会被罚检讨?”
“因为沒穿校服。”
“我为什么会沒穿校服。”
“因为……”
卧槽!大壮顺利接上了信号,握着笔在纸面划出长长的一道,声调都变了:“难道是……我女神帮你写的?!”
“可不是。”许远航把拼命涌出微信新消息的手机反扣在桌面,随意地靠在椅背上,长腿交叠,笑得不知多欠揍,“我都說不用了,她非要给我写,還說這是她应该做的。唉,你不知道,挡都挡不住啊,真是拿她沒办法。”
大壮:不好意思我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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