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刑部尚书兼御史台大夫
而且是被带到了圣人寝宫,赐食,待遇不可谓不高,几乎与宁王无异。
這是为什么呢?
因为李隆基生母离奇死亡之后,他才九岁,被姨妈窦氏抚养长达六年之久,所以与张去逸兄弟几個,从小就在一起,感情颇深。
不過那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的李隆基重感情,现在的李隆基,只是表面重感情。
“有這等事?”李隆基啪的一声拍在餐几上,一副怒不可遏的表情。
张去逸老泪纵横道:
“臣的女儿,您的外侄女,耍小聪明,得罪了寿王,如今被人家污了名节,少阳院是万万去不得了,恳請圣人,将小女改赐寿王吧。”
高力士在一旁装腔作势的又询问了一遍详细经過,也是一阵唉声叹气:
“既是咸宜公主先开的口,不愿意大可回绝了,张二娘這欲拒還迎的态度,不是给自己挖坑嗎?寿王何曾受過這等屈辱?”
怎么沒有?媳妇被抢的屈辱,沒這個大嗎?张去逸在内心嘀咕道。
在這种事情上面,张去逸還是拎得清的,罪责只能往自己闺女身上推,你不能去责备圣人的儿子,因为宗室不容玷污,尤其是皇室。
我只是你表弟,人家俩都是你的种,别的事情或许還能公道点,這种事情上面,不是我的错,也是我的错了。
李隆基点了点头,看向高力士:
“先跟中书省打個招呼,册命不发,再跟宁王說一声,隋王妃的事情,朕有意自己做主。”
“這恐怕不好吧?”高力士嘴角一抽,陪着唱双簧道:
“圣人是亲口允诺宁王,全权主持的,如今应已在张罗了,這個时候收回成命,恐让宁王难堪啊。”
啥?怎么還牵扯着宁王?张去逸一脸懵逼,意识到事情比他想象的更为复杂。
果然,李隆基脸上也现出一副为难的表情,似乎是在咀嚼着高力士的劝說。
皇帝赐婚,其实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尤其是李隆基這样的集权皇帝,但是人家当月老的时候,考虑的比别人反而更多。
李武韦杨四大家,如今仍旧是关中集团的核心所在,也是大唐最大的联姻集团。
接下来便是河东贵族集团,以及东京洛阳贵族集团。
李隆基儿子们的正妻,基本出自這三大集团,比如老大李琮,妻子出自关中集团扶风窦,老二李瑛,妻子河东薛,老三太子李绍,妻子京兆韦,老四李琰,京兆韦
而李琩,是弘农杨,李琦如今尚未娶亲,歷史上是河东并州武家。
而张去逸的家族,是南阳张氏,属于洛阳贵族集团,郭子仪的太原郭,属于河东贵族集团。
总体概括起来,如今把持大唐王朝国政的,就是长安与洛阳之间的两京走廊贵族集团。
所以在李隆基看来,张去逸与郭子仪,都是符合最基本條件的,但是,宁王那边他确实是答应的,而且還是李琩自己拿的主意。
李隆基现在主要是想稳住自己這個儿子,让李琩老老实实過继出去,再娶個媳妇,如果收回原先的决定,怕是李琩又会搞出什么幺蛾子,宁王脸上也挂不住。
一個是亲哥哥,一個是表弟,该照顾谁的面子,张去逸都能想明白,何况李隆基。
所以李隆基一直在保持沉默,而高力士更是咬死了不能让宁王难堪。
這下好了,张去逸本就是個心理素质不行的,刚才說的话,也都是来之前女儿交代的,如今突发状况,他沒有那個应对能力,傻愣愣的坐在那,无所适从。
李隆基年轻时候,习惯了拍板拿主意,這也是他的本性,他的性格本来就比较果断强势。
但是换了那么多宰相之后,他改变了不少,自己直接决断的次数越来越少,大多时候是让臣子们自己领悟。
他现在就是這副德行,一脸深沉的坐在那裡,仿佛是在思索什么大事,实际上心思已经转到刚才排练的乐曲上面了。
這种姿态,反而会给人一种圣人深不可测的感觉,可不就是深不可测嘛,你能想到人家现在是在想着琵琶嗎?
那么這個时候,高力士就得說话了,只见他来到张去逸身旁,小声道:
“這件事,张公最好是见一见宁王,咱们做臣子的,总不能让圣人为难吧?您說是吧?”
“是是是,高将军說的是,”
张去逸偷瞄了一眼闭目沉思的圣人后,心裡也是悲叹一声,别人都觉得你厚待我們家,也就我們自己清楚,你不過是做做样子罢了。
你现在是圣人,已经不是从前的三郎了。
休沐的那两天,韦坚一直都在安兴坊。這裡有圣人新赐的隋王宅,如今将作寺的工匠正在裡面修缮改补,而且工期很快。
韦坚本以为,寿王会抽空来看看他的新宅,所以他才打定主意守株待兔,宫裡不便谈的事情,咱们宫外谈嘛。
结果呢,沒等到李琩,等来了王鉷的好大儿,王准。
王准還带着大量的珍品家居器物,一股脑全给摆进了寿王宅。
韦坚這时候才意识到,事情好像有点脱离他的预料,于是休沐過后,他让弟弟韦兰在将作寺盯紧李岫的动静,而他自己则是去了一趟少阳院。
他本不想這么频繁的去十王宅,但事关重要,只能是冒险了,你们就当是我們兄妹感情太深,几天不见面,就想的不行。
与太子李绍的对话,韦坚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但是太子神情之间遮遮掩掩,让他意识到,這位本不擅隐藏心思的太子,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于是韦坚借口探视妹妹,去了韦妃的育儿院。
育儿院,自然就是养育孩子的地方,韦妃已经给太子生下一個儿子,取名李僴(xian),如今才两岁。
不過育儿院,可不是只有李僴,实际上李僴已经是太子的第六個儿子了。
這裡曾经還住着一位歷史上的唐朝皇帝,现名李俶[chu]的唐代宗李豫,不過李俶三年前搬去了百孙院,已经不在這裡了。
韦氏是正妃,等于太子所有子女的嫡母,所以眼下的诸儿女,都称他为母妃。
韦坚看到自己的妹妹对太子所有的子女都是一视同仁,内心還是感到很欣慰的,同时也很担心。
欣慰的是,妹妹善良的天性,会得到太子一干子女的敬爱,担心的是,太善良了,会吃大亏。
韦妃带着自己的哥哥,登上一处僻静的假山,坐下后笑道:
“三天两头来這裡,小心御史台的告你一状。”
韦坚不以为意的笑道:
“御史台那帮人,也不是总开金口的,不然岂不成了立仗马?”
人家看的就非常透彻,御史台想要搞一個人,会认真筹备,权衡形势,然后集中火力,一举搞死。
如今东宫和李林甫的矛盾,已经摆上明处,那么御史台会在双方大干之前,選擇蛰伏,静观时机。
如果在此之前,动不动就举报這個,攻讦那個,容易搅乱朝局,让本来清晰的局面,变得复杂多变,难以应对。
王忠嗣可不是御史台的老大,他那個叫做充御史大夫,具体来說,就是以原先的左羽林军上将军這個本职官,充当御史大夫使职。
使职是临时性质的。
那么御史大夫去哪了?需要王忠嗣暂时充当一阵呢?人家去安排自己爷爷和亲爹的改葬事宜了。
因为是在办白事,所以不能入宫参加千秋节,不過节日一過,人家就已经回京了。
此人的爷爷叫李承乾,亲爹叫李象,他叫李适之,刑部尚书兼御史台大夫。
韦坚一步一步的套着妹妹的话,基本清晰了這几天发生的事情。
“糊涂啊!”韦坚叹息道:
“因小失大,不過如此,身为储君,与自己的兄弟计较一個女人?有何意义?张去逸算個什么东西,娶他的女儿,又有何用?摆设而已嘛”
韦妃是個嘴巴非常严的人,哥哥在她這裡的牢骚,她一個字都不会吐露出去。
也正因如此,韦坚才敢当着妹妹的面這么說,主要還是希望妹妹能够在平日裡,能够阻止太子的一些幼稚举动。
“好了,太子的奏疏已经递上去了,說什么也晚了,”
韦妃天真道:“张去逸虽无职事,却是圣人至亲,他如果心向着太子,总是好的。”
“我的傻妹妹,”
韦坚苦笑道:“连太子都知道,想用我韦坚,就必须让我的妹妹做正妃,张去逸恐怕也是打的這個主意,好在這個人是個蠢货,我并不放在眼裡,不過张氏进来之后,你要处处提防,此女风评不好。”
得到這個消息的韦坚,已经打消了与李琩见面的念头,太子糊涂啊,圣人抢人家媳妇,你也要抢嗎?
别的都能学,這個你也敢学?
离开育儿院的韦坚,又重新恢复了正常的姿态,闲庭信步,面带微笑。
他接下来要去拜见御史大夫李适之,对方如今還未返回皇城履职,人家刚办完家裡的大事回来,自己拜会慰问一下,也属情理之中。
至于修内库的事情,只要不是李岫干,其他人,他倒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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