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4 番外-恩怨交织 作者:浣水月 正文984番外恩怨交织 肥胖女人睡了一觉,伸手一探,身边空空如野,顿时吓得坐了起来,矿场的苦役可以死,却不可以逃走,否则传扬出去,她丈夫也要受罚。女人一惊,吓得不轻,扯开嗓门大叫起来:“不好了!曹姨娘逃走了!曹姨娘逃走了!” 夜色笼罩四野,曹玉臻跌跌撞撞,沒走多久,就在镇外树林裡迷了路。正想寻個地方休憩,刚坐下来,就听到传来一阵狗吠之声。 他转身就想往树上爬,偏他手无缚鸡之力,怎么也攀爬不上去,那高高的树干,好不容易爬了二丈远,一個松力,竟从树上滑了下来,正要再爬,左腿被一只狗死死咬住,恶狗拼命地将他往另一方扯去,他环抱着大树,不敢放松。 狗松开了嘴,开始更大声地吼叫起来。 他挥手想赶,不远处又奔来几只狗,有的咬手,有的咬腿,偏他衣衫单薄,他能感觉到狗齿入肉的疼痛,撕心裂肺一般,似要将撕碎裹腹一般。 白塔口附近据說有一小镇,他還听說从来沒有苦身从這儿成功逃走過,多是在附近的山林迷了路,离最近的闹市也有二十裡的路程,相传那裡曾安葬了一位得道高僧的灵骨。 活得耻辱,不如死去!不,他不甘心,自己容貌清俊,自己才华如仙,为什么会落魄如厮,他不甘心,他想大展宏图,他想风光活着…… 然而片刻后,在一阵阵刺痛中,曹玉臻大嚎起来:“救……救命!救命……” 一群恶狗围了過来,继续在他身上嘶杀着,咆哮着,他几乎再无力气唤出“救命”。 夜色中听到一阵說话声,几名官兵赶了過来,其间的马背坐着一個冷面男子,“好大的胆子。竟敢妄想从白塔口逃走!来人,带他回去!” 他的双臂、双腿也被狗咬得伤痕累累。 唯有他的脸,還依如从前那般的俊美。 胡香灵坐在他的破木榻前,看着衣衫褴褛的他沉默不语。手裡拿着只還温热的番薯:“饿了吧!這是我今儿早上发的,共有两個,留了一個给你吃。” 曹玉臻愤愤地骂了句“贱人”,将脸转向一边,“我都是被你害的,要不是你害珊瑚,我怎么会……” 他依旧是尊贵的郡马,依旧是曹家最得意的儿子。 可现在,他是阶下囚,是戴罪之身。 曾经的一切。都与他无缘。 他想逃出去,再也逃不出去了,只能呆在這裡等死,亦或是等皇帝大赏,也许那时候。他還有一线生机。 胡香灵笑了,黝黑的肤色再沒了昔日的白皙光润。“你害了我,我也害了你,到了现下,除了我,可沒人愿意照顾你!把番薯吃了吧!回头我去河边给你抓鱼熬汤……” “贱人!”曹玉臻又骂了一句,将脸转向一边。再不愿看他。 胡香灵道:“你這张脸就是祸水!狗怎沒咬你的脸,反咬你的双臂双腿……” 脸是祸水! 曹玉臻记下了這句话。 是呀,如果他相貌寻常,怎会被安副尉看中,又怎会被那個肥胖女人所辱。 他也许是這世间活得最苟且的男人。 胡香灵虽然害怕独自去河边,到底是壮着胆子去了。沒摸到河裡的去,却抓了两只拳头大小的河蟹,有這东西,给曹玉臻熬汤也行。刚近自己住的山洞,就听曹玉臻传出一阵刺耳的痛呼声。她快奔几步,却见曹玉臻手握着一根干枯的树枝,狠狠地自左额而下,在自己公俊美的脸上划下了一道血痕,顿时鲜血淋漓。 触目惊心地一幕,胡香灵快奔几步,急呼一声“玉臻!”奔了過去,一把扶住他,低声道:“我只是随口一說,你不必……” “你說得对!”他疼得咬牙切齿,不看胡香灵,将脸转向一边。 胡香灵寻了自己的衣物,替他包裹起伤口,拿了小砂锅,将河蟹放到锅裡,“我一会儿要去搬矿石,如果不去,只怕中午就沒饭吃,今儿又有一车矿石的活计呢。你看着火,等煮好了把蟹吃了,一定要炖熟,生吃会要命的。” 其他妇人分了两车矿石的活儿,還有男人可以指望,可她只能靠自己,一点一点地从矿上搬到路边的车上,有时候稍不注意,還有人偷她搬的矿石,同样的活,别人轻轻松松半天就搬够了,而她却要比别人付出得更多。 他還活着做甚?不如死去! 可他怕死,想要活着人样来。 胡香灵搬完了石头,今儿中午发的是一点腌肉,又有两個大白馒头,她欢喜地拿着馒头进了山洞。 曹玉臻半躺在木榻上,苦役犯裡有位略通医术的,正要给曹玉臻查看伤口,在被狗咬過的地方敷上了草药。 那男人看了眼胡香灵,還记得她初来时,也算是清秀可人的,可几個月下来再美的女人都得变成寻常妇,“你是他女人?” 胡香灵面色尴尬,曾经是,可他早不要她了,“不過相熟罢了!” 曹玉臻却冷声道:“早前做過我的姬妾,后来犯過被逐。” 男人悠悠轻叹,“我們做苦役犯,能有女人就算不错,哪還敢要求别的。我给你敷了药,应该沒甚什么大碍,還好沒有伤到筋骨,你好好养伤,我会与安副尉說你伤得很重,让他允你多休息几日。” 男人走了。 胡香灵蹲在破榻前,看着一半铺的是草,只得一床破被的床,实在不成样子,好在山洞裡倒也冬暖夏凉,伸出满是尘土灰的手,竟抓着两個大白馒头。 曹玉臻一看,立时夺了過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胡香灵垂首,吞着唾沫,“我听其他人說,南边林子裡有山果,有野枣、野杮子,改日得空去采回来,如果能捉住野兔就更好了……” 曹玉臻瞪了一眼,沒接话,“你欠我的。我如今有伤,干不了活,你得养活我。” 有人依靠,总比沒有的强,胡香灵笑着应了。 胡香灵为了自己少干活,有人能帮她搬矿石,有时候学了青楼女子的样,对他们抛媚眼,這样一来,還真有两個上当的,居然主动搬她搬矿石。 曹玉臻见她如此就生气,想着她又不是自己的女人,怪她做甚? 又過了半年,曹玉臻沒那么讨厌胡香灵了。 她给他抓鱼,为他捕河蟹,甚至還下河去捉虾,他们一起吃。 都是些苦命而可怜的人,彼此有了依靠,生活似乎有了一些光亮。 天兴十五年,天兴帝宇文轩立皇嫡子恒为太子,大赦天下,与民同乐。 曹玉臻与胡香灵在白塔口做了十几年的苦役,终于可以回返皇城。分明是两個不到四十的男女,身子佝偻得如同有五六十岁,彼时双鬓已有了几根华发,身后還多了個半大的孩子,追在他们身后唤着“爹、娘”。這孩子一张黑红色的脸蛋,长得倒也壮实,眉眼裡有着些许胡香灵的影子,又隐约有曹玉臻的模样。 胡香灵站在左肩王府必经的街巷口,左右张望,穿了身虽然破旧却洗得很干净的衣衫,左顾右盼,她打听了好几日,才听說這些年,每月初一左肩王妃都要去天龙寺烧香,而每月十五会去五谷观上香。 過了不多久,只见一個年轻的少年打马過来,身后是护卫、下人们簇拥着的华丽马车,摇摇晃晃,马车裡传出女孩子稚嫩的声音:“娘,你看嘛!姐姐又欺负我,我再不和她玩了。” 西西笑容浅浅,“爱哭精!我不過說你一句就叫欺负了?真是服你了!” 西西和北北都拜在问心道长门下,西西学的是布阵,北北什么都不喜歡,唯独却对使飞镖很感兴趣。 西西比素妍小时候有本事,人虽不大,倒能像模像样地学女红,如今有十一岁了,已出落得越发水灵清丽,凌家人都說像极了年轻时的凌薇,凌薇也很偏疼西西。 北北如今快八岁了,总爱追着西西身后玩,就似昔日镇国公府的杨文馨和杨文雅一样,姐妹俩住在无忧阁,至今不肯分开各住闺阁。 素妍懒得理会北北,由得她去闹。 耀东大喝一声:“什么人?”只见路中央跪着一個乡野妇人,一脸卑微,头近乎贴在地上。 一個半大的护卫驰马過来,审视着胡香灵,他是窦勇与白燕的儿子窦明,五六岁时就送到了御卫营学武,而今正跟在耀东身边,做了耀东的护卫,偏他武功却无耀东的好。 胡香灵轻声道:“贱妇胡氏香灵,尊贵的王妃還记得贱妇么?年初皇上大赦天下,贱妇与丈夫、儿子回到皇城,如今一家三口无以为生,贱妇想過来……向王妃讨口饭吃,或做奴仆,或是婆子,但凭王妃差遣。” 白茱嫁人后,生了两個儿子,又回到了琴瑟堂做素妍屋裡的管事,此刻惊呼一声“你是胡氏”,从后面的仆妇马车裡出来,细细地打量着胡香灵,她与素妍原是一般年纪,而今這一比,相差岂止是几岁、十岁。只怕得有二十多岁,素妍心无挂忧,夫婿疼惜,又是北齐出名的“第一才女”、“书画大家”,虽有三十多岁,可看上去最多不過二十七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