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遭遇山盜
故此，能在這周邊採挖到的，也不過是些不入階的藥材，像這等一階的貨色，已經價值不菲，若是二階，甚至三階，恐怕燕返學院的學師都會被驚動，肯定是落不到他們手上。
有山客簡單的盤算了一下，這些入階草藥竟然價值三千多黑錢！
這筆錢在燕返可不算小數目，一個五口之家，過的緊繃點，一年只需要兩百多黑錢的開銷。這三千幾百黑錢可是足夠這樣的人家十五六年的喫用。
俗話說的好，財帛動人心，人羣中漸有騷動。
“這兩個小崽子，哪裏弄來這些上好貨色？”人羣中幾個面相兇惡的漢子有些不安份了起來，一邊向前湊，一邊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左顧右盼間隱隱露出兇光。
正巧這時有好奇的商販問道：“阿三，那小胖子是哪個，怎麼到這裏擺攤吆喝？大模大樣的跟俺們這些人搶食，就沒人管管他？”
旁邊人回答：“那小胖子你還不知？是了，你這傢伙是個赤腳漢，從來沒去過北城，自是不知道他家的名聲。他的來頭我倒是清楚，他叫鐵猛，他爹就是本城四海商行的鐵大掌櫃！”
聽了這話，幾個外地漢子便停了下來，豎起耳朵。雖然只是兩個不起眼的少年，但也不能輕舉妄動，知己知彼纔好下手。
“這小胖子原來是四海商行的少東家，這來頭可不小。那他身後的少年又是哪個？”
“嘿嘿，那就不知道了，大概是鐵家的跟班夥計，也可能是鐵猛的同學，誰知道呢。”
“他家有四海商行，生意也不錯，這些草藥怎麼不拿去店鋪賣，到這裏壓價出手，真是讓人搞不懂！”
“別管那麼多，就算這小胖子是燕返學院的學生，鐵大掌櫃也不會任他這麼敗家，要我說沒準是從他家鋪子裏偷出來賣，賺點零用錢的。”
“我猜也是這樣，這麼好的貨，倒是便宜這些行腳商人了！”
這小胖子兩人竟是燕返學院的學生？
聽了那幾個本地人聊天，外地漢子們面面相覷，低聲咕噥了幾句後，便隱沒在人羣中。
幾乎沒有人去在意那幾個漢子，但馬紮上的少年顯然是個例外。瞥見那幾個漢子的異動，那馬紮上的少年，貌似呆滯的眸子中閃過一抹亮色。
那幾個外地漢子，身上褡褳裏那黑錢的摩擦聲，在他耳中如此的清脆，很是……誘人。
藥草質優價廉，難得的便宜。
圍上來的行腳商人們自然趨之若鶩。
只一會功夫就售罄，小胖子足足賣了三千多錢出來。
“各位，多謝捧場，今天就到這兒，下次俺們大傢伙再見。”
“客氣客氣，下次有這樣的好買賣，小胖哥您可得早點通知俺們……”
“哈哈，這個自然。”
小胖子拱手客套了一下，便與那少年收拾好東西走人。
擠出人羣，小胖子一臉的得色，喜滋滋的衝着那少年說：“塵哥，今天可賺了不少！”
“很多嗎？那你數數看。”鍾塵若有所思，目光微閃。
小胖子興致勃勃的，兩眼放光，一邊走一邊一枚一枚數着褡褳裏那一堆沉實的黑錢。
鍾塵卻是不動聲色，這些收入本就在他意料之中，不過還是有些失望。
刨去煉丹所需的十幾種藥材，用不到的這些都拋售出去，加上自己餘下的那些赤金，與換購藥材所需相比，還是差了一些。
不想打擊小胖子的熱情，同時也掩飾自己的失望，鍾塵淡淡笑了笑說道：“收穫還算不錯，不過你也不用這麼興奮吧？跟你老爹的家業相比，這只是點小錢，九牛一毛而已。”
小胖子不屑的撇撇嘴：“我老子那吝嗇鬼，可不會拿出這麼多錢讓我花銷。從小到大，我還是第一次親手拿到這麼多。”
一提到錢，他兩眼就發亮，急問道：“塵哥你說，咱們再這樣擺上幾次，是不是就能湊夠錢，換到你需要的那些玩意了呢？”
“你以爲那些藥草都是種在你家園子裏，說採就能採到？是要進山拼命的。小財迷，別光顧着高興，俺們該回學院了。”
鍾塵拍拍這小胖子的肩膀，微笑着說道：“今天俺們走小路。”
小胖子光顧着數錢，也不在意該走哪條路比較好，應了一句，兩人便穿過市集，向着城北行去。
儘管是外來戶，但是鍾塵喜歡看書，也看各種資料雜記。燕返地方誌，鍾塵看過一遍，對於燕返的歷史瞭如指掌。
所以每當遙望燕丹山上的學院，鍾塵心中總有幾分感慨。
英雄總會遲暮，學院也殘破如斯。
雖然這昔日的龐然大物早已經淪落不堪，但依然矗立在此，守護着燕返山脈。
燕返學院值得人尊敬，每個燕返生都爲之自傲。小胖子還不曉得鍾塵險些被驅出學院，在他心中，他的塵哥是學院的英雄。如果說長風學院的那童靖是天才，那戰勝童靖的鐘塵自然就是更大的天才，他很是爲之驕傲。
或許是懂事以來一直耳濡目染之故，鍾塵對於燕返也是有幾分認同感的。只是可惜，這種學院的人，早就失去了當年的鐵血，已然碌碌。
想到此，鍾塵心中漸有陰霾。這種陰霾，似乎感染到了小胖子，他一愣，扭頭看向鍾塵，卻發現鍾塵面上突然掠過一抹淺笑，明明不甚愉快，還有幾分詭異，但他這塵哥居然還哼起曲調來。
小胖子一愣，豎起耳朵，聽到鍾塵唱的似乎是：“爾等覬覦我草藥，老子也看上你錢包……”
狹窄的小巷路口，前後響起沙沙的腳步聲。
小胖子鐵猛警覺的擡頭四顧，頓時明白了鍾塵愉悅的原因。
有幾個穿着平底氈鞋的漢子，背弓挎箭，很不善的圍了過來，緊盯着他們兩個，就像一羣獵人盯着兩隻幼小的角鹿，目光兇惡中透着幾分貪婪。
本地獵戶，都穿着白蠟草編織的草鞋，雖然粗糙了點，也不養腳，但是勝在結實耐磨且便宜。只有外地過來走遠路的，纔會穿這種走路舒服但要貴上許多的氈鞋。
看來，錢財不可露白，老大跟自己被這些外地人盯上了。
“你們想幹什麼？”小胖子昂首怒目吼道。
“媽的，在這偏僻巷角，不是逛街，當然就是打劫！小胖子，你也太蠢了點。”外地漢子們不屑一顧。
小胖子猛地拋下包裹，扯下外衣，蹦出一身肥膘，還顫了幾顫，擺出一副雄赳赳氣昂昂的架子，威武雄壯的喝道：“山不轉水轉，日後江湖總相見，你們要是現在走人，我給你們面子，不攔着你們！”
那幾個外地漢子被小胖子這一出，逗得哈哈大笑。
“我說小胖子，你這是嚇唬俺們，還是在逗俺們開心啊？”
漢子們只是扭扭頭頸，挺挺胸膛，活動活動臂膀，頓時筋骨咯吱作響，臂上古銅色的腱子肉如藤木般虯結，崩的緊緊的，只是略一用勁，便如小耗子般竄來竄去，似乎蘊含着無窮的力量。
相比之下，小胖子那一身肥膘頓時顯得不夠看，黯然失色。
眼看賣相確實比不得人家，小胖子雖然強打精神撐着，但氣勢不如人，不禁有些氣餒，聲音也低了幾分：“你們真想打劫？我……我告訴你們，這可是燕返城，俺們是燕返學院的學生，你們難道不怕嗎？”
“就憑你們兩個小兔崽子，你覺得俺們會怕嗎？”
漢子們很是不屑，燕返學院的學生雖然不好惹，但這兩個擺地攤的小傢伙，一個蔫，一個胖，怎麼看都是軟蛋。
就算小胖子家裏有點背景，也無需過多忌憚，大不了做完這一票買賣就走人。爲了這點小事，燕返學院再牛逼，還能派出人手翻山越嶺去抓他們？
“你們再不走開，我可要喊人了……”小胖子也不拽了，可憐兮兮的說道。
“喊吧，這裏這麼偏僻，俺們甕中捉鱉，就算你們喊破喉嚨也沒有用！”漢子們毫無憐憫之意，逼近過來，一個個似笑非笑，臉色猙獰了起來。
這只是兩個怕事的少年而已，一切盡在掌握。
除了這些即將到手的黑錢，那爲首的漢子已然想的更遠：譬如那些草藥的來源。
想來從這兩個少年身上，還能撈到點意外的收穫……
他並沒有注意到，小胖子身後那少年，一臉的平靜，竟然沒有半點懼色！
眼前這一幕，鍾塵並不惱怒，也不驚慌。
這幾個漢子，身上的皮衣質地比普通的外地行腳商人好很多。
鹿皮夾衣鞣製的很精細，在腰腹脊背幾處要害還鑲嵌野獸麟片，從那鱗片的人字花紋來看，應該是麟甲獸脊背上的鱗片，很是粗糙，雖然不如腹部皮革的柔韌性好，但也算不錯，對於鈍器的防禦力很強。
他們身上掛着的短弩長弓，都保養的極好。鍾塵甚至能在那弓脊細微的紋理間，看到有石蠟油脂浸潤的痕跡。
由此，鍾塵斷言，這些人絕不是普通商戶！
他們身上這些武器防具的價值，已經超出他這區區千餘錢，更不用提，他們身上那烏黑獸皮褡褳裏，沉甸甸不知數量的黑錢。
這樣闊氣的大戶，居然還覬覦自己那點錢財，這足以說明他們的身份。
駐則爲商，行則爲盜，他們就是山盜！
猜到了他們的身份，鍾塵心中冷笑，果然，強盜都是貪心的傢伙。但他們不知道，自己比他們更貪心。
這五個傢伙，從他們外表的特徵來看，修爲最高的，也不過煉氣三層的初期境界。這種修爲，筋骨強健，有氣脈元力撐着，在普通行腳商人中，算是出類拔萃。在山盜中，大概也算是底層的中堅力量，對付一般的獵戶山民，可謂輕而易舉。就是對上同階的學院出身的煉氣生，憑藉豐富的實戰經驗，沾過血殺過人的膽氣，也有很大的機會勝出。
但是，想對付自己，卻是遠遠還不夠看！
就算同是煉氣三層的小胖子鐵猛，也足以應付他們。這就是自己敢慢慢悠悠引誘他們現身的底氣。
現在人都齊了，戲也該收場了。
“噠！”
鍾塵很隨意打了個響指。
在這亂哄哄的巷子裏，在漢子們的獰笑聲中，這響聲來得如此的突兀。
明明不那麼響亮，卻是很刺耳。
那幾個兇漢聞聲看去，便發現那躲在小胖子後面，貌不起眼的木訥少年，面上那突然綻放的笑容，那笑容很是燦爛。
看到鍾塵的暗示，小胖子心領神會，頓時暴起！
猛然昂首挺胸，本來愁苦兮兮的小胖臉上突然迸出一個威猛猙獰的笑容，竟是換了一副面孔。
“媽了個巴子的，竟然打劫到爺爺頭上，還甕中捉鱉，算你們這幫老鱉瞎了狗眼！”
彌勒瞬間變身怒目金剛，言語間一聲怒吼，鐵猛肥胖的身軀，橫肉猛顫間，就如一頭瘋狂的野豬，殺氣騰騰，狂飆而去，幾大步邁出去已是一頭扎進人堆裏，電光火石間，已然是迎頭一巴掌抽在爲首那雄壯漢子的黑臉上。
“啪！”
那接近二百斤的高大漢子，在這一巴掌的巨力下，壯實的身軀對摺過來，扭曲着，大頭搶地，噗通一聲，結結實實的拍在麻石路面上。衆人望去，那漢子被抽得變形的臉竟然還在保持着剛剛的嗤笑。
面對小胖子雷霆一擊，別說反抗，甚至都來不及驚詫！
其餘的幾條漢子，一臉的驚愕，張大嘴巴難以置信。
誰能想到，眼前溫順的小綿羊，竟會突然搖身變成喫人猛虎。
可對於小胖子來說，這僅僅是開始。
“我打打打打！”
“嘭嘭嘭嘭！”
一條條人影橫飛，激烈的衝撞在逼仄巷子的斑斕石牆上，將溼滑的青色苔蘚碾壓得汁液飛濺，將粗糲的灰色石片撞得四散散落，灰塵與汁液混雜成迷霧樣的一團，遠遠望去人影越發的模糊。
只是片刻功夫，五個外地漢子已然七歪八擰倒在地上，一個個狼狽不堪，鼻口流血，面目青腫，更甚的筋折骨斷，傷的不輕。
**呼痛，這幾個外地漢子欲哭無淚。他們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小胖子竟然這般能打！
雖說拳怕少壯，但這小胖子少則少矣，但跟壯絕對搭不上邊。他們連兵器都沒來得及抽出來，就被這小子近身一通拳腳都放倒，粗暴而且簡單。這小胖子纔多大啊？怎麼就這麼兇，這麼惡！
此刻他們面前，小胖子昂然而立，拳頭攥的咯咯作響，似乎還沒打的痛快，一臉的不屑教訓道：“爺們出來混，最要緊的就是一個字，猛！出來之前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們這幾個軟蛋，也敢學人家打劫！”
“看好了，打劫是這樣的！”小胖子鐵猛獰笑着，俯身到這幾個外地漢子身前，毫不客氣的將他們身上還沒來得及解下的弓刀褡褳，都一一扯了下來，搭在自己肩頭。
終日打雁反而被雁啄瞎了眼，這些外地漢子覺得太憋屈了。
從來都只有他們搶別人的，可今天竟然被一個胖小子給狠狠的教訓了，這滋味，不好受啊。
被掏空了最後一個黑錢，眼看小胖子目光在他們身上仍流連徘徊不去，那貪婪讓還能開口說話的漢子憋不住了，瞪眼怒吼：“你不要太過分了，難道真以爲我們……我們是好欺負的麼！”
看着這幾個外地漢子憤怒還有些委屈的眼神，小胖子撇了撇嘴，扭頭問那少年：“塵哥，俺們這樣，過分不？”
“你覺得呢？”
鍾塵打了個哈欠，反問道。
“他們剛剛可是要搶俺們的錢啊！頭可斷血可流，錢財不能丟。動我錢財者，雖遠必誅！這自然不過分！”小胖子揮了揮拳頭。
“既然連你這麼善良的人都覺得不過分，那是不是該更過分點呢？”鍾塵看了看這夥漢子們身上的衣甲說道。
“正該如此！”善良的小胖子狂笑一聲，心安理得的將這些漢子身上的皮甲都扒了下來。兩眼直放光，一邊扒還一邊開心的嘀咕着：“這件是錢……這件也是錢……這都是錢啊！”
本來已經憤怒並且委屈的漢子們頓時急了，今天丟人算是丟大了，真沒想到，這小小的燕返城，區區兩個小娃娃竟然讓他們栽了這麼大的跟頭。
更沒想到的是，這兩個娃娃手段竟是如此狠辣，尤其是那粗衣少年，心思更是歹毒，在他指使下，這小胖子竟然連他們的衣物都不放過，給扒個精光，這若是被人發現，傳揚出去，還怎麼在山道上混？
“小胖子……不，胖爺，叫您祖宗行不，你們不能這樣啊……我可要喊人了…….”
看着這些漢子開口大聲吼叫懇求，小胖子獰笑：“你們就算喊破喉嚨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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