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大人爬墙了 作者:未知 周温然拎着那兜买好的山楂回到客栈,向云来客栈的大师傅借了厨房,开始处理那些山楂,他先选出大小均匀、外表美观的山楂,仔细清洗,去头去蒂去核,然后放入盐水中浸泡……趁着這個時間,他开始熬糖稀。 熬糖稀也是十分有讲究的,水和糖的比例必须要正确,不同的糖要加的水都不一样,周温然试了几回才调出了适当的比例。火要文火,不能急,得慢慢熬。周温然一边不紧不慢地熬着糖稀,一边拿出了匕首……开始削竹子?便见他将那竹子削成了一根根竹签,尔后又将那一根根的竹签削得光滑漂亮,沒有一根毛刺,手柄处還雕了個花……很有闲情逸致的样子。 削着竹签,估算着時間差不多了,把浸泡好的山楂取出滤水,然后将削好的竹签在滚水裡煮過一遍,這才将滤好水的山楂一個個串在竹签上。這时候锅裡的糖稀已经熬成了琥珀色,拿筷子一沾便能拉出丝来,這便是已经差不多火候了,将串好的山楂串往糖稀裡迅速一滚,然后放在一早准备好的木盘裡。 這糖葫芦便算成了。 周温然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嗯時間差不多,待会儿将這糖葫芦送去舒家,刚好可以赶上她吃完早膳回院子。 殷木回到客栈的时候,孙修成正蹲在厨房门口怀疑人生。 所以……又是山楂又是竹子又是匕首的,阁主费了這么大劲儿是在做糖葫芦? ……他神通广大杀伐决断的阁主在做糖葫芦?! “你這是在做什么?阁主呢?”殷木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此番他们出京原是为了追捕赵重衣,如今赵重衣已经坠崖而亡,他们本该打道回京了,只是沒想到东篱镇小小一窝山匪竟然牵扯到了南襄国,且還跑了一條漏網之鱼,那條鱼十分狡猾,他们将东篱镇围得跟個铁桶一般,恨不得掘地三尺,竟然到现在也沒能把他给挖出来。 小小一個山匪竟有如此手段,那人想来应该有些来历,說不定便是南襄国的奸细。 如今他们在明,阁主在暗,所以阁主即使入住云来客栈,也沒有同他和殷木做出相识的样子……只是经過之前阁主失踪的教训,他和孙修成决定两人分头行事,孙修成暗中跟着阁主,他则出去打探消息。 孙修成木着脸抬头看了殷木一眼,沒有說话。 “外头又发生一桩命案,死者是個高壮的妇人,被人杀死在了床上,鲜血浸湿了整床被褥,场面十分骇人。”殷木只得又道,他便是因为這個消息赶回来的,东篱镇向来太平,但如今短短一段时日已经发生两起命案,凶手很有可能便是那個逃走的山匪。 “我已经知道了。”孙修成毫不意外的样子。 “已经有人来禀過了嗎?”殷木问。 孙修成木着脸道:“我和阁主在现场看過了。” “阁主怎么說?”殷木也沒有问他们为什么会去现场,他和孙修成一样,觉得阁主神通广大,干出什么事来都不稀奇。 “阁主什么也沒說,在裡头做糖葫芦呢。”孙修成一脸木然。 “……糖葫芦?”一贯持重的殷木脸上也出现了问号。 這当口,周温然已经把冷却好的糖葫芦装进食盒,走出了厨房。 殷木和孙修成对视一眼,不着痕迹地跟了出去。 周温然拎着食盒,出门沒多远,便看到了一個熟人……前方不远处那個被一群孩子热情地团团围住的,可不就是昨日见過的那個卖糖葫芦的小贩嗎?他看了一眼小贩手裡那個插满了糖葫芦的草靶子,又看了看那些孩子们热情洋溢的笑脸,若有所思。 那小贩经過了昨日那番惊吓,今日沒敢去那條街,换了地方做生意,结果生意竟然意外的火爆,沒多久草靶上的糖葫芦便卖得差不多了,他喜滋滋地摸了摸腰间鼓囊囊的钱袋子,一回头,便看到了昨日那個将玉佩抵押给他的公子……笑容一下子僵住,他扛起草靶子掉头便要走。 “等一下。”周温然叫住他。 小贩假装沒听见,脚下更快了。 然后,周温然堵住了他。 小贩快哭了,“玉……玉佩昨天已经還给你了啊……” “這個卖嗎?”周温然伸手一指他肩上扛着的草靶子。 “啊?”小贩呆了呆,然后试探着把草靶子递给他,“也……也可以……卖?” 周温然给了钱,接過草靶子,把草靶子上最后两根糖葫芦拔了下来還给小贩,拿着空荡荡的草靶子走了。 小贩呆呆地看看右手的碎银,再看看右手的两串糖葫芦……這位公子的行事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啊,为什么不要糖葫芦,偏要那個稻草扎的草靶子?這是瞧不起他做糖葫芦的手艺嗎?!不過小贩很快就高兴了起来,小心地将碎银收好,他感觉他的梦想就快实现了,他的铺子他的娘子,都会有的! 舒家,赵重衣得了如玉的准话,心中很是安稳,一夜好眠,第二日起来的时候,感觉神清气爽。 早膳過后,舒父悄悄把舒母拉到一旁,“素娘……” 舒母闺名叫李素娘,私下裡舒父都這么叫她,特别是服软的时候。 “怎么?”舒母看他一眼。 “小满那孩子……沒事吧?”舒父這么问的时候,眼裡满是忐忑。 舒母冷笑了一下,“现在知道担心了?昨天大棒子打鸳鸯的时候不是挺威风的嗎?” “不是,你不觉得今天小满怪怪的嗎?”舒父說着,扭头看向帮着冯婆子一起收拾碗筷的闺女。 舒母也望了過去。 赵重衣脚步轻快,面带笑容,简直神采飞扬…… “這孩子气坏了吧……”舒父轻声喃喃,心下惴惴。 赵重衣何等的警觉,她感觉到舒家夫妇的视线,手上微微一顿,扭過头看了他们一眼,冲他们灿然一笑。 知道了自己将来会和如玉成亲,還会生下两個漂亮的孩子,她现在心中真的对過往是一点芥蒂都沒有了,毕竟過往便是過往,她還有大好的未来啊!虽然沒有父母缘,但她很快就要有属于自己的家了呀!未来她還有两個孩子!她一定可以是一個很好的娘亲的! 想到這裡,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欢快了。 舒父一脸惊恐地看向舒母,“素……素娘,這孩子不会是气傻了吧……” 舒母也是一阵恍惚,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闺女,最近她时不时总有些奇怪的念头,就好像眼前這個不是她的小满似的……可這明明就是她的小满啊。 赵重衣不知道舒家夫妇一瞬间想到哪裡去了,也无意去猜测旁人的心思,她帮着收拾了碗筷,冯婆子便不肯再要她帮忙了,撵她出去玩,赵重衣也不强求,擦了擦手便脚步轻快地出去了,留下心神不宁的舒母和舒父。 刚回到院子,便看到墙外头高高地竖起了一只插满糖葫芦的草靶子,亮晶晶裹着蜜糖的糖葫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赵重衣呆了呆,随即眼睛一亮,几步上前,正准备爬上墙,忽地想起了什么,谨慎地踩着昨天用脚勾過来的那块石头,双手刚攀上墙,便看到了一张含笑的面孔。 阳光明媚,天清气朗,树影摇曳,周遭都浮动着香甜的气味。 “如玉!”赵重衣眼睛一下子亮了。 “嘘。”周温然将食指放在唇上,比了個噤声的动作。 赵重衣忙捂住嘴,点点头,然后放轻了声音道:“你怎么来啦?” 周温然笑了笑,举起了手裡那插满糖葫芦的草靶子。 赵重衣一下子想起了昨日在街上他嫌弃那小贩的糖葫芦不好吃,說明日要给她做一些,后来发生的事情始料未及,他大晚上的被赶出了舒家……竟然還惦记着给她做糖葫芦嗎?! 赵重衣瞬间感动了。 周温然见她一脸毫不掩饰的感动,两眼亮晶晶地望着他,那眼眸清澈得一眼能望得见底似的,满眼都是他,他轻咳一声,拔下一根糖葫芦递到她面前,“尝尝?” 赵重衣也馋了,她吞了吞口水,接過他递来的糖葫芦,不知怎地,明明一样都是糖葫芦,如玉做的這個糖葫芦便格外的好看些,赵重衣也說不出来哪裡好看,反正就是赏心悦目得很……但是糖葫芦就是用来吃的嘛,她咬了一口,惊喜道:“沒有核,好像一点也不酸……” “不是不酸,是外面的糖衣中和了山楂的酸味。”周温然解释。 “如玉你好厉害啊!”赵重衣一脸崇拜。 周温然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好吃!”赵重衣重重地点头,以示肯定。 周温然见她吃得欢快,眼角眉梢不自觉都染了暖意。 赵重衣“咔嚓咔嚓”吃完了一根糖葫芦,舔舔嘴唇,還有点意犹未尽,又眼巴巴地看了他手裡的糖葫芦靶子一眼。 周温然被她那眼巴巴的模样逗得心头发痒,很是大方地把整個糖葫芦靶子递過了围墙。 “……都给我啊?”幸福来得太快,赵重衣有点不敢置信。 “都给你。”周温然忍笑道,又叮嘱了一句,“也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吃多了也会倒牙。” “好,我留着慢慢吃。”赵重衣一脸幸福地抱着糖葫芦靶子,很是乖巧地点头应了,然后又问,“你昨晚上在哪裡睡的?可有地方住?” “我暂时住在云来客栈。”周温然顿了顿又道,“我已经托人去寻媒人了。” 听到這句,赵重衣一下子笑弯了眼睛,“我等你!” 完全沒有要矜持的样子,毫无顾忌满心欢喜。 周温然感觉自己的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软软地撞了一下,他从来沒有见過這般的女子,喜歡他便恨不得把整颗心掏给他,沒有试探沒有怀疑,就這么横冲直撞地撞进他怀裡,口口称称便要嫁给他。 ……既然已经一头撞进来了,那便别想跑了。 “嗯,等我。”他盯着她,弯唇一笑。 赵重衣呆了呆,然后低头拔了一根糖葫芦给他。 周温然看着递到他嘴边的糖葫芦,心道這丫头也算有良心,還知道分食,他伸手接過,咬了一口。 “是不是很好吃?”赵重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周温然失笑,“嗯,很好吃。” “你想吃就說嘛,刚刚看我的样子好像要把我给吃了似的……”赵重衣嘀咕。 周温然差点沒呛着,再看看眼前一脸天真无辜的姑娘,他默默吃完了一根糖葫芦……這傻丫头某些时候倒是意外的敏锐呢。 吃完一根糖葫芦,周温然便同她告辞了,若是待久了引来了舒家人就不美了,毕竟在舒家人的眼裡,他可是试图勾搭人家小姑娘的恶徒呢。 虽然他好像的确是。 “如玉!”见他要走了,赵重衣忽地又叫住了他。 “嗯?”周温然回头看向他。 “你快点啊。”赵重衣一脸郑重地叮嘱。 “嗯??”什么东西快一点? “快点来提亲!”赵重衣一脸认真地道。 周温然讶异了一瞬,随即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好。” 他笑起来……可真好看啊。 赵重衣趴在墙上,下巴叠在手背上想,一定要赶在纪承锦带着舒小满回来之前成亲啊,否则她說不得就只能掳他去当压寨相公了……如玉這么好,她不太想委屈他。 此时,孙修成和殷木正蹲守在不远处的角落裡。 “……阁主在爬墙?”殷木有些恍惚地道。 “嗯。”孙修成一脸木然,经過一早上的打击,早已经见怪不怪了,這会儿阁主别說爬墙了,就是钻狗洞他都不带惊讶的。 “那姑娘是谁?”殷木又问。 “舒家那個二姑娘吧,他们家不是只有两個女儿嗎,還有一個年纪尚小。”孙修成道。 “你不觉得這姑娘有些眼熟嗎?”殷木忽然道。 孙修成的注意力一直在阁主身上,并沒有去注意那個姑娘长得什么模样,這会儿定睛一看,惊得差点沒跳起来,“赵……唔!” 殷木一把捂住他的嘴,“小点声,你想被发现嗎?” 孙修成忙点点头。 殷木這才松开了手。 “她是赵重衣?”孙修成压低了声音,惊道,“难道赵重衣沒死?” 难怪阁主要這么委曲求全虚与委蛇了!竟然是赵重衣嗎! 正震惊着,见阁主已经爬下了墙头,面色温柔地同那姑娘道别了,孙修成和殷木对视一眼,隐入暗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