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舒小满的秘密 作者:未知 赵重衣默默看了她一眼,默默盖上了食盒。 以实际行动证明她并不会拿好吃的来哄她。 舒半夏“哇”地一声,终于被气哭了。 赵重衣一手揽着食盒,一手托腮,就這么看着舒半夏哇哇哭,活像個冷酷无情为富不仁的地主老爷,熊孩子哇哇哭的时候,越搭理她越来劲,熊孩子她见得多了,才不会惯着。 果然,舒半夏见赵重衣并不搭理她,哇哇的大哭声渐渐小了下来,变成了小小声的抽噎,還时不时可怜巴巴地看她一眼。 赵重衣這才大发慈悲地打开了食盒。 舒半夏眼睛一亮,便冲過来坐下了……门口的舒天冬见她這副沒出息的样子简直沒眼看,抬手捂了捂眼睛。 赵重衣拿了一块核桃酥给她。 舒半夏见她才拿了一块,而且個头那么小,撇嘴嘀咕了一句“小气”,待放进嘴裡之后,眼睛一下子变得亮晶晶起来,难怪舒天冬都投诚了,真的很好吃呀! “知道错了嗎?”赵重衣又拿了一块核桃酥在她眼前上下晃了晃。 舒半夏的眼神跟着那核桃酥上下晃,不自觉点了点头。 赵重衣将核桃酥递给她,又问,“错哪了?” 舒半夏鼓着腮帮子吃完了嘴裡的核桃酥,试探着道:“我不该帮着郑大哥哄你出去?” “嗯,此其一。”赵重衣点点头,若非如此舒小满也不会遇险,她又问,“還有呢?” “還有?!”舒半夏一下子瞪圆了眼睛,猛地拍桌站了起来。 赵重衣作势便要盖上食盒。 “啊還有!還有我不应该把吴小鱼的书丢进水裡!”舒半夏忙道。 赵重衣点头,“书本何其珍贵,需知這世上有多少人求学无门,岂可随意毁损。” 舒半夏一边点头一边吃核桃酥,還很不见外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配着吃,一会儿便吃了個半饱,然后抹抹嘴,站起来冷笑一声,“我最不该的就是吴小鱼說你坏话的时候帮你打抱不平!” 赵重衣惊呆了……這熊孩子吃完就翻脸?! 她眯起眼睛,“要不,我再去会会胡先生?” 舒半夏沒有听明白她嘴裡满满的威胁,只当她真准备再去替她求情,当下把脖子一昂,“不劳烦你!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然后忽地想起了什么,又道,“最近镇子裡不大太平,已经发生了两桩命案,你好好待在家裡不要出门啊!”那日她让二姐去见胡先生给她求情,结果情沒求着,她被罚抄书還不算,回来還被娘教训了一顿……那也便罢了,隔日娘不知道从哪裡听說镇子裡出了命案,有個更夫被杀了,回来又抓着她揍了一顿!她现在屁股還疼着呢,简直岂有此理! “镇子裡出了命案?”赵重衣眉头一蹙。 “嗯,先前有個更夫被杀了,前些日子西街那边又有個人被杀了,你反正最近不要出门!”舒半夏算是明白了,二姐一出门,她就要挨揍,她真的是太委屈了啊! 舒半夏說完,便跑了,跑到门口的时候,還瞪了舒天冬這個叛徒一眼。 舒天冬讪讪地朝二姐笑了一下,也跟着走了。 舒半夏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走,赵重衣后脚就翻墙出了舒家…… 距离东篱镇几百裡之外,偏僻的山道上停着一辆马车,一個身着黑衣的男子坐在车辕上闭目小憩,他面庞瘦削,轮廓较寻常人要更深一些,五官精致得几乎令人挪不开眼,只是脸上沒有一丝血色,连薄薄的嘴唇都泛着青白,看着不大康健的样子,一头乌发却是梳得一丝不苟。 此时,他背靠着车厢,脑袋微微后仰,细碎的阳光洒落在他過于苍白的脸颊上,衬得他整個人都仿佛一道随时会消失的碎雪。 山林寂静,只不时有飞鸟掠過,一只色彩明丽的鸟儿落在他的肩膀上,他也是一动不动,仿佛不是個活物一般。 忽地,他耳朵微微动了一下。 林子深处传来细细的声响,像是有人小心翼翼地踩在枯枝上发出的声音,他几乎可以想象那人畏手畏脚,战战兢兢的模样。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倏地睁开眼睛,看向那小心翼翼地将裙摆围成一個布兜,不知道捧了些什么东西,正蹒跚着向他走来的少女…… 男子睁开眼的一瞬间,那落在他肩头的鸟儿仿佛被什么惊动了一般,扑簌簌地飞走了。 他眼瞳颜色比寻常人更浅些,看到少女的模样时,他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那恍惚便成了淡淡的讥嘲,“我還当你跑了呢,咳……咳咳,怎么……怎么又灰头土脸地回来了?咳咳咳……真是废物。” 他一开口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說话极其费劲,饶是這样,他也顽强地非要嘲讽一番。 這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南襄国二皇子纪承锦。 這少女便是舒小满。 舒小满几乎是有些无奈地加快脚步走了過去,“你别說了,我在山裡找到了這個,你含着嚼碎了服下会舒服一点。”她腾出一只手来,从腰间裙摆围成的布兜裡拿了一小截白生生的看着像是根茎类的东西递给他。 纪承锦看也不看,继续嘲讽,“算你识相,這林子裡都是饿极了的豺狼,你要继续往林子裡走,咳咳咳……這一身细皮嫩肉可都便宜了那些畜生……咳咳咳……” “我不会跑的。”舒小满见他咳得都快喘不上气了,還非得凶巴巴地說些不着调的话,直接将手裡的东西塞进了他嘴巴裡,“嚼一嚼咽下去。” ……她根本不知道這是哪裡,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回东篱镇,又怎么可能乱跑。 纪承锦虽面上凶恶,但口中却是下意识咀嚼了一下,因为眼前這少女会医术,他身上的伤便是她包扎止血的……正這么想着,他口中咀嚼的东西陡然散发出了浓烈的鱼腥味,那股子腥味直冲天灵盖,恶心得他一下子吐了出来,“這什么东西……咳咳咳,你想毒……毒死我嗎!” “這是鱼腥草,你可能不大习惯它的味道,但它能清热解毒,在南方人们习惯拿它做凉菜,是可以食用的。”舒小满解释完,又塞了一截鱼腥草在他口中。 纪承锦眉头紧皱,极其怀疑她是故意的,但到底沒說什么,嚼碎咽了下去。 “我早该知道你不是赵重衣……咳咳咳,如果是她,怕是早已经一刀砍過来了……”努力忽略着口中浓烈的腥味,纪承锦盯着她那张和赵重衣一模一样的脸,极其不屑地道。 真的是太大意了。 听闻赵重衣竟敢抗旨逃婚之后,他便一路追了出来。這一路他自诩算无遗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虽有天骑阁追捕在前,但最后赵重衣還是落到了他手裡。 他满心以为自己抓到了赵重衣,一路志得意满地押着她回京城,盘算着要挫挫她的锐气,结果途中却遭遇了暗杀,他知道是谁要他死,却沒料到這一次暗杀如此来势汹汹,他原以为“赵重衣”会趁乱逃走,或者趁机捅他一刀,结果却发现她一动不动地冷眼旁观……他只能带着她狼狈逃窜,导致受伤引动旧疾发作,半途便失去了意识。 他以为自己落在赵重衣手裡下场难說,结果恢复意识的时候却发现自己還是好端端的,伤口還被包扎過了,是“赵重衣”救了他……他這才发现眼前這個“赵重衣”实在疑点颇多,不会武,却懂医术,而且细细回想,遭遇暗杀之时她根本不是冷眼旁观,分明是吓得动弹不得了。 眼前這個长着一张和赵重衣一模一样的脸的少女,根本不是赵重衣。 他也盘问過,但這“赵重衣”却不肯松口,問題肯定還是出在东篱镇,所以……他决定押着她返回东篱镇看看,奈何他身上新伤旧疾,還要躲避暗杀,他已经放出消息通知人来接应,但接应的人一时半会儿也来不了。 這一路实在浪费太多時間了。 纪承锦盯着眼前這個少女,面色阴沉沉的。 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阴沉沉的视线,舒小满背上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但她强作镇定,转身上了马车,将裙兜裡采来的野果和草药分门别类地放好……那日她入山之后遇到了一些事情,慌不择路之间差点坠落山崖,是眼前這個公子拉了她一把,但不待她出言感谢,他便将她捆了掳走了。 当时,他看着她很是志得意满地道:“赵重衣,你可算落我手裡了。” 舒小满意识到眼前這個凶神恶煞般的公子抓错了人。 在舒家,有一個除了天冬半夏之外全家人都知道,但却谁也不敢提起的秘密,她有一個双胞胎姐姐,一個为了养活她而被娘二十两银子卖掉的姐姐,她也知道娘和程氏的恩怨便是因为那個姐姐,程氏花二十两银子买了她的姐姐,又在得了程小福之后遗弃了她。 她猜测這個凶神恶煞般的公子想抓的人很有可能是她那個未曾谋面的姐姐,因为這天底下如果有一個人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相像到真假难辨,那個人只可能是她的姐姐。 对那個因为她而被爹娘放弃的姐姐,舒小满一直心存愧疚,她知道爹娘也一直心存愧疚,爹娘对她格外的偏爱便是因为将对姐姐的爱双倍地放在了她的身上……所以被错抓之后,她非但沒有澄清自己不是他要抓的人,還一直保持沉默,只希望能够多为姐姐拖延一段时日。 她的姐姐……叫赵重衣。 舒小满知道這個名字,那是夏景国的立国功臣,是为陛下立下了赫赫战功的女将军…… 原来姐姐,這样厉害的嗎? 可是要成为這样厉害的人,一路上又要吃多少苦呢? 舒小满想,至少一次,让她也保护姐姐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