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游猎(第二更) 作者:未知 左右开弓之技,乃是骑射之道。即便最擅长马上作战的突厥人,亦很少有人可以左右开弓的。這绝对是难能的本事。 到了這一步,李重九才暗暗叫屈。如此想来,当初败给李三娘亦是不冤枉了,這李重九原本主要练的就是弓术。要一個弓箭手与人肉搏,這不是以己之短,攻人之长嗎? 不過想可以這么想,话却不能這么說。因为当时北地的燕赵男儿,是弓术与近身肉搏,皆需掌握的。 怎么說,看看古代唐军。背负箭囊,腰挎长弓,手捉横刀,远战能张弓,近身敢争先,這才是横扫天下的精锐。唐军士兵皆是每人一弓。 《兵车行》开头就是,车磷磷,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這就是唐军出战的阵势。 故而李重九即便有一手好射术,但是败给李三娘,就是败了,毫无疑问。如若狡辩太多,只是给自己找借口而已。 不過眼下三石弓,李重九亦只能开個一小半,勉强可以射之,但是却不能发挥起最大威力。更别說,一口连珠箭了。 李重九惋惜地将這三石弓收入皮囊之内,转而去取了自己日常惯用的二石弓。這张弓自己用老了,平日皆是用此弓来练习,上面的丝麻绞线亦有几分失去弹性。 不過无论如何,這亦是穿越前李重九,最适合的兵器。当下李重九将這弓掂量在手中,心道穿越之后,只是继承了這身体,不知那先前练下的箭术,還有几分。 于是李重九不由动了一试自己弓术的念头。李重九想到就做,背上半壶箭,并取了一柄短刀防身,就一個人下山去了。 七千寨的大山之中,参天大树,比目皆是。往西南而望,那犹如苍龙一般的太行山山脉,延袤千裡,百岭互连,隔断了东西交通。 莽莽大山之中,天穹笼罩,這才刚刚是清晨。此时正值盛夏,鸟鸣虫叫。地上青草刚刚沒過脚腕,晨间的露珠顺着压低的草叶,渗入裤管,浸得满脚皆是湿漉。拨草上山,负着长弓的李重九眼前皆是一片原始的景色。山间隐然有樵夫,猎户出沒,放歌的山号子,不时飘荡在山间。 李重九一路走来,开始還有一條附近樵夫踩踏而成的草径,但随着入山已深,草径早已是不见。山间多有山兔跳脱,期间還有一二野猪穿梭其中。马上进入秋季,山间的活物,都在积攒肥膘,准备過冬,若是打一只回去,肯定能够大饱口福。 待见到眼前一只脱兔,从面前跳纵。李重九看准了目标,当下解开弓囊。他并未直接将二石弓取出,而是先取出一個铜扳指戴上。 此铜扳指,乃是坡形,后露出指盖(注1)。扳指是为了射箭时保护拇指所用,古代扳指還有弦槽。当时的控弦之法分中国法及胡法(注2)。中国法,乃是拇指勾弓弦之控弦之术。中国法因以大拇指勾住弓弦,徒手施射容易受伤,故而皆必须戴上扳指。 当下李重九,从背后的箭壶裡取出一支箭来挂弦。恍然之间,以往从未操過弓箭的李重九,在這一刻却对弓箭,感觉分外熟悉。這一刻的感觉,就犹如久别重逢的初恋情人一般,熟悉又陌生。 只见李重九三指捻箭,加于弓,左手指受之。而李重九整個人,正是端身如干,直臂如枝,其肘可措杯水。李重九看准脱兔之后,弓弦在他手中徐徐推出,一时拉得满弦,却并不十分吃力,可见其臂力之强。 嗦地一声,箭羽脱弦而出。却射在了那头脱兔的一步之外,而脱兔受此惊吓,跑得更快,一溜烟沒草丛不见了。 李重九摇了摇头,见此一箭射偏,他并不讶异,意识乃是千年后的意识,箭术乃是這個时代的身体,两者的融合并非轻易。自己是不可能一步登天,這其中的融合,需要一個過程。 当下李重九将箭头从草泥之中拔出之后,将之收入箭壶继续上山。 一路跋涉,又翻過一個山头。李重九路遇了数只山羊,决定追猎。追猎有几分慌不择路之感。李重九取了一根枯木代作为长杖,一边走一边用长杖抽到两旁的野草。因为深入山林,身上脚上不免被草割到,刺刺生疼,山石羁绊,路遇山溪,還需跋涉而過。不過李重九却觉得乐在其中,這其中乐趣,甚至比以往,在电脑前,手指动动,赚個几百万還来得高兴。 穿行至正午,日头正好深到最高处。不知不觉一路不断穿山爬山,渐渐已远离了山寨甚远。李重九一路跋涉,额头身上皆是汗如泥浆,紧紧地贴着身上的衣服上。深入山林之中,山风袭来,李重九湿衣却是感觉一片凉快。 待他举头四望,眼前哗哗的流水声,一道山泉直挂于前,尽头却是一面高耸入云的峭壁。只见山泉水清澈,流淌而過,李重九显然已将猎物追丢。不過他本意不在于捕猎,而是用過游猎這样的手段,尽快锻炼自己的身体,早日熟悉箭术,以融入這個时代。眼见泉水甚浅,李重九当下脱去衣服裤子,一头钻进了山泉裡面,大搓身上老泥。這一番沐浴,顿觉得痛快淋漓,虽沒有追猎成功,亦是不负此行。十分不利索地束扎上发髻后,李重九穿上衣服,突闻到一阵轻歌笑语。 只见三名二八年华的少女,手端着一盆子衣物,来到山泉边上。這三名少女,上穿短襦,下着长裙,虽沒有什么艳丽的美色,却皆有一股朴素之意。她们显然是本地乡裡的女子,来這裡浆洗衣服,陡然见到自己时,脸上皆抹過一丝羞色,低垂下头,一时难以进退。 李重九当下哈哈一笑,向几名少女一抱拳。而這三名少女见李重九笑得坦荡,身材挺拔,亦纷纷腼腆的還礼。 有一名少女脸颊晕红,见李重九似大有好感,大胆相询,言道:“這位大哥哪裡人,为何从未见過?” 李重九回答言道:“附近之人,进山射猎。” 对方轻轻哦地一声。当下李重九向他们告辞,背上长弓箭袋,开始返程。身后那几名少女看着李重九的背影,耳语了一番,发出了银铃一般的笑声。那名向李重九相询的少女,显然被两名女伴狭促了一番。 来时匆匆,返程却是轻松多了。李重九辨路的本领,還是不错,沿途别草刻树做了记号,并且通過以往学来一些野外求生的知识辨识方向。而返回的沿途之上,更是继续锻炼箭术。 李重九向野兔,狍子,山鸡,飞鸟,接连放空了十余箭,全部未中。眼见射术如此,至于半路碰上的野山猪,李崇還是暂时不去招惹,躲避为上。 穿梭在大山之中,李重九突然想起,他在书上看過所有人的祖先都是猎人,猎人是人类在這世界上扮演的第一個角色,也是扮演時間最长的一個角色。游猎,既是远古人探寻自己生存空间的過程,又是搏杀求生存的一個本能,为人类千古传承。李重九手持一张弓箭,于山中飞奔行猎。行到半途,李重九突然发现了目标,正是方才他追丢的那群山羊。 现在這五六只山羊,将李重九兜了一圈戏耍了一番后,正在一個山谷裡,伏下快速地吃着草。 山羊是一种警惕多疑的动物,方才李重九早有领教。现在他所处的距离山羊有八十步远的距离,高半個山坡,山羊贪恋這一片的嫩草沒有抬头,故而李重九挨近了亦沒有察觉。 八十步正是二石弓的杀伤射程之内。 此刻正值无风,李重九调匀了呼吸,将手中的二石弓置于头顶,之后缓缓平落,渐渐与肩平行。持弓之前手以指托箭,以定猎物之位,而箭矢在于弓右,目光在于弓左。這正是射术中所云,簇不上指,必无中矢。指不知簇,同于无目。 這一次李重九卯足了气力,弓崩得如同满月。箭离弦而出,咻地一声破空而去。 伏地吃草的山羊似有所察觉,竖长了耳朵,口衔着嫩草,瞪大了眼睛,警觉地抬起头来。箭矢疾如闪电,倏地贯入。 呲! 无比血腥的声音,箭矢贯通羊皮,几乎皆沒,只余下一個雪白色的箭羽。待鲜血喷溅出的一刻,其余的山羊轰然炸开,各自沒有义气地逃命了。而那只背上中箭的山羊,低鸣了一声,后腿一蹬,盲不择路的乱窜。 李重九哪裡肯,让猎物脱手,当下背起弓,抽出短刀,快步向乱跑的山羊追去。 注1:不同于清宫剧裡看的圆筒形扳指,坡形扳指乃是我們汉人一直沿用的。 因为扳指不同,所以汉人满人,控弦手法亦是不同。 注2:《射经》有云:凡控弦有二法:无名指叠小指,中指压大指,头指当弦直竖,中国法也;屈大指,以头指压勾指,此胡法也。 中国法,即现代常說的蒙古式射法,而胡法,即地中海式射法。 中国法利于步射,力强,胡法,则是利于骑射,力弱。 ps:新書期间,恳求推薦,點擊。 希望大家助本书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