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招供

作者:花花的泡泡
第六十五章招供

  軍營主帳內。

  卿言蒼白的小臉在思承焦急的眸色裏顯得越發血色全無,昏迷中雖沒有擰眉喊疼,但睫毛輕顫頻繁,讓思承擔心不已。

  從止血到現在,卿言已昏迷了兩個時辰,卻還沒有甦醒的跡象,思承此時的悔恨是無以復加,作爲聆風閣最好的暗衛,他這種程度的失職已是死罪了。

  但現在卻不是自戕請罪的時候,思承狠狠的握了握拳,又招來軍醫問詢。

  “長公主殿下是女子,自然要柔弱些,再加之被刺的傷口頗深,甦醒或許還要些時間。”軍醫耐心解釋,這些淺顯的常識對於行武之人該是懂得,想必是關心則亂了。

  思承點了點頭。

  卿言受傷需要人照顧,是以她昏迷之時,思承已着人將墜兒從驛館接來服侍。

  爲保證藥效,軍醫建議每兩個時辰給卿言換一次藥,墜兒小心伺候,在換完第二次藥後,卿言終於醒了。

  “啊,疼……”卿言下意識的輕呼一聲。

  墜兒趕緊將卿言扶住:“公主。”

  卿言淚眼婆娑的望着她,艱難的想擡起右手,卻牽動了另一側左肩的傷口,銳痛之後又不得已垂了下來。

  “公主醒了!”墜兒對着門外喊,思承趕緊領着軍醫入賬爲卿言例行診脈。

  老軍醫沉默片刻才小心翼翼的緩緩道:“公主脈象平穩已無大礙。”

  衆人聞言,皆鬆了一口氣。

  待老軍醫出帳,思承徑直跪在卿言面前。

  卿言看了他一眼,思承請罪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聽見卿言氣息微弱的聲音:“我現在得留着力氣對外,沒力氣跟你說話,該說什麼該做什麼,你若心裏沒數,就不用待在我身邊了,回聆風閣去吧。”

  思承聞言,猛然擡起頭,思忖了片刻便站了起來:“屬下知錯,定不再犯。”

  楚慎見老中醫出來,便現在主帳外求見。

  卿言對思承點了點頭,示可。

  楚慎入帳,看着牀榻上的卿言,臉色蒼白得如同落了霜,心頭一沉,單膝跪下:“末將失職,請長公主降罪。”

  卿言虛弱的擡了擡眼,這位上都護將軍此時正跪在自己面前請罪,沒有推諉沒有求饒,甚至沒有其他更多言辭,只是請罪而已。

  倒是一身中正。卿言心裏微贊。

  若楚慎是奸的,此次受傷一事倒是個除了他的好機會,至少可以脅迫他全力對抗川蜀。

  可若他是忠的……豈不是失了一顆赤子忠心?

  卿言心裏交戰,楚慎就一直跪着,沒做任何說辭,對卿言這個長公主的態度,更是不進不退不迎不拒。

  好個楚慎,還是個又臭又犟的硬茬。

  罷了,三字經裏都說人之初性本善,就當這個楚慎初心未改,姑且信他一回吧。

  卿言呼出一口濁氣:“歹人暗殺防不勝防,楚將軍不必自責。”

  楚慎聽聞身形一頓,擡頭看向卿言。

  這是就此翻過?

  “不過,將軍營中防備鬆懈,怕是應該好好整頓一番纔是,本公主可經不起下次。”卿言雖聲音虛弱,這幾句話卻是不怒自威。

  “末將惶恐,末將遵命。”楚慎深深一禮,退了下去,心下對這個長公主又有了新的計較。

  與楚慎對峙完,卿言不再強打精神,墜兒看着心疼,趕緊說:“公主喝點粥吧。”

  卿言作爲病人的自覺是有的,此時的確需要補充體力,也就任由墜兒將煨得軟軟糯糯的粥喂近她的嘴裏。

  卿言的傷看起來雖有幾分兇險,但將養了幾天,還是有所好轉,只有傷口處在換藥時仍不斷的滲出血水,卿言以爲是傷口太深,也就沒放在心上。

  這幾日,楚慎果然在整飭營防,卿言吩咐思承留意,思承便把所佈置的明崗暗哨都一一記下了。

  思承是長公主的人,楚慎自然知道她這是何用意,索性連駐軍佈防也一併讓他看了。思承雖不是行伍出身,卻也懂得一二,對楚慎的套路一眼便瞧得明白記得清楚。

  “如何?”卿言急問。

  “公主,楚慎佈防嚴密,未看出有通敵之像。”思承將看到的軍情細細說予卿言,卿言也覺得此方佈置甚是穩妥。

  “如此說來,楚慎跟川蜀該是沒有勾結了?”卿言這一問倒是更像做出結論。

  “若僅從佈防來看,確實如此。”思承又皺了皺眉,“不過,人心難測。”

  卿言疑惑,示意他說下去。

  “峪山山脈呈西北——東南走向,雖說是我大齊與川蜀和南夏的界山,綿延近兩百里,與南夏的交界卻僅有數十里,且通境官道只有一條,反而與川蜀的交界長達一百多裏,通境官道有十數條,其中礦區官道四條。峪安既是邊城也是關隘所在,重兵把守理所當然,在通境官道處佈防也無可厚非,但有一條官道,楚慎的佈防卻有些可疑。”

  “哪一條?”卿言忙問。

  剛問完卿言心裏便有了答案,她轉眸看向思承,思承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繼續說:

  “楚慎在距離金礦最近的那條官道上布了重兵,但兵力全在礦區隘口,若開採時引發隘口塌方,那麼兵力將會被阻在礦區的易開採段,而不易開採段便會暴露於川蜀,而無法及時增兵。”

  卿言立即接道:“楚慎在峪山戊邊已有五載,這一點他若是想不到,該是早就被川蜀把鐵礦挖了去,不會等到今日金礦出現,川蜀才絞盡腦汁的鋌而走險。”

  “若是沒有後招,楚慎此舉可算是陽奉陰違了。”

  “到時候即使怪罪下來,楚慎也可以找個,礦區塌方實屬意外的藉口,從輕發落。”卿言眼裏漸漸泛起冷意。

  “公主,就此斷定楚慎通敵叛國還爲時過早,還需打探打探礦區官道的其他佈置才能確認。”思承若有所思。

  “好,儘快探得消息。”卿言吩咐。

  思承立即去辦。

  軍營刑房內,楚慎正坐在小個子殺手的對面,津津有味的看着他被行刑,如此場面,他的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沙場老將,見慣了黃沙下殘軀的支離破碎,對這種程度的血腥已是無感了。

  長公主殿下休養了三天,小個子殺手就被熬鷹了三天。

  所謂熬鷹,是一種訓練獵鷹的方式。因爲鷹習性兇猛,剛捉回來後不讓鷹睡覺,熬着它,一連幾天,鷹的野性就被消磨掉了。

  而楚慎的熬鷹更是殘忍。

  他軍營的囚犯在刑訊後會讓軍醫做最好治療,可等傷口開始癒合的時候,便又是新一輪的刑訊,讓囚犯清清醒醒的受折磨,循環往復,讓人心生懼意。

  楚慎回到營帳。

  帳內藥香縷縷,水霧嫋嫋。老軍醫正落座在藥爐邊,盯着藥罐子,片刻也不敢懈怠。

  楚慎垂目蹙眉的問老軍醫:“長公主殿下痊癒還需多少時日?”

  “長公主殿下的外傷倒已是無礙,只是匕首上淬了腐毒,加之女子身體嬌弱,又正值夏日,傷口極易感染,所以,痊癒還需要些時日。”老軍醫躬身請罪,如實回答。

  楚慎點了點頭,走到藥爐前:“把藥給我吧。”

  楚慎端着藥進主帳的時候,卿言剛剛被墜兒伺候着換好外傷藥。

  這幾日都是楚慎親自送藥進來,卿言也不好再就此事怪罪於他。

  這內服的藥汁極苦,卿言一個眼神,墜兒便把藥先放到一邊。

  “楚將軍,刺客被生擒,可有審出些什麼?”卿言問。

  楚慎抱拳:“末將正是爲此事而來。”

  莫不是審出結果了?楚慎果然好手段。

  卿言盯着楚慎,急切的想證實自己的想法:“到底是何人派他來刺殺本公主?”

  “刺客來自七色,根據他的供詞,這幕後主使之人似乎來自南夏。”楚慎回答。

  “南夏?”卿言着實沒想到是這個答案,驚訝得聲調都上揚了幾度。

  “依照供詞,確實是南夏。”楚慎再次肯定。

  怎麼會是南夏?

  卿言從楚慎身上挪開視線,凝思不語,似是怕錯過任何細節一般,在腦子裏細細過了一遍與南夏的交集。

  藍臻自是不說,爲了幫他怕是把南夏的大皇子藍靖和司徒一族都給得罪了,不過,這種明面上的衝突,若是就此他們便對鄰國儲君起了殺心,似乎有些牽強。

  卿言這麼一想,便覺得這殺手的供詞有些不妥。

  莫非楚慎騙我?

  卿言心想,又盯着楚慎看了好一會兒,楚慎一臉坦然,似乎在等着卿言給他一些關於南夏爲什麼要刺殺她的線索。

  若不是楚慎太狡猾,那便是殺手假供了。卿言一時半會兒沒了頭緒。

  楚慎見長公主殿下也提供不出什麼線索,索性不再追問。

  傷口還在痛,卿言揮手打發了楚慎,喝了他送來了湯藥又睡下了。

  午夜。

  軍營內,因長公主遇刺而加強了巡防,人數也增加了一倍。

  躲在暗處的玄色身影從二更一直等到午夜,仍舊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或許是實在按耐不住,又或許是任務重要需限時完成,玄色身影冒險潛入。

  果然,怕什麼來什麼,墨菲定律又狠又準的砸在玄色身影身上,離卿言的主帳僅一步之遙的時候,被發現了。

  帳外打鬥聲愈演愈烈,卿言終於被吵醒了:“思承,帳外何事?”

  “公主,有刺客闖入。”思承早已戒備起來,回話時,手中長劍都不曾放下。

  到底是誰這麼想我死?打草驚蛇了都不放棄!

  卿言蹙眉,心裏越發沉重了。

  不多時,打鬥聲漸弱,帳外是楚慎的聲音:

  “末將救駕來遲,請長公主恕罪,刺客已拿下。”

  卿言給了墜兒一個眼色,墜兒會意的將楚慎請進帳內。

  一起入帳的還有剛剛被抓的刺客。

  不過,與之前的小個子殺手不同的是,這個刺客並沒有因刺殺失敗而急於自盡,反而看起來像是很怕死的樣子,楚慎在準備卸掉他下巴的時候,發現他並沒有咬破毒牙的打算,或許,嘴裏根本就沒有毒牙。

  難道不是刺客是細作?

  楚慎審視着跪在面前的玄色身影,在抓住小個子殺手的時候,他故意放話說,長公主殿下重傷,或許不治,若這個人不是刺客,便是冒險來打探消息的。

  玄色身影被壓在地上動彈不得,他稍稍有反抗的舉動,身上便馬上被狠狠的來了一下,終於承受不住倒地不起,還從懷裏滾出一個錦囊。

  楚慎盯住錦囊,墜兒眼明手快趕緊撿起來呈給卿言。

  卿言捏在手裏左右瞧了瞧,復打開錦囊,朝裏望了望。

  裏面是半塊殘破的金鎖片。

  卿言登時明白了。

  “你們先下去,我有話問他。”卿言對衆人下了逐客令,當然,誰都聽得出這個逐客令主要是給楚慎下的。

  等該走的人都退了出去,卿言把金鎖片從錦囊裏取出來細看,果然是她給藍臻的信物。

  “昭王殿下可有讓你帶話?”卿言直接問。

  “回,回長公主殿下,王爺說……”玄色身影看着卿言覺得說不出口,卻又不得不將話帶到,“說……”

  吞吞吐吐的,卿言不耐煩的眉頭微蹙。

  玄色身影心頭一顫,面色一慌,趕緊說出口:“王爺說,傷在小言兒的身,疼在臻哥哥的心,臻哥哥向你保證,一定讓藍靖雙倍還你。”

  玄色身影一口氣說完,面無血色的跪在那裏,一動也不敢動。

  這樣明目張膽的調戲,卿言覺得,還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與藍臻相處也不是一日兩日,犯不着爲個紈絝生氣。

  而身旁的墜兒和思承卻氣得已經劍拔弩張了,若不是卿言攔着,估計早就把玄色身影胖揍了一頓。

  卿言把話中有用的信息,與楚慎帶來的刺客招供一合計,便可得出兩個結論:

  第一,楚慎沒有說謊,他的確是讓刺客招供了。

  第二,刺客招供的內容是真實的,要殺我的人是南夏的大皇子藍靖。

  可,這是爲什麼呢?

  卿言仍舊沒有頭緒。

  望着面前跪着的人,卿言思忖了許久才試探性的開口:“你家王爺最近是不是把大皇子得罪狠了?”

  玄色身影穩了穩身形,仍不敢擡頭:“王爺說,若是長公主殿下問起,就如實告知。”

  這個藍臻,還真是什麼都想到了,既然如此,卿言也樂得洗耳恭聽。

  “說吧。”

  玄色身影戰戰兢兢的開口:“十日前,桂王殿下,啊,就是大皇子,因謀害我家王爺證據確鑿,被皇上廢爲庶人了。”

  什麼?這麼大手筆?卿言一震。

  可轉念一想,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呢?藍靖即使被廢了,狗急跳牆也應該是找藍臻報仇,爲何會是我被刺?

  就算與藍臻合作的事暴露,殺了我也不過是少了一個夥伴,藍臻大可以再找別人,除非……

  我這個夥伴對藍臻特別重要,以至於讓藍靖鋌而走險。

  如此一想,卿言的眉頭蹙得越發深了。

  兀的,卿言似乎想到了什麼:

  對,罪魁禍首應該是那一萬件新式兵器,若是我死了,藍臻的兵器就沒有着落,他再想裝備那五千精騎,便是天方夜譚了。

  這個藍臻,如此重要之事竟然走漏了風聲,現下敵暗我明,還連累我,怕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卿言想着,心裏便是忿忿不平:

  “回去告訴你家王爺,若是再把我扯進南夏的家長裏短,就別怪我不客氣。”

  卿言頓了頓,眼色一定:“定要將原話帶到。”

  玄色身影答諾,身體已然抖得象篩糠一樣。

  問話完畢,玄色身影被卿言打發出了軍營,楚慎在帳外看着,不解卻又不好多問,只是派軍中斥候偷偷跟着。卿言早已料到楚慎好奇心重,便讓思承將尾巴割掉,一路尾隨的斥候只能回報一無所獲,楚慎一驚,不敢再有小動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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