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长亭之中逍遥游
极其介意与人,尤其是与男人身体接触的诸葛尘下意识的将手抽了出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說道:“咱们二人可曾见過?”
“见過的!”在诸葛尘诧异中带着几分嫌弃的眼神中,道袍少年又是一巴掌拍在他的肩头,大咧咧的說道:“从你出生开始,咱俩大概见過四五次吧,诸葛神王。”
听到最后两個字,诸葛尘如临大敌。身后的白衣下摆已经被他以手握紧,甚至连周围的温度都缓缓提升,即将爆发下一轮烧得那座城池的熊熊烈火。
道袍少年见状,忙调动自己的气势将逐渐腾起的火种压下,急促說道:“哎呀,别這么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嘛。我一個道家大天君总是能知道一些密辛的,能知道你的身份也不出奇。不過你大可放心,你自斩神王体来到這座天下的事不過只有寥寥几人知道,而且最关键的是,也只有我這么個人对你感兴趣了。”
对于這番谈话绝对放在心上的诸葛尘一下便抓住了問題的关键,轻轻打掉了肩上的小手,问道:“你一個对于成圣只争朝夕的大天君怎么会对我产生兴趣?甚至不惜布了這么大的棋局,竟然甘当仙儿的师傅......”
說到這裡,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立刻說道:“你就是先前算出我有血光之灾的小道士,对不对?!”
道袍少年沒有說话,只是点了点头。
就在這时,已经遭受重创的太行宗主趁不远处的几人不备,果断的转身飞驰而出。在他看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真要是遇到了敢把王家老祖宗随意挂在嘴边的存在,這仇不报也行,最主要的還是逃命要紧!真要是惹怒了对方,难道自己也得当一個笼中物去行那困兽之斗?
哪能!
可沒想到的是,自己前脚刚动便被那深不可测的道袍青年察觉,轻飘飘的一道白光行来,直接打在了他的左腿上。
只听得他一声惨叫,跌倒在地,彻底绝了逃跑的念头。
“别想着跑了,再动歪心思,下一道白光可就要砸在脖子上喽!”道袍少年面带微笑的說出這句恶狠狠的话,而后转過头来对着诸葛尘嘿嘿笑着:“为你布了一局棋邀你上桌不假,可我毕竟沒有坏心思。要是最后真能成事,肯定是互利互惠的买卖。”
诸葛尘沒回答他,反而走到瘫倒在地的太行宗主身旁,抬手便是养了半天神意的山巅止境拳砸在了对方的头顶!
這還不够,白衣少年紧接着胶柱剑起,裹挟着两道高峰的雄奇巍峨呼啸而来,摧枯拉朽的击溃了宗主的天命体魄,将其整個腹部洞穿。
当然,以诸葛尘才天垒宗师的修为拿出来的這番攻势虽猛,可也不会直接致早已立身天命的太行宗主于死地。不過這样下来对于太行宗主无疑于火上浇油,本来断腿之伤等到他回到宗门休养生息個小半年便可痊愈,而事到如今不静养几年恐怕沒有办法回到巅峰了。
所以他如今内心只有恨意和悔意,恨在那道袍少年竟然有如此大手笔,一念便可至其于生死之地。而悔则在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极有可能连命都要交代在這裡!
诸葛尘紧握拳头,感受着拳骨上的疼痛默不作声。他的体魄毕竟不比当初,真這么全力以赴砸了天命一拳還是有些鲁莽的。但真要细算下来,還是他赚。
道袍少年走到诸葛尘的身边,将手按在面如死灰的太行宗主头顶嘿嘿笑着說道:“不愧是那個被誉为百年后天上天登顶之人,出手都這么果断且不计后果,我喜歡!不過這個半死不活的小宗主怎么办?我帮你杀掉?”
诸葛尘摇了摇头,坚定說道:“放了他吧,我诸葛尘行事报仇不喜旁人插手。你来跟我做买卖這叫各取所需,真要让你杀了此人可就是我欠你人情了。哪怕诸葛世家历来与道家交好,可我终究不是那家人了,這么行事不妥。”
临了,他又加上一句,似乎是在自嘲:“此诸葛......终究不再是那個诸葛喽!”
道袍少年在诸葛尘面前全然沒有一位大天君的神仙风范,听到這话便拍手叫绝,忍不住說道:“到底是有文化的世家子,這话說的妙啊!”
诸葛尘盘腿坐下,不理嘴裡吐不出象牙的道袍少年,开始闭目养神。
讨了個沒趣的大天君也不尴尬,一把将太行宗主从地面提起,重重的扇了几個耳光,感慨道:“今日不杀你可不代表放過你,而是提刀這活我還是不干的好,就赏你几個耳光压下你的修为算了。杀你還得是债主干起来爽快,重攀顺运,白衣寻仇,真他娘的是我从小不点时候就想做的事情啊!”
說完他便放开了手,一脚踹在太行宗主的腰间,破口大骂道:“還不走?等着我给您老送终呢!”
太行宗主一听這话如蒙大赦,飞也似的奔向空中,灰溜溜的走了。
等了一柱香的功夫,调息好的诸葛尘站起身,故作疑惑的问道:“還沒走?這座天地的小庙可容不下您這尊大道士啊!”
道袍少年嬉皮笑脸,慢慢說道:“哪能走啊,正是不還沒跟你谈嗎。再說了,你那贴身侍女是我的徒弟,要走也得带她走,总得跟你告個别,不然多唐突。”
诸葛尘闻言,瞧了一眼仙儿,抹了抹脸颊。
一直盯着這裡的仙儿赶紧走了過去,端坐在诸葛尘的身后,玉手抬起给自家公子揉起了肩膀,一如几年之前。
良久,诸葛尘有些不情愿的說道:“大天君修为也就凑活,可算人心的能力真高,谈谈什么买卖吧。”
道袍少年一听這话,乐了。伸手便将此地凝成了一方小世界,将三人装了进去。
只见他一改先前的懒散模样,郑重其事的說道:“诸葛公子可曾听說過百家争鸣?”
听到這四個字,诸葛尘已经猜出了大半,可仍旧询问道:“自然听過,可大天君找到我又有什么用?现在的我如何能够跟天上天那些茫茫多的各家天才争辉?”
道袍少年从衣襟裡拿出一枚玉佩递了過去,故作神秘的說道:“這就有些妄自菲薄了,谁不知道诸葛家的神王,一遇风雨便化龙!”
诸葛尘沒伸手接過玉佩,嘴角衔着一丝苦笑:“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的我就犹如风雨中的破败草庐,别人不动,而我却随之飘摇。”
說着,他便把头望向天空,挥动起了拳头。拳上劲风刚猛,竟然改变了池水城的风向,如果仔细看去的话,還能隐约看出白衣少年背负的破碎苍天图。
直至今日,少年的心境其实已经好转许多,比之开始跌落凡尘时的落魄,心裡的那股不平气已经淡去,可听到了昔日的名头,以及在往日熟悉的赞美還是有些计较。他又不是千金散尽且丝毫不念的佛陀,更不是那大道在前其余皆是虚妄的道门中人,要說对于足够让他攀上圣人毫不费力的神王体的遗失毫不挂念還真做不到。
那可是天上天那方大世都千万年不遇的顶尖体魄,真要他跻身圣人,把自己的神王路走到尽头,叫板那寥寥几尊人仙不敢說,肯定圣人裡称雄!
所以他才凶狠出拳,愤懑不是什么坏事,但也不能让其牵挂自己的心性,踌躇不前。
大天君见到這一幕,心中了然。任谁承受诸葛尘的际遇都不可能云淡风轻,所以他真正看上眼,甚至不惜屈尊来此结交,甚至有意成为对方的承缘人不是对方的神王身份,恰恰是敢突破后而立再次行走于大道上的果敢决心。
他要赌,赌身前的白衣青年能够再次站在天上天那帮冷漠修行人的面前。而且仅凭一己之力证明体魄或许并不是那么重要,至少人力可以逆之。
筹码他已经放在了两人之间,只不過四個字,但却重逾千斤。
掌教之争!
大天君沒干擾诸葛尘独自打拳,转头朝仙儿說了一句:“此次事了你就随我回去吧,直接搬到九龙殿裡,我收你做真正的弟子。”
本来仙儿感觉到了自家公子的心中不平,只恨自己修为太低杀力更是入不了别人的眼一阵懊悔,如今听见了這份意外之喜纳头便拜,却被大天君隔着好远轻轻扶起。
大天君嘴角挂起一丝冷笑,有些自嘲的說道:“在咱们九龙殿這一脉不兴這個,什么师徒,說到底关系也沒那么坚不可摧,哪比得上大道在前的诱惑?”
仙儿沒听懂裡面的画外音,只是瞧着诸葛尘的背影怔怔出神,刚想开口却被不知从哪裡折下一根树枝的大天君打断:“我知道你想留在他身边,可這样对他沒好处。”
仙儿嗯了一声,便站在了一边,沉默不语。
此时诸葛尘停下了浑身拳意,笑了一声說道:“大天君這份礼送的可太重了,不過你那句话說的对极,我干嘛非要妄自菲薄!這百家争鸣,我接了!”
大天君闻言哈哈大笑,等停下来后开口问道:“我有一场逍遥游,敢问诸葛尘你敢不敢接?”
白衣少年轻抖衣衫,朗声說道:“有何不敢!”
“好!”
大天君說着,手中一道乳白色的光环掠過,随机一座长亭凭空出现,悬在了空中。
他伸出右手点了几下,长亭的门户缓缓洞开。裡面的光芒万丈,晃的诸葛尘睁不开眼。他沒有急着收手,而是往下一沉,开口說道:“請。”
诸葛尘沒迈步,而是对着仙儿玩笑說道:“去了九龙殿好好修行,最起码也要青春永葆才像话,不然等你家公子重回天上天身边跟着個半老徐娘多不像话啊。咱们俩心知肚明,但别人可要說我吃软饭咯!”
說完,他也不客气,整個人沒入其中,消失不见。
盯着长亭的墙壁,大天君自言自语:“敢于自斩神王体,逆天而为,那场不是大道之争却远远胜似的险恶关隘其实真让你闯了過去。這点哪怕是我這個天生亲道之人都是远远不足,敢问這座天下,以及头顶上的天外天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他大袖轻抖,带着流出泪水的仙儿拔地而起,化作流光一闪而逝。
天地间,隐约听得见那個绝色侍女带着哭腔的轻声细语。
公子,仙儿走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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