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一双竹筷一只碗
大衍境内過江龙当然无数,可地头蛇更多,其中又以许氏和王家领头。两家虽然未曾私下计划什么,却心有灵犀的一致排外。哪怕是大商的皇室来此都不敢兴风作浪,生怕落入這两家的手中。尤其是王家,那可是出了名的滚刀肉,吃软不吃硬。
许静雨在大衍的年轻一辈中也算是颇有些地位的人物,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姓氏,也因为他的修为确实不低,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居陋室可以调素琴阅金经,在人前也可以侃侃而谈振聋发聩,深得许家长老心喜。
有着這样的身世,只要他稍微知晓些人情世故,不去招惹那些大衍年轻一代真正的权贵便足够自在度過青年时期。而且他的圈子很广,许多大衍定居皇城的年轻俊杰同他都小有交情。尤其是一位王家叫王升的俊杰,两人非但两看不相厌,反而极为投缘,互相视为知己。
前些日子王升找到他,欣喜的同他說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了家族万族会的名单上。身为交心的兄弟,他自然跟着同喜,并且一定要带着王升来百宝斋挑选一件礼物相送。
要不怎么說缘分一事妙不可言,他就是在這时认识了青衣侍女而且一见钟情。這几日来,他每日都出现在百宝斋,购买宝物显示自己的财力,只为博佳人一笑。尤其是今日他步入百宝斋时青衣侍女冲着他嫣然一笑,更令他心神摇曳,甚至心底发誓,此生非她不娶。
赶巧碰上了诸葛尘与青衣侍女起了冲突,令他觉得天赐良机。一個未曾谋面的少年,应该不会是大家族的公子哥,用来给自己的情爱铺路,理所应当。
可他万沒想到,這一下,好像真的踢到了铁板上。
即便是被按在地上他仍旧不知求饶,反而吵嚷道:“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诸葛尘摇了摇头,手上力道加重几分,让得许静雨面色惨白,更加喘不過气:“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别說你是哪個大家族的子嗣,即便你是大衍太子,今日惹到了我,不死也要蜕层皮!”
许静雨這下是真的怕了,哪怕是他狗眼看人低,真的遇到了一個不世出的年轻俊杰都是好說,大不了過后赔礼道歉,双方也算不打不相识。可最怕的就是碰到了一個疯子,只求内心快意,不顾忌人情世故。
他瞥见诸葛尘腰上挂着的胶柱剑,便知這次是真的出事了。
怎么就好死不死的碰上了一名剑修?
世人皆羡慕剑修的快意,万事不過一剑事。可他却不這样认为,剑修這般不通人情世故,修为高了又如何?真能一人一剑了?
他看未必。
可无论如何,事实便是江湖修行人无数,剑修最难缠。倒不是因为他们的杀力如何高耸云天,而是他们行事百无禁忌。有些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方法他们不会去做,反而更为依仗自己的佩剑。
许静雨眼看着诸葛尘的手掌拂過腰间佩剑,心中大喊我命休矣。怎知诸葛尘却松手起身,对他說道:“以后做事长些眼界,越是不露山水的人,沒准你越是招惹不起。”
王家家主這时开口說道:“不杀?不像是你的行事风格啊。”
许静雨如坠冰窟,眼睛死死盯着這個瞧着像是马夫的汉子。若不是白衣少年站在面前,他說什么也要让对方吃足苦头。
诸葛尘思索片刻,便朝向身旁的王家家主說道:“日行一善,便不杀了。”
王家家主好似听见了天大的笑话,笑的前仰后合。
诸葛尘则一脸无可奈何,两人相处究竟谁的心性更成熟些,還真不好說。瞧着王家家主人至中年,也算是对世道颇为了解,怎么有时候的想法像极了稚童?
不過這样也好,在诸葛尘心中,总比活成迂腐老人有趣太多。
過了好一会,王家家主才总算停止笑声。诸葛尘无奈的叹了口气說道:“哪有那么好笑。”
說罢两人便缓步登楼,向顶楼去了。
這会沒人阻拦,两人走的虽然慢些却也轻快。诸葛尘不时的瞧向每一层门口的侍女,而后随和的嘴角上扬。
百宝斋的侍女们瞧着是位皮囊俊秀的公子哥难免心神摇曳,有的還不知羞的想要上前挽住对方的胳膊帮着介绍宝物。毕竟她们可不是青衣侍女那样的关系户,为了生存出卖些什么是在所难免的。况且那位手摇折扇的白衣青年何等神仙姿容,若事情能成,指不定是谁赚谁亏呢!
只不過诸葛尘也只是笑笑便继续向顶楼挪步,引得那些侍女也只能感到遗憾。百宝斋等级森严,可不允许随意跨越楼层。
王家家主跟在诸葛尘的身后开口說道:“像你這副皮囊的小子本就招女子喜歡,再加上你修为高超,岂不是四处留情?”
诸葛尘笑而不语,反而从芥子中取出两壶产自逍遥境迎凤楼的醇酒。他轻轻抛给王家家主一壶后說道:“這酒先解下家主的酒虫,省的未饮便醉,胡言乱语。”
既然有酒喝,王家家主便乖乖闭嘴。他起开坛封,把鼻子凑上去闻了闻,一脸满足的說道:“這酒好啊,什么名字?”
诸葛尘回答道:“酒名逍遥游,是我自己取的。而且天下只有我這裡有,喝過便错過了。”
王家家主只說了句莫名其妙,便自顾自的咂巴起了酒香,将诸葛尘抛之不顾。
一直等到到达顶层之前两人都未曾再說话,不過诸葛尘也挺享受這個過程。百无聊赖的把头探出楼梯旁的小木窗,居高临下看着昨夜小雨打落的遍地花瓣。
王家家主与顶层的一個老者打過招呼,在对方的谦卑言辞中走了进去。他回头望了一眼静立在窗旁的白衣少年,心底突然萌生一個念头,恐怕自己這辈子都无法真正了解对方。自己的所见,终归只能算得上冰山一角。
這种事换做任何人都难免有些疑问,那個叫做诸葛尘的白衣少年明明意气风发,最该是得意之时,怎么就好似心事重重,被压弯了肩膀?
百思不得其解的他站定朝向诸葛尘說道:“走了。”
诸葛尘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游览顶层,也是一個青衣侍女走在两人身边。只不過這位无论容貌還是气质都要比下面几层的好上太多,尤其是那双好似可以望穿秋水的眸子,不知有多少年轻俊杰沉沦其中。而且侍女所穿的青衣不仅材质非比寻常,上面绣着的展翅凤凰也是栩栩如生,几可以以假乱真。
百宝斋的顶层极为宽阔,从外面看上去平平无奇,可却内藏玄机。上百個屋子有大有小组成了這個结构精巧的蜂巢,每一间屋子便是一個缩小版的百宝斋。
再往前走,便是一條狭长的通道。王家家主转過头来对诸葛尘說道:“外面宝贝杂而不精,也就忽悠些门外汉。像咱们這些人還得是去裡面淘宝,那才能赚個盆满钵满。”
走在最前面莲步轻移的青衣侍女扭過头来,不着痕迹的看了诸葛尘一眼。先前楼下的纷乱她其实一直在观望,本来想着下去阻拦却被自己的那位叔叔拦住,并被告知了汉子的身份便是王家家主。
本来她還以为白衣青年应该是王家子嗣,可听着两人的闲谈,她才知道那白衣男子原来复姓诸葛,同王家并无丝毫关系。那只能是王家家主青睐有加的年轻俊杰了,可她也算得上交友甚广,凭着一双秋水眼眸和上佳的面孔也经常混迹于那些求她不得的俊杰中。可她思前想后,沒见過這個人啊。
莫非是江湖上闯出新名堂的散修?她如今也只能想到這一种原因。
走過通道便是一條岔路,王家家主同诸葛尘說了一声有事要忙,让名为丽丫头的青衣侍女带着他转悠,便同老者离开了。
诸葛尘倒是无所谓,瞧着丽丫头点了点头便当作是打過招呼。反倒是丽丫头对他产生了兴趣,开口问道:“這位公子是复姓诸葛吧,那我就斗胆称呼您一声诸葛公子。敢问您与王家家主是什么关系,家主虽然是百宝斋的常客,可還从未带人来過呢!”
两人走過一個摊位,同刚入顶层的那些相比门面都华丽了许多。诸葛尘一眼瞥见了一只晶莹剔透的玉碗,便走上去将其拿起端详起来。
虽然诸葛尘并未回答她,可是丽丫头也不觉得尴尬,仍旧尽职尽责的說道:“诸葛公子好眼光,這玉碗便是這家铺子的镇店之宝,吸引了不知道多少修行人想要购买。只不過一来并不知道它的功能,二来铺子的主人性情乖张,所以便沒能卖出去。怎么,诸葛公子想要将其收入囊中嗎?”
就在這时一個满脸皱纹瞧着极为年迈的老者从铺子中走出,一把夺過了那只玉碗毫不客气的說道:“你一個小娃子瞎动什么,弄坏了你能赔起?”
诸葛尘有些无言,還沒等說话便被老者下了逐客令:“快走快走,别耽误我做生意。”說着他便将玉碗放在原来的地方,掉头离开。
诸葛尘老神在在开口說道:“如果我沒猜错的话,跟這玉碗配套的是不是還有一双竹筷?”
老者扭過头来惊异的說道:“你怎么知道?”
“我不仅知道,而且也只有我能发挥出它真正的功效!”白衣少年走进铺子,坐在那张太师椅上,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后說道:“掌柜的,开個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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