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宴請(二) 作者:未知 翌日晚间。 篝火将汗帐照的通明一片,仆人们在烧烤着肥羊,野物,食物的香味和着烟气,随着秋风,散出老远。 汗帐四敞大开着,点着火把,被邀請的客人陆续来到這裡,大帐内外一片欢腾。 克烈部汗王王罕還沒有到来,许多客人已经入座,就着羊**,在高声谈笑着,他们都是克烈部的贵族以及各部首领,其中不乏英勇的战士,但多数還是老人,他们都是追随王罕很久的心腹。 王罕虽然有着残暴的名声,但那是对于和他争夺权力的兄弟们的,对于忠心的部下,却很宽容和慷慨,這也是王罕這么年来,能够稳稳坐定汗位,并在最艰难的时候,也少有人离弃而去的原因所在。 木华黎并沒有进入帐篷,带着张进等人,只在帐篷不远处的一处篝火旁边等待。 越晚入座的人,身份越是尊贵,无论是在汉地還是在草原上,這個规矩到是如出一辙,蒙古人生活艰难,便不太注重這個,但规矩還是有的。 再加上他可不想在那個蒙古诸部的王子到来之前进去,還要站起身来迎接他们,那样的话,气势上会虚弱很多。 不出他所料,桑昆派了人過来解释,他的父汗請了很多人赴宴,其中包括那几位蒙古诸部的使者,也许是心裡有了决定,說的分外含糊,显然,作为儿子的他,也不太清楚自己的父亲到底想些什么。 這也让木华黎更加的警惕,也决定带着张进,赵三春两個进入克烈部汗帐赴宴,并让忽难谨守营盘,外松内紧,一旦生变。立即带人過来。 不過看看现在灯火通明的帐篷裡的情形,不太像是有事发生的样子,而且克烈部并无什么异样。但谁知道呢,在克烈部的营地之中,再小心也是沒错的。 在木华黎身边。還站着一個年轻的蒙古人。這是桑昆的随从,克烈部首领赤勒合安的儿子脱忽,派来木华黎身边侍候。 不過這也表明,他不会跟木华黎一起走进汗帐了。這样的作态,让木华黎更是失望,蒙古人从不会放過展示力量的机会,但显然,桑昆不想刺激年老的父亲。放弃了這個机会。 帐篷口不时传来报名的声音,一個個克烈部贵族进入汗帐之中,過了很有一会儿,一行十余人来到汗帐边上。 木华黎望過去。 “是成吉思汗的使者到了。”脱忽在旁边小声道。 明灭不定的火光中,木华黎眯着眼睛张望,看着這些使者们的穿着服饰,心想,蒙古诸部好像确实不太一样了,穿的可都不错。为首的那個年轻人看来就是成吉思汗铁木真的长子术赤了。 术赤,客人之意,也不怪旁人說铁木真的长子并非是他亲生的儿子,木华黎不由恶意的想着。 虽然隔着老远,但木华黎還是能看出。這是個彪悍而又威严的年轻人,他回身跟身后的人吩咐了几句,便带着四五個人进了汗帐,其他人都等在了外面。 帐篷中静了下来。从敞开的帐篷口看去,许多人都站起来。抚胸施礼,像這個年轻人表示敬意,年轻人显得很倨傲,微微施礼示意,便被人带着,来到了仅次于主人的尊贵位置上坐了下来。 帐篷中吵闹之声不再,安静的好像换了一個地方似的,木华黎嘴角牵起几许嘲讽的笑意,心想,克烈部已经彻底沒落了,虽然他们的战士很英勇,但他们的将领和贵族们,却和草原上其他各部的贵族们沒什么不同。 成吉思汗的威名,让他们胆怯不已,如果成吉思汗来进攻他们,想来這些人中的多数,都是不敢反抗的,当年自己离开东北草原的时候,克烈部還是东北草原沒有争议的霸主,现在嘛,却已经沦落到這样的地步,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走,我們過去,别等汗王来了,失礼才好。” 一行十余人,离开温暖的篝火,向汗帐而来,到了近前,木华黎摆了摆手,其他人便都停下了脚步。 木华黎带着张进等三個人,解下兵刃,交给护卫,径自走入帐篷。 “木华黎将军到。” 帐篷门口的汉人卡苏目光闪烁着,让人报出客人的名姓,并示意仆人带客人入座。 报出的名姓很简单,但帐篷中所有人都知道来人的来历,因为就是這個人,带着汉人的骑兵在阔亦田草原上帮助克烈部战胜了乃蛮人,为克烈部赢得了這個平静的冬天。 大部分克烈部的贵族们都站起身来施礼,最尊贵的那几個要矜持一些,但也缓缓起身,微笑示意,表达着自己的善意。 木华黎微微欠身,抱拳为礼,行的是汉人礼节。 成吉思汗的使者们端坐不动,一道桀骜的目光在木华黎等人身上逡巡,木华黎抬起头,对上目光的主人,两在对方目光中感受不到丝毫的善意,并好像碰出一连串的火花。 奴仆躬身引导在前,但引导的方向,却让木华黎挑了挑眉梢,因为那是在蒙古使者们的下首。 年轻的蒙古王子笑了笑,满是轻蔑。 木华黎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却摸了一個空,但胸中怒火却已燃起,对他来說,這无疑是一种羞辱。 他停下脚步,帐篷中安静的很,所有人都察觉出了這凝重的气氛的来源,并觉得分外的尴尬和不安,使者的座次,往往用勇士的鲜血来争夺,這在混乱的蒙古诸部,并非什么稀奇的事情,克烈部的贵族人只是希望,這样的事情不要发生在克烈部的汗帐之中沒有等克烈部的贵族们起身缓和气氛,木华黎目光四处扫了扫,便不理那脸色苍白,躬身等候的仆人。 径自来到蒙古使者的对面,一個老人的面前,躬身笑道:“尊敬的长者,木华黎有沒有那個荣幸,能给您一起同桌共饮呢?” 老人有些惊愕,手足无措,显然,這位老人虽然身份尊贵,但并非是個有才能和胆识的人,他竟然下意识的站起身来,让出了位置。 木华黎对老人再次躬身施礼,“多谢您,尊敬的长者,木华黎是不会忘记您的宽容和待客的热情的。” 說罢入座,满座皆惊。 老人這才纳過闷来,满脸通红,脸上有着怒色,却敢怒而不敢言。 木华黎幽幽的目光再次瞅過来,“尊敬的长者,請坐下吧,木华黎并沒有任何的恶意,身为客人,我只想跟愿意做在一起,并和木华黎身份匹配的人同桌而饮,如果冒犯了您,請您务必原谅木华黎的冒失。” 强硬的姿态,温软的话语,让克烈部的贵族们觉着并非那么难以接受,客人可以挑选自己的座次,只要主人愿意,不是嗎? 老人尴尬的笑了起来,木华黎的话十分的恭敬,這让他感到对方的无礼不是那么让人难堪了,羊群中羊,在见到狼的时候,总会選擇退让,這就是汉人口中的气势消长。 老人终于慢慢坐下,脸色多少恢复了正常,木华黎欠身,笑着抚慰道:“再次感谢您,尊敬的长者,您的宽容让人感激。” 顿时,老人余下的那点怒火瞬间便烟消云散了,而且還感到很是自豪,能与這样一個威名传遍克烈部的勇士同桌共饮,并得到对方的尊敬,对于他来說,也是意外之喜了,虽然有点小小的难堪。 心理有了变化,话语也顺溜并热情了起来,微微欠身抚胸,“不必如此多礼,您的威名,早已让蒙赤斤折服,今日能与您同桌共饮,是蒙赤斤难得的荣耀。” 帐篷中虽然還很安静,但许多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脸上都带出了笑容,相比那位倨傲的蒙古诸部王子,這位统领汉人骑兵,帮助過克烈部,此时行事虽有失礼之处,但却表达了自己对克烈部足够敬意的将军,更得汗帐中贵族们的欣赏。 而且這种即表现出了自己的强大,又沒有让主人难堪的行为,让许多人生出,這才是草原贵族的做派的想法。 但闹剧并沒有结束,那個汉人卡苏急急走了进来,瞪了一眼不知所措的奴仆,挥手将他赶开,并几步来到木华黎面前,换上了笑容,躬身道:“尊敬的客人,您的座位。” 木华黎随意的摆了摆手,就像要挥走一只苍蝇,“走开,或者坐下,难道你想让我仰着头跟一個卑贱的奴仆說话嗎?” 旁边的老人显然已经开始以主人自居,而一個汗帐管理者,并不会让他這样的贵族有多少忌惮,即便他救過汗王的命,但奴仆就是奴仆,在他的帐篷裡,让尊贵的客人不高兴的奴仆,应该立即砍掉脑袋“還有很多人要来,阿克台,你的多嘴多舌,让人厌烦,马上离开我的视线,不然的话,你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