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策反(下) 作者:未知 有能力影响整個人间的走势,這种人很少,程立雪才会說這道算术题很简单,宁缺却有不同的想法,所以想看看那個简单的答垩案。 程立雪看着站在雨帘前的他,說道:“大先生只留在宫中,守在唐帝身边,直到你从悬空寺回来,他才能离开长安,但依然要跟着酒徒,不得自由。” “二先生用一柄剑拖住整個佛宗,令修行界震撼敬畏,但他也沒有办法在短時間裡离开西荒悬空寺,他毕竟不是夫子。” 他继续說道:“三先生行踪飘渺,看似无人知晓,但其实我們都清楚,她一直在草原上,和唐一道带着荒人部落的强者,在暗中狙杀东帐王庭的人。” 宁缺說道:“东荒离燕不远,离长安也不远。” 程立雪說道:“但她不会南归……当代魔宗宗主,怎么可能把時間耗在东帐王庭那些人的身上?她看的是贺兰山缺,书院想让荒人部落直入西荒,和镇北军夹击金帐王庭,這不可能瞒過观主。” 宁缺說道:“這种事情本就极难瞒人,关键在于能不能成功,你不能否认至少看上去,书院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程立雪微微一笑,說道:“你曾经在渭城从军,应该很清楚金帐王庭如何强大,何必自欺欺人?哪怕她是二十三年蝉,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战胜金帐,想要完成书院的战略,她哪有余力顾及中原之事?” 宁缺說道:“我可不想让三师姐太累。” 程立雪說道:“三位先生都不在,那么书院還剩下谁?陈皮皮雪山气海皆废,唐小棠随他四处逃亡,徐迟在勒布大将和数位大祭司的压力下只能苦苦支撑,就凭你和后山那几位先生怎么对抗道门源源不绝的强者?” 宁缺沉默片刻后說道:“這些都不是問題。” 程立雪看着他神情平静的面容,微嘲說道:“观主,掌教赵南海,隆庆,横木无论谁,你都沒有必胜的把握,居然說都不是問題?” 宁缺說道:“对阵不是棋枰之上对弈,這些道门的强者,在我看来都是能解决的問題,所以不是問題,其实你還漏了一個人……推着观主轮椅的那位中年道人,在我看来要远比赵南海、隆庆之流麻烦的多。” 程立雪說道:“为何你会這样认为。” “神秘兮兮的人,看上去总是更可怕些,当然我只是认为他比较麻烦,不会害怕,因为我依然认为,這是可以解决的問題。” 宁缺看着他的眼睛說道:“只要能解决酒徒和屠夫西陵神殿对我来說就是一间破屋,這便是我想给你的信心。” 从开始到现在,书院对人间局势的判断始终清晰——助新教传播,长安备战,余帘入荒原,君陌剑撼悬空寺——无论有意還是无意,這些举措都是为了撼动道门的根基从而在尽可能短的時間内灭掉道门,唯如此,才能断绝昊天力量的来源,才能帮助老师战胜昊天。 想要在昊天的世界裡毁灭昊天道门,必然要打很多恶仗苦仗——观主现在是废人,哪怕智慧依然无双,但已沒有当年单身入长安时近神般的力量,春天那场雨哪怕让道门生出再多的年轻强者,也不可能是书院三位先生的对手。 遗憾的是昊天在离开人间回归神国之前,替自己的信徒找到了两位最强大的庇护者为道门套牢了两條最恐怖的看家狗。 “我說過,這是一道简单的算术题,只要在塾师那裡上過两天学的孩童,都能算的清楚,谁会不知道书院想杀谁呢?” 程立雪說道:“問題是,這是两個杀不死的人。” 宁缺說道:“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杀不死。” 程立雪說道:“那两個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說,已经不能算是人。” 宁缺說道:“观主当年神威如海,亦非凡人,一样被书院重伤将死。” 程立雪說道:“酒徒屠夫和观主最大的区别,便在于他们更擅长活着,他们能在昊天的眼光下存活這么多年,能够熬過漫长的永夜,似乎時間都拿他们沒有办法,便是夫子都沒有出手,你们怎么能杀得死他们?” 宁缺不再多言,說道:“杀死他们的那天,你和天谕神殿来归?” 程立雪神情微凛,說道:“书院的信心……究竟来自何处?” 宁缺转身,望秋雨如瀑,沉默不语。 …… …… 南晋偏南,已是深秋,临康城外山上的树叶依然不是太黄,被晨时开始落下的這场雨洗過,青意渐泛,竟似重新回到了春天。 酒徒与大师兄在山道上随意行走,沒有并肩,用肉眼也很难分出先后,自然不会携手,但终究是旅途上临时做了個伴。 观主现在坐在轮椅上,他们便是世界上走的最快的两個人,此时走在雨中山道上却很缓慢,显得极为潇洒淡然。 “其实我很清楚,书院一直很想杀我,最想杀我,比杀屠夫更想,因为我比屠夫快,所以我对你们的威胁最大。” 雨珠落在酒徒的长衫上,纷纷滚落,就像荷叶上的露珠,他的声音也像這些水珠般,再沒有平时的沧桑和腐朽意味。 大师兄看着他长衫前襟上那抹血,說道:“也曾经是最想携手的人。” 酒徒微笑說道:“为何?” 大师兄說道:“我們想助老师战胜昊天,便要灭道门。” 酒徒說道:“那岂不是更应该杀我?” 大师兄說道:“前辈和道门本就沒有任何关系,若与书院携手,灭道门,只是一念之间,人间想来会少流很多血。” 酒徒說道:“那是以前……从她出现在我身前那刻起,我与道门便有了关系。” 大师兄說道:“她已经离开了人间。” 酒徒微微一笑,意味深长說道:“都說你是世间至仁至善至信之人,沒想到今日却来劝我做背信之事,何解?” “信乃人言,她不是人,故难称信……” 大师兄忽然沉默。 隔了很久,他指着酒徒的长衫說道:“那些都是假话,背信就是背信,只是你若能背信,我便连太守的血都能视而不见,何况别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