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忽然之间 第三十四章 上帝死了,那么昊天呢? 作者:未知 人间的局势异常紧张,在唐国的边境线上,在宋国的都城内,在幽暗的天坑底,到处都在对峙,战争一触即发,有些地方已经发生,有些地方则是根本就沒有停止過。 世间的民众们,他们把最末的希望寄托在唐国派出的使臣身上,希望他们能够与西陵神殿达成亲的和议。 那两名使臣只是普通人,不懂修行,更不可能是什么知命境的强者,但在此时此刻,他们却是世间最重要的人。 热爱和平的人分两种,一种是恐惧战争的人,還有一种人只是担心打不赢,所以暂时热爱和平,禇由贤和陈七自然就是這种人,他们不知道自己二人已经身负天下重负,但他们的想法与天下其实相同,他们也很想与西陵神殿达成和约。 然而問題在于,他们想要见到、也必须见到的两個人,根本沒有办法见到,更令他们感到身心俱寒的是,如果那两個人有心相见,即便现在是在西陵神殿,也一定能够相见,如今相见不能,似乎代表着某种不好的征兆,难道沒有人想知道宁缺准备說些什么? 求不得是所有焦虑的来源,禇由贤和陈七非常焦虑,他们在天谕院裡沉默思考,却始终想不到完成任务的方法。 今日前来天谕院与他们见面的是一名身着褐袍的普通神官,看服色和排场,這名神官在桃山上的地位明显非常低下——事实上這些天,神殿方面的态度越来越冷淡,禇由贤和陈七拒绝与**海谈话之后,与他们对谈的神官级别便越来越低。 “我這個小人物,自然不是二位使臣想要见到的对象。”那名褐衣神官看着二人說道:“那么你们到底想要见谁呢?” 从這句问话来看,西陵神殿方面的耐心越来越少,或者說好奇心越来越少,竟有了撕掉窗户纸的意思。 到了此时,遮掩已经沒有任何意义,不如真的尝试下,虽然那或者是徒劳的——禇由贤想了想,望向那名褐衣神官,神情十分认真地說道:“我們十分想见叶红鱼。” 那位褐衣神官不觉意外,微笑說道:“为何?” 在清河郡曾经险遭暗杀,禇由贤和陈七便已经猜到对方猜到了些什么,那么這时候自然也不会意外于对方的不意外。 “道门无信,我們……准确来說,十三先生只相信裁决神座。” “好吧,這是一個比较合理的解释。” 褐衣神官平静說道:“我会把你们的想法汇报上去,至于会不会做安排,那便不是我所负责的事情。” 說完這句话后,神殿方面的人便退出了天谕院。正如這句话一样,禇由贤和陈七再次被很不负责任地遗忘,直到暮时。 站在天谕院前的石阶上,看着上方山坳裡凋落的桃花,想象着隐藏在山道和桃丛裡的那三座大阵,陈七說道:“就算神殿能够抵抗住我大军,大阵外的所有人也都会被大先生杀死。” 禇由贤說道:“所以神殿的反应让你有些不解?” “不,我不解的是书院的态度。”陈七摇头說道:“宁缺为什么急着要与道门谈判?他究竟在害怕什么?” 夕阳渐沉,暮色如血,二人沉默不语,心情有些沉重,便在這时,他们终于等到了神殿的答复,那是一句恭喜。 明天清晨,掌教大人会亲自召见他们,神殿为了此次谈判安排了一场极为盛大的仪式,他们十分想见的裁决神座,其时也会在场。 参加完晚宴后,禇由贤和陈七回到房间,相看无言,正如先前在暮色裡看桃花时那样,因为他们的心情依然沉重。 明日神殿裡会有掌教大人,会有数千神官执事,当着這么多人的面,他们怎么与叶红鱼私下交谈? “或者,不一定要私下交谈。”陈七忽然說道。 禇由贤有些不理解,问道:“什么意思?” 陈七沉默片刻,然后說道:“我們只负责把宁缺的话說给她听,无论什么场合,只要她听到就行。” 听着這话,禇由贤沉默了更长一段時間,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喃喃自言自语說道:“相见争如不见。” 在千万人前相见,還要說出那番话,那么便是觅死。 他抬起头来,看着陈七叹息說道:“你真够狠的。” 宁缺選擇他二人来神殿传话,取的是陈七的谋划,禇由贤的行事无忌,此时看来,陈七或者更擅长狠辣的手段。 正如禇由贤說的那样,他对人对己都极狠。 陈七說道:“千万人都听到那段话,效果或者更好。” 禇由贤的情绪有些复杂,眼看着自己在寻死觅活的道路上狂奔,有谁心情能好起来,只是离开长安城的时候,他便已经有了這方面的自觉,所以脸色虽然苍白些,還算镇定。 “既然說了那番话便要死,或者我們应该先试试能不能见到那人。” 禇由贤走到窗边,看着桃山腰那道如刀斧劈出来的崖坪,看着夜色笼罩着的几间不起眼的小石屋說道。 陈七走到他身旁,皱眉說道:“很难走到那裡。” 禇由贤看了他一眼,幽怨說道:“比死還难?” 一夜无话,各自沉默压抑,对過往做告别,于是清晨醒来时,二人精神都不是太好,尤其禇由贤顶着两個极深的黑眼圈,看着颇为喜感,又透着股丧气的味道。 “是喜丧。”禇由贤自我安慰道。 在神殿执事的引领下,二人离开天谕院,顺着石阶向桃山上走去,青翠的山坡上落着桃花,积着前些天落下的雪,看着很是清净美丽,青石阶被露水打湿,颜色显得有些深,在香雪裡愈发醒目。 沒有走多长時間,峰顶那座白色的神殿便撞进了他们的眼眸,晨光洒落在彼处,圣洁光明,自有神圣气息播散。 禇由贤和陈七对视一眼,忽然一转身体,向着崖坪上某处跑去! 靴底踩着坚硬的石阶,呼吸急促地像是山风,他们根本沒有理会神殿执事惊慌的呼喊,完全无视那些追過来的神殿骑兵,甩着胳膊,张着嘴巴,向着崖坪深处拼命地奔跑。 真的是一路狂奔,燃烧生命的狂奔,已经做好去死的准备的两個人,在這個清晨迸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就像是两只夺路而逃的兔子,在草丛间穿行,嗖嗖的连身影都变得模糊起来。 神殿方面的反应有些慢,直到他们跑到了崖坪中段,执事和骑兵才追到,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却不敢再向前一步。 **海从桃山峰顶飘然而至,看着崖坪上那两道身影,他的脸上沒有什么表情,心情却有些怪异。 如果崖坪尽头石屋裡的那人不想见,那么這两名唐人不要用燃烧生命,就算真的燃烧起来,也不可能跑到這裡。 他为什么想见? …… …… 跑到崖坪尽头那几间石屋前,禇由贤和陈七气喘吁吁,扶着腰,险些直不起身来,觉得肺仿佛快要炸开。 神殿方面或者是因为畏怯,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沒有派人追到這裡,這其实是他们事先推算的结果,所以并不意外。 石屋裡的那人果然愿意见自己,因为即便是他,也很想知道宁缺要說些什么,禇由贤擦着额上的汗,有些得意地想着。 一声轻响,石屋的门被推开,一名中年道人从裡面走了出来。 中年道人穿着身普通道袍,形容也极普通,无论形容還是气息,都找不到任何突出的地方——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這名道人都不应该、也不可能是普通人,但他偏偏普通了一辈子,這很不普通。 禇由贤知道這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但他的神情依然恭顺到了极点,整理衣着的双手甚至恰到好处的有些微微颤抖。 中年道人看着他刻意的做派,温和微笑說道:“非要過来见见,你们想說些什么,或者說想做些什么呢?” 禇由贤想做些什么? 他对着中年道人,更是对着石屋裡那人,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谦卑說道:“禇由贤想跪請天师听一個故事。” 中年道人静静看着他,似是沒有想到他跪的如此自然,如此决绝,如此不像個唐人,竟是沒有给自己阻止的机会。 禇由贤神情平静,跪的理所当然,宁缺選擇他二人来道门谈判,取的是陈七的谋与勇,至于他,取的便是无底线。 中年道人微笑问道:“什么故事?” 既然禇由贤和陈七能够来到石屋前,便代表着得到了允许,石屋裡的人想听听,不管是故事還是寓言。 禇由贤恭敬說道:“那個故事发生在一個和我們世界很相似的世界,在那個世界上,有一個和道门很相似的宗教,那個宗教的神被称为上帝,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 …… 晨光渐移,時間随之而移,禇由贤的嘴变得越来越干,声音变得越来越沙哑,终于把那個漫长的故事简要地讲述了一遍。 中年道人静静看着他,然后又回头看了石屋一眼,最终望向崖坪外的天空与流云,說道:“果然是個很长的故事。” **教的前世今生,新教的崛起,歷史的重述再如何简约,也必然漫长,把两千年的歷史,浓缩在一個故事裡,在故事的结尾回头望去,当初那些血腥的宗教战争,确实有些可笑。 禇由贤恭敬地低着头。 中年道人想着那個故事的起承转合,那些王室与教徒之间的合作争执,那些利益的分配,越来越觉得這個故事很精彩。 “听闻十三先生当年给昊天讲過很多故事,不知道這個故事他有沒有讲過,不過至少证明了他是個很擅长讲故事的人。” 中年道人說道,他自然清楚,這是宁缺讲的故事。然后他向旁让开,石屋的门便直接出现在禇由贤和陈七的身前。 這個故事只是谈话的开端,宁缺用如此宏大的一個故事来做引子,便是他,也开始好奇他最终想說些什么。 看着石屋紧闭的门,禇由贤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陈七也变得呼吸急促起来。屋裡那人,对于世间的昊天信徒们来說,拥有太不一样的地位与意味,即便是他们,也有些承受不住。 中年道人說道:“想說什么,便开始說吧。” 禇由贤神态更加谦恭,额头仿佛要压进崖坪的地面裡去,然而接下来,他颤声說出的這句话,却是那样的大逆不道。 “上帝死了,昊天也会死的。” “所以,請观主還是多想想人间的事情。” …… …… (宗教改革的故事,无论是宁缺讲的,還是叶苏在做的,如果要细写,那必然是数万字搞不定的,所以只能从简,大家自我催眠已经看到那個故事就好,实在想看,那就看些相关书籍亦足够,将夜不是宗教小說,总要让开道路,另外,将夜后面的故事,我必然是要靠精气神强突,因为精神气质对结尾最重要,现在身体精神都不好,那就越发要硬干,狭路相逢,拿刀子的才能必胜!那么辞句结构组织之类的,我会理会的少些,因为思虑過密,真的会影响气质,哪怕是像我這么有气质的人,也做不到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