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五:破禁
飞尘扬起,黯淡的阳光透過缝隙直射进来,李不琢被乍然明亮的光刺得眯了下眼睛,颇有重见天日的感慨。他俯身拨开洞口,钻出门外,便见到了面前枯寂幽静的小院。苍知住的這個小巷地方偏僻,但平日也偶尔听得见大街上远远传来的车马与人声,眼下這裡却安静的過分了,李不琢侧耳听了几個呼吸的時間,却连虫鼠的声响都沒有。
“這半月发生了什么……”
李不琢若有所思仰头望去,只见苍穹晦暗,浓云在狂风裡翻腾,像是倒扣的海面上翻涌着灰白色的怒涛。蓦地,李不琢发现這云层竟然离地异常的近,就像整片天空都低遏了下来。
“天变低了?這城中的人难道都离开了?”
四周的死寂让李不琢稍有些不安,這时他余光突然瞥见一抹纸白色,扭头一看,一封折好的信纸被一柄匕首钉在静室门口。
他拔出匕首,拾起信纸张开一读,发现原来是符离留下的手书。
信上說,他被困入此屋后,众人试图破阵,然而变数却不期而至,一日過去,龙池柱便升天而起,众人只得撤离。
信裡,符离還将龙池柱升起,劫数将至的前因后果仔细给李不琢說明了一番,让李不琢破阵而出后,一定要找机会离开龙池柱。
李不琢看罢,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便将信纸收入怀中。大难临头,众天宫炼气士弃他而去乃是人之常情。按信中所說,這龙池柱已成死地,且不论在外人眼中他能否破阵,就算能够破阵,也是死路一條,符离能留下這封信,倒還算有些义气。
不過,符离既然說众人都已离开,這些日子又是谁在帮他破阵?
李不琢疑惑刚生,突然耳朵微微一侧,听见巷口远远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還有酒水在坛子裡晃动的咕咚声。
不知来者是敌是友,李不琢静静向院门口看去,虽无动作,不工剑阵却悄然笼罩了整片小院。
门外,李琨霜提着酒坛,在台阶前停下了脚步他察觉到了今日的小院与平素不同,虽仍枯败死寂,却莫名多出了一股肃然的杀机。
李琨霜皱了下眉,拾级而上,刚进门,便见到那静室前面垂手而立的李不琢,不由怔了一下。
“你竟真从裡面出来了……恭喜。”李琨霜提了提酒坛,“路边捡来的酒,不嫌弃的话,陪我喝一杯。”
李不琢见到李琨霜,不由挑了一下眉毛,想不到帮自己破阵的人竟会是他,对着走近的李琨霜问道:“你怎么還留在這裡?”
“贪图机缘,结果沒赶得上逃走。”李琨霜瞥了一眼李不琢脚边,见到符离留下的那封信已经不在了,“你应该也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了。”
“只是一知半解。”李不琢看着李琨霜手裡的酒,“在這喝酒,是不是太无趣了。”
“那就换個别的地方。”李琨霜笑了笑,“這些天我倒是倒是发现了一些好去处。”
……
龙池三层边缘,城垣已经垮塌了大半,李不琢二人坐在一处仅有的完好无损的女墙后方,正好能向龙池柱下眺望。从這角度向下看,云雾苍茫,分不清脚下和头顶哪個是天哪個是地,若不考虑其他,這倒是绝无仅有的壮丽风景。
李琨霜在這城裡彷徨了半個月,今日终于找到了可以說话的人,将半月的经历事无巨细都和着酒吐了出来,仿佛再不多說一些,這辈子就再沒机会說话了,到后来,他忽然苦笑一声,說道:“其实多年以来,我都很羡慕你。”
“怎讲?”李不琢讶异地看着李琨霜,這点酒還不足以让人說醉话。李琨霜在铁马城便是远近闻名的神童,被高人收为亲传弟子,入幽州后,也沒甘心当凤尾,成了年轻一辈的翘楚,从沒受過什么挫折。
“小时候我虽取消你是是個瞌睡虫,甚至還带人欺负過你,那其实是我羡慕你能不用整天读书做功课,我在蒙学读书时,你总在睡觉,着实叫人眼红。”李琨霜顿了顿,“后来,你到幽州以后,竟把我抛在了后面,這是我万万不能忍受的,自那以后我茶饭不思,夙兴夜寐地修行读书,却還是沒能赶上你。”
“你這样想,我倒成了你的心障了。”李不琢說着,却在心中暗道,自己和李家的那些恩怨,又何尝不是心障。
他紧接着道:“都死到临头了,還說這些东西做什么。”
“有的话就是死到临头才能說出来,不然,你我往日见面的时候,哪次不是形同陌路?”李琨霜咧嘴笑了笑,站起来对着脚下苍茫的云雾,迎风张开手臂,“到了這时候,我以前孜孜不倦追求的,修为、名利,都派不上了用场。我們被困在這几千丈的高处便束手无策,而前些天,我却看到一只雀儿优哉游哉从城底飞了下去,嘿嘿,你是幽州解元,我也是解元,我比下了多少人,到头来却比不過一只小雀,真有意思。”
“别丧气。”李不琢喝了口酒,“苍梧也有机关术,若能在城裡找到一只木鸢,兴许還能飞下去。”
“你以为我沒想過?”李琨霜摇头苦笑,“咱们這儿有龙池柱庇佑,风只能吹进些许,但你看看外头。”
他說着随手抛了片碎木出去,刚抛出几丈远,那木片就被风撕成了几片。
“這样的风,就连墨师机关船也难捱。”李琨霜道,“若无法相护身,谁都出不去。”
“那就结出法相,去搏一线生机。”李不琢顿了顿,“眼下六部众撤离,龙池柱守卫空虚,若能攻入其中,夺取天柱神髓,這就不是妄想。”
“攻入龙池柱……呵。”
李琨霜這半月间已试過从龙池顶端进入龙池核心,但变故发生后,那祭台中的守柱人却仍未离开,他试着从别处的龙池裂缝进入核心,但裂缝尽头,却尽是玉化的木墙,比困住李不琢的那道禁锢還坚不可摧,他早已放弃尝试。
刚准备摇头,李琨霜见到李不琢的眼神,却晃了一下神。在如此绝境中,李不琢眼中仍沒有丝毫死志,回想半個月前,自己刚知道被困在龙池圣城的时候,应当也是如此。蓦地,李琨霜心中又再度燃起三分求生的**,他咬了咬牙,道:“攻入龙池柱?好,好,左右都是一死,我便听你一言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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