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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初见

作者:未知
很快,两辆警车在别墅门前刹住。 前面那辆车身上“刑事勘察”四個深蓝的大字十分醒目,刚刚停稳,数名痕检技术人员就提着勘察箱走了下来。 靠近過现场的所有人依次被叫過去,一一提供指纹与脚印等信息以供对比排除。 這头刚刚开始工作,另一辆SUV裡的人也陆续走近了。 打头的是個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人,西装革履,鼻梁上架着一副轻薄的无框眼镜,给他的容貌增添了几分书卷气,让他显得很是斯文无害。 李非鱼一抬头就对上他那双温和的笑眼。再加上近身之后才能闻到的一丝清淡的古龙水味道,更是抚平了正午烈日所带来的浮躁情绪。 這是個天生就懂得如何让人放松警惕的男人。 李非鱼几乎在第一時間就生出了這個念头。 那人一直耐心地等到這边信息提取结束,才向刘建国伸出右手,笑着說:“同志辛苦了,周末還得加班。我是省厅特侦组的陆离,這個案子接下来由我們来侦办。” 他似乎拿不准李非鱼的身份,自我介绍之后便问道:“請问這位是?” 李非鱼闻着他身上的古龙水味道,慢慢地活动了下自己被高跟鞋磨疼的脚:“和你一样。” 都是休假期间临时赶来现场的警方人员。 陆离就又笑了,好看的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十足老好人的诚恳模样。 李非鱼连他的一根头发丝都不信。 很快,他的视线扫過忙碌的人群:“我們来得晚,发现死者的时候是怎么個情形,還得麻烦你们再說一說,也免得我們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特别侦查组,简称特侦组,四年前成立,是省厅刑侦总队编制之下最为独立的一個部门,虽然有传言裡面都是怪胎,但谁也无法不承认,這些怪胎都是各有所长的警界精英。一面是百裡挑一的精英,一面是误打误撞发现了尸体的派出所民警,谁更容易产生疏漏简直是不言而喻的事情,不過自称陆离的這個男人却把话說得十分好听,让人就算明知是虚伪的客套,也生不出什么恶感来。 刘建国理所当然地与他相谈甚欢。 李非鱼便安静地靠在一边昏昏欲睡,疑心這個男人的天赋技能全都点在了忽悠人上。 一问一答之下,从接警到发现命案的過程逐渐清晰了起来。 這时,SUV的后备箱“砰”一声关上,特侦组最后的一個人将外套扔进车裡,利落地挽起衬衫的袖子,快步从车后方绕了過来。 李非鱼打了個哈欠,百无聊赖地把目光移了過去,可视线刚触及来人的脸,就不由自主地抽了口气。 “好巧,居然是個同行。”她半是惊讶半是兴味盎然地想。 曾有過一面之缘的男人再次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和早上一样的突兀,从或忙碌或局促的众人之间穿行過来,渐渐炽烈起来的阳光洒在他的白色衬衫上,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虚幻的金边,也柔和了他冷峻却疲惫的神色。 像是刻意设计好的电影开场,只差几句画外的独白。 李非鱼在心裡笑了一声,把這個荒诞的念头驱赶出脑海,不动声色地转开了视线。 来人并沒有急着走近,在半途缓下脚步,先向别墅门内看了一眼,透過玄关的隔断,隐约能看到正在忙碌的现场勘查人员的身影。 他思索片刻,這才冲陆离点了下头。 陆离回以一声招呼:“顾队!” “顾队?”李非鱼脚下稍一用力,碾碎了一片落叶。 顾行显然已经忘记了早上毫无内涵的邂逅,并沒有认出她来,目不斜视地与她擦肩而過,看了一眼陆离手中的记录本,再次微微颔首。 默契让陆离从对方看似赞许的表现中体味到了点别样的含义:“接下来,我去……” 顾行說道:“进去看看。” 陆离:“好,我這马上就问完了,等会就进现场。” 但他话音還沒落,就被更正道:“一起去。” “一起?”陆离迟疑着答应下来,“行,那顾队你等我一下。” 顾行眼中错愕一闪而過,随即皱起了眉头,嘴角也跟着绷了起来。 “哟呵?”李非鱼有点惊讶,发现那两人的默契并沒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充足。 她琢磨了几秒钟,发现陆离仍沒意识到自己的理解有误,只好主动說:“他是让你和我一起进去。” 陆离怔了下:“和你?” 他将信将疑地扭過头,正好听见顾行“嗯”了一声。 陆离立刻笑着說:“哦对,光听你们說,可能有理解错了的地方,确实应该一起进现场看看,有什么疑点,也方便你回忆,顺便再给我們好好讲一讲。” 他解释得很是详细,也不知是說给李非鱼還是别的什么人听的。 李非鱼耸耸肩:“沒問題。” 正好别墅内的初步勘察已经告一段落,陆离便率先举步往现场走,顺口說:“說来失礼……” 李非鱼适时接道:“李非鱼,‘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裡的‘非鱼’。” 陆离又笑了:“李警官,我都要怀疑你有读心术了。” 李非鱼毫不走心地扯起一边嘴角:“女性的直觉大多比较强。” 她指了指保安和物业人员聚集的方向,說道:“上午九点半左右保安按惯例巡逻到這裡,发现异常,于是报警。” 她戴起手套,将大门虚掩到发现时的状态:“我們来时看到的就是這样,几次敲门、喊人,都沒有回应,进去后发现客厅裡非常凌乱,抽屉等物都被扔到了地上,沙发垫子也被掀开,乍一看上去,很像是有人在搜索什么东西。” 李非鱼瞟了眼在后方帮助控制现场的刘建国,又补充道:“不過,我倒觉得不太像普通的入室盗窃。” 陆离奇道:“我记得這個小区近两年有過几次类似案件,你怎么就能直接断定這回不是……” 话音被先一步进入室内的顾行打断:“错了。” 陆离面色陡然一肃,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顾队?” 顾行:“顺序不对。” 他偏過头,透過玄关的木格瞥向客厅,视线在翻倒的椅子下面——又或是被椅子压住的窗帘束带上停留了几秒钟,而后向上抬了抬目光,淡淡說道:“灯和窗帘有問題。” 陆离一时沒琢磨出個所以然来,只好出言相询:“你的意思是?” 顾行抿了抿嘴唇,似乎想要解释,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沒有回答,在大略环视了一圈原本放置凶器的厨房之后,便沿着临时搭出的板桥上了楼梯。 李非鱼凝视顾行的背影良久,忽然屈起手指,在下巴上蹭了蹭,而后指向一边:“客厅沒开灯。”說完,她眨了眨眼,毫无预兆地呲牙一乐。 陆离让她的变脸吓了一跳,下意识就顺着她的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客厅的果然沒有灯光亮起,前些年流行過的水晶吊灯死气沉沉地挂在惨白的天花板上,只有面向楼梯的方向才偶尔反射出几点零星的碎光。 “凶手翻动客厅的时候沒开灯?!”他想了想,又自言自语,“還是……” “谁知道呢。” 李非鱼耸耸肩,沒再继续說下去,突然亮起来的视野转移了两人的注意力。 与楼下截然相反,二楼走廊中灯光明亮,莹白的光在墙上的画框与地面之间交错跳跃,活泼轻快,若不是对面敞开的门内還残留着大片的血迹,很难想象這裡居然是一起残忍命案的第一现场。 顾行在门前停住了脚步。 “灯。”良久,他沒头沒尾地說。 时近正午,宽敞的卧室裡明亮得几乎要晃疼人的眼睛,也令人很容易忽略一些细节。 比如关着的吸顶灯。 又比如床边暗淡不惹眼的小夜灯。 像是被顾行說出的那個单字提醒了,李非鱼的视线锁定在這两处灯盏上,蓦地,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身拨开陆离,快步跑回走廊中。 墙壁上的画框是特别设计過的,底端隐藏着可供夜间照明的小灯。与卧室中的一样,這些灯也是开着的,只不過在头顶過于明亮的灯光之下,显得微弱如萤火。 顾行已从卧室走了出来,在越過另两人的时候简短說道:“是熟人。” 陆离显然沒听明白,他正要追上去问,却又顾及到李非鱼,只得强行止住脚步,解释:“顾队性格就是這样,你别介意。对了,要是你记得发现尸体的时候有什么特别的……” 他說到一半,突然发现了件出人意料的事情——眼前的女警并沒有显出费解,也沒因顾行的忽视而流露出不快,反而缓慢地展开了個笑容,兴奋的神采从她原本略显木然的眼睛裡流露出来,仿佛阳光驱散了清晨的雾气。 “你想起什么了?”陆离的话就忍不住转了個弯。 李非鱼像是沒听出他话中隐藏的审视意味,答非所问:“你们顾队一直都這么有意思么?” 陆离愕然:“有意思?” 他失笑摇头,半真半假地說:“跟谜语大全似的,光是猜他究竟要說什么就累得人够呛,哪還有心思分辨有沒有意思。” 李非鱼“哦”了声,沒再說话。 直到临出门,她才慢吞吞地问:“你们那還缺人么?” 這不是什么新鲜問題了,陆离习以为常地敷衍道:“怎么不缺,就我們几個人全省到处跑,恨不得一個人劈成两半用!怎么,你想来?” 他上下打量李非鱼:“真想来的话,抓紧時間递申請啊,我代表特侦组其他人欢迎新同事。” 李非鱼眯起眼,声音拖长:“申請啊……竞争者一定不少吧?” 陆离不予置评,只回以一笑。 接下来,两個人谁都沒有再提這個话题。 然而,在分道扬镳之前,李非鱼再次凑到了陆离旁边,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顺序不对’‘窗帘和灯有問題’‘作案的是熟人’,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意思?” 陆离面色猛地一变,很快借着推眼镜的动作掩饰住,仍旧温文尔雅地笑问:“你知道?” 李非鱼的表情活像只晒足了太阳的老猫:“梧桐路派出所,李非鱼,从警四年,先后在海关、户籍等部门工作過。如果有机会,往后還請多多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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