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七十一章 算计 作者:六月蝉鸣 正文 虚空尽数迸裂,内中无数乱流俱都涌乱出来。 這万裡河山,仿佛破碎的瓷器,碎裂成无数块,四处崩乱。 好在此地乃是大劫源头之地,使得虚空变化,如若不然,余波尽数荡开,足能扫平无数大地山脉,灭尽许多生灵。 纵然是這万裡破碎,其景象之骇人,又何曾差了半分? 世俗间的大国,号称万裡河山,也不過如此。 凌胜把剑插在地上,人倚着剑,微微喘息。 每一個呼吸,都会牵动伤势,因而咳血。 每一声轻咳,都有仙血落地。 相比之下,炼魂老祖表面看来,则好了许多。他淡灰色衣衫仍然未损,也不知是炼魂老祖自身未受损伤,還是這件衣衫本就是一件极为非凡的宝物。 炼魂老祖叹息一声,說道:“你伤得如何?” “還好。”凌胜勉强站起身来,轻轻拔剑,但每一用力,便牵动伤势,仙血不住涌出,他面色不变,缓缓說道:“拔剑砍了你,勉强足矣。” 凌胜怀有天仙法衣,尽管并非防御所用,但是毕竟属天仙之物,让他受创稍微轻了一些。 篇毕竟以杀伐为主。 当两人的修为到了同個界限,不分上下之时,必然是篇更为锐利一些。 即便不算天仙法衣,凌胜本身受的伤,還是要比炼魂老祖好一些。相对来讲,炼魂老祖遭受庚金剑气,及碎虚仙剑,伤得极重。 两人都伤得不轻。 但凌胜稍好一些,毕竟還能起身拔剑。 而炼魂老祖暂时难以动弹。 只是两人毕竟是天仙,即便此地乱流奔涌,可是对于這两位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天仙人物,却并无多少伤害。 炼魂老祖看着凌胜一步一步挪了過来,自忖要恢复几分本领,至少也该半刻钟,但凌胜拔剑斩来,却并不需要半刻钟。眼见着自己就要失了性命,他仍无半点惧怕,只是叹了声,颇感唏嘘,說道:“看来我還是不如李太白。” 李太白的传人,以他秘传功法胜過了自己,也即是說,李太白终究還是胜了一筹。 但炼魂老祖心中明白,這也未必。 即便是李太白处在這等境地,也未必就能胜過凌胜。 因为凌胜修行的是篇,就连创始之人李太白,也无法修行的篇。 炼魂老祖未必逊色于李太白,但却稍逊于凌胜。 老祖暗叹一声。 早知如此,就该尽数迸发体内积累,一举飞升,再把凌胜斩杀当场。可为了延缓在世的时候,只把天仙境界压制于此,与凌胜相当,却终究败了一筹。 “老祖一直放任你成长,却并不认为你真能与我斗個生死,毕竟你只是李太白的传人。可惜你這個影子,却早已**,比之于李太白,也不逊色,剑气威能更胜一筹。”炼魂老祖幽幽叹息道:“還是老祖考虑不周。” “只是,老祖放任你成长,并不后悔,若非如此也难以看出你有這等本领。” “倒是适才压制了境界提升,此时伤重而无法彻底将天仙气息发挥到极致,暂无法飞升,有些让人唏嘘。” 炼魂老祖看着凌胜,叹道:“听闻人近将死,总有许多感慨,许多叹息,许多言语,大多数人都是如此。” 凌胜微微顿住脚步,眉头微皱,但也仅是一顿,便又往前行去。 “也许是罢,但死在我手裡的人,大多连那些感慨叹息都沒能出口,就死于剑气之下。”凌胜一边行去,一边說道:“但你毕竟不是寻常人。” 寻常人临死,总有许多感慨,许多叹息,许多言语。 但炼魂老祖不是寻常人。 可他依然是如此多的唏嘘感叹。 炼魂老祖沉静說道:“剑气碎虚篇在我手裡。” 凌胜脚步未停,淡淡道:“我知道。” “在你這一剑斩落之前,我想毁去那一卷剑气碎虚篇,想来并不难。”炼魂老祖微微一顿,看着凌胜,沉声說道:“你還要动手?” 凌胜說道:“沒理由放了你。” “也是。”炼魂老祖笑了声,缓缓說道:“剑气碎虚篇乃是修行天仙之后的法门,玄妙莫测,放眼天地,就算是九大仙宗,也许這等秘法。仙宗的法门,能够修行到破境天仙,可是对于天仙之后,便只能徒自摸索,這一部剑气碎虚篇,实乃天地间最为玄妙的功法。你若真要动手,我毁了這功法,此后千年万载,你在茫茫天界,只得自己摸索前路,而无法依照功法修行。” “同一個人,在不同时候,想法也都是不同的。而你跟与创建篇的那两位,并非同一個人,想法毕竟還是稍有不同,在摸索功法之上,与他们必然会有许多偏差。” “如此,将走過无数弯路,耽搁无数修行……” 炼魂老祖缓缓說来,忽然一顿。 “废话倒是不少。” 嘿了一声,虚空中跃出一個猴子。 那猴子乃天生地养的真神,在這虚空乱流中虽然谈不上来去自如,却也并无多少碍难。 见到這猴子,凌胜才停住了脚步。 黑猴冷笑道:“知道他为什么不把剑气碎虚篇放在眼裡?” “是你這猴子?”炼魂老祖掠過一丝异色,颇感唏嘘,笑道:“好些时候不见了,倒是长得壮实了些。你来說說,为什么?” 黑猴咧嘴笑道:“因为剑气化莲篇之上,也沒有突破天仙的法门。” 炼魂老祖面色终是一变。 剑气碎虚篇,乃是修行天仙的法门。 剑气化莲篇便应当是修行到破境天仙的境界。 但剑气化莲篇并无记载如何破境天仙,只到真仙巅峰。 也即是說,破境天仙,乃是凌胜自身突破,而并非依照剑气化莲篇之上的记载。 炼魂老祖深吸口气,看着凌胜,沉声道:“你……走出了另一條路子?” 凌胜平淡道:“李太白与马师皇本就沒有给我突破天仙的路子,何来另一條路子?” 破境天仙,乃是凌胜自身踏出来的一條路,而并非剑气化莲篇所记载。那么他如今的路数,与炼魂老祖手中的剑气碎虚篇就有了些许偏差。 一丝之差,便是天差地别。 黑猴冷笑不止,說道:“老祖,猴爷有句话告诉你。” 炼魂老祖面色已经颇为难看,說道:“什么话?” 黑猴說道:“当时著作剑气碎虚篇的时候……他们两個還只是真仙大圆满。” “還只是真仙?” 炼魂老祖如遭雷击,他看着手中的剑气碎虚篇,忽然觉得极为可笑,可笑自己当了至宝,钻研数千年,为自家突破天仙之后的路子作了调整。 原来這剑气碎虚篇本就是满篇胡言乱语。 可想而知,即便自己顺利飞升而去,也必然要走上弯路歧途,无法得证大道。 “不可能,這其中无数玄奥……” “也容易,不過就是把古往今来许多典籍裡最为玄妙的语句东凑一句,西拼一句,加上史上记载的某些天仙飞升时的异象,或是飞升遗言,将這些整合起来,也即是剑气碎虚篇。以我兄长马师皇的渊深学识,要把這些互不关联的语句异象整合起来,视作一部天仙典籍,其实并不难,何况只是欺瞒你這個尚未入境天仙的炼魂老祖?” 炼魂老祖浑身一震,以他如今天仙感悟,再度回想,便发觉那剑气碎虚篇,竟是漏洞百出。他面上立时阴沉,良久无言。 “怪了。”黑猴挠了挠满是毛发的下巴,自语道:“按說到了這個时候,你不是应该气得发疯?跟那些天桥說书的一样,邪恶人物到头来大多都觉得自己被人算计了,于是发疯,自爆,自杀,自绝,末了還要把一身道行都赠送给讲出事实真相的黑猴大人才对。” 炼魂老祖面上沉色愈发重了一层。 “少說废话。” 凌胜咬着牙,默默运气。 “当年我跟马师皇走過世俗,据天桥下那群說书的讲,真正的高人都是最后才出来的。现在猴爷出来了,這厮就让我了解了他!” 黑猴摩拳擦掌,根本不给凌胜机会,拔腿奔去,便有一掌震动风雷。 忽然有风波卷动,黑猴倒飞回去。 一個轮盘旋在黑猴头顶,将之禁住。 凌胜面色一变。 “你這猴子,我早有准备。”炼魂老祖沉声道:“当初炼制了几個轮盘,只是用来克制你這猴子的。现在還剩一個,正好派上用场。” 当他话音落下,背后虚空乱流之中,就走出了一人。 武池。 一個修为浅薄的小人物。 他身上的衣衫已被乱流撕得破碎,但是有神碑护住,并未受伤。 他看着凌胜,满面恨色。 眼中尽是大仇得报的快意。 “凌胜,或许你不认得我了,但我還认得你。” 武池撕开了胸前破烂衣衫,露出布满伤疤的胸膛,厉声道:“這就是你给我留下的伤,尽管我已经能够轻易将之抹去,但我依然留下了它。因为有它,所以我才能时刻记得你给我的耻辱。” 凌胜默然不语。 黑猴看了看自己,看了看那禁住自己的轮盘,再看了看武池与他身前的神碑,长叹一声:“他娘的,猴爷给這么個小人物算计了。原来真正高人是他,他娘的呦……” 炼魂老祖淡淡笑道:“他修为不高,但是有這七杀碑护身,足以在虚空乱流中来去。” 他往后招了招手,說道:“武池,你過来些,在老祖身旁,可保无恙。” 炼魂老祖已是天仙,虚空乱流大多避過了他,武池只要站在他身旁,便有万劫不侵的福缘,即便失了神碑,也能不受虚空乱流所伤。 “這個武池的,颇得老祖心意。” 炼魂老祖低声笑道:“在他身上,总有几分同源的味道。” “這一次,老祖把境界压制在与你同等的境地,拼斗之下,稍逊一筹。” “但老祖未必就要束手待毙。” “正如你所說,世上沒有公平。” “我放任你成长,对于自己本就不是公平。我为了延缓在世时候,把天仙境界也压在這一线,同样是不公平。” “对于你来讲,倒是公道了,对于老祖来讲,這仅是自缚手脚。” 炼魂老祖一句一句,說得甚是平淡,他看着凌胜,說道:“這七杀神碑,本就是用来对付你的,本以为你修为不高,于是截留了這最后一块神碑。看来這威能最大的一块神碑,注定還是要你来受用。” “如此,神碑就送你用了。” 炼魂老祖最后一句說话,似乎有些疲累。 时候也快到了,尽管身受重伤,但是飞升還是免不了的。 他静静等候飞升之时。 身后的神碑气息正在提升。 炼魂老祖忽然皱眉,睁开眼来。 武池把神碑气息催动到最大,脸色苍白无比,他看着凌胜,眼中露出恨色,手上神碑骤然打出。 威能浩大的一块神碑,宛如山岳碰撞,撞在了炼魂老祖后背。 轰然一声响。 犹如山岳一般的神碑,狠狠撞入炼魂老祖背后,威能浩荡,撞得破烂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