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长安以南有武当
常玉嘱咐他好好休息:“有我在這裡盯着,铸剑的事情你不用操心,好好睡一觉,等你一觉醒来,就能发现床头边放着你的佩剑了。”
李心安打着大大的哈欠,把身子蜷进被窝裡。他实在是不想睡,如果真像师兄所說的话,那自己沒办法亲眼到佩剑铸成,实在是遗憾。但也不乏有些小小的期待,一睁眼就能看到自己的佩剑的话,那得有多好!
带着遗憾与期待,李心安沉沉的睡了過去。
然后就到了第二天正午,李心安犹自還在熟睡之际,耳边突然响起一阵闷沉的爆炸声,小鼻子嗅了嗅,隐隐闻到一股焦糊味,像是什么东西烧着了一般。
他猛然惊醒,心裡只有一個念头——
不会屋子真着了吧!
他转头向身边看去,吴乡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人已经不在房中。李心安高声喊道:“吴乡,吴乡……”
“少爷!”吴乡应声而来,一把推开房门,一不注意脚下被门槛绊了一下,骨碌碌的滚了两圈,但毫不在意,站起身也顾不上拍打去身上的尘土。他紧紧抓着李心安的手,激动的道:
“成了!成了!”
李心安一脸疑惑:“什么成了?”
“您的佩剑啊!裴旻先生已经把它铸造出来了,两把呢!”
“真的?”李心安飞快的蹿下了床,连鞋子都沒顾得上穿,一溜烟的跑进了院中。
“师傅,我的佩剑呢,让我看……”
李心安兴奋地声音戛然而止,看到那间铸剑的屋子的可怜景象,他张大了嘴巴一句话也說不出来。
那间原本华丽无比的屋子,此刻却只剩下了一半還保留着房屋的样子,另一半则是化为了断壁残垣,余火在它的残躯上燃烧着,常玉带着不良人与白衣弟子在那裡救火,大致已是沒了什么問題。
只是,屋子的房顶不知道跑去了哪儿,横梁断裂耷拉下来,好巧不巧的是,正好砸在了铸剑炉上,将那個东汉时期铸造出了青釭与倚天两把绝世宝剑的铸剑炉砸成了一堆废铁。
是的,李心安沒看错。那個前天還巍峨矗立在他眼前的铸剑炉,此刻就是一堆废铁。
“师……师傅?”
李心安小声喊道,张头四顾,寻找着裴旻的踪迹。
他看着常玉一脸阴沉的脸色,心裡已是凉了半截,裴旻不会真的有什么不测吧?
“這儿呢。”
一個温和但又无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心安转過身,只见身后的屋子裡,走出三個黑脸大汉。
一個仙风道骨,一個白衣胜雪,一個身材魁梧……
原本他们三個应该是這样的。
只是现在,不论他们的样貌、穿着如何,此刻都是从上到下一水儿的黑。
尤其是裴旻,及胸长的胡子被烧了個精光。
“噗……”李心安看着三人的滑稽样貌,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全万仇眼睛一瞪,“老子之所以弄成這样,還不是为了你!”
“是是是……”李心安忍住笑意,拱手向三人行礼,“心安谢過师傅,谢過种先生,谢過全大哥。”
种南浔苦笑着回了回礼,对裴旻說道:“裴旻先生,如此這般,实在是不雅,請恕南浔先行告退。”
他本就是干净的人,一身洁白似雪的衣衫被染成了黑袍,還是脏乱不堪的黑袍,种南浔能好受了才怪。
裴旻拱手回礼,“有劳种先生了。”
看着种南浔飞也似的离开,全万仇撇了撇嘴,“大老爷们儿那么爱干净干嘛,跟個娘们儿似的。”
正迈步准备接水洗漱的裴旻身子一震。
“师傅。”李心安摇了摇裴旻的胳膊,期待的问道:“我的剑呢?”
“着急了?”裴旻呵呵笑道,手指了指常玉,“在那堆废墟下埋着呢,你师兄正带人找着,等会儿就出来了。”
李心安皱起小脸,委屈的道:“您出来的时候,沒带着我的剑啊。”
裴旻眼睛一瞪,胡子……好吧他现在下巴空荡荡的已经沒胡子了,“一炉双剑你可知有多危险?铸剑炉出剑之时为师差点就要丧命于那恐怖剑气之下,能逃出来已是不易。那两把剑出炉之后化作两道流光摧毁了半座房子,为师拼了半條命才将其打落地下,哪裡還有空去寻你的剑?”
李心安完全沒听完裴旻的话,他只注意到了前四個字。
一炉双剑。
“师傅,您给我铸了两把剑啊!”
裴旻看着自己這個天真无邪的小徒弟,只觉一口老血溢上喉间,踏入江湖和仕途多年,就从来沒這么伤心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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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
“其实,也不全是……”裴旻叹了口气,正要說些什么,却被常玉一嗓子突然打断了。
“老头子,找到了!”
长安南下武当山,两千余裡。
作为道教两座祖庭之一,還是最大的那一個,武当山历来都是各個皇朝拉拢交好的对象。一来是武当山在天下道教子弟中有着十足的威望,道乱则天下乱,东汉太平道张角发起的黄巾之乱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二来,武当山上高手如云,除了历任武当掌教都是天人境高手外,也不乏归真境返元境。武当山上十六個道观,或行医或炼丹,或修武或传道,观主无一例外都是一品高手。
這么一群人若是乱了起来,那对帝国安危可是個不小的威胁。
也因此,帝国对武当既有拉拢,也有牵制。从高宗皇帝李治开始,包括武氏在内的历代圣人都会册封龙虎山掌教真人,以此逐步蚕食武当的势力。而武周皇帝手段更是直接,在她以女子之身登基称帝屡受刺杀之后,她对江湖势力的防备达到了顶点。武当山外三十裡直接布下了军镇,每年户部都要拨出一大笔巨款负责供给他们。
而這座劳民伤财的军镇,到现在還在武当山三十裡外露着它的獠牙。
只是,与山下剑拔弩张的紧张微妙气氛不同,武当山上,却是出奇的安宁。
深秋时节,正是金橘成熟的时候。武当山上放眼望去,一片金黄。
万顷橘园,年长的道士师傅会把自己的弟子带到這裡传道授业,渴了,累了,随手摘下橘子就能果腹解渴。
再過两天,等橘子熟的差不多了,那是武当山少有的全派尽出的时候,一万多名青袍道士会在一夜之间将成熟的金橘摘得干干净净,然后带下山分给山下的穷人乞丐,還有那座军镇的将士们。
不過武当山上的争端也会在這一時間段前后爆发,主要是各個道观炼药行医的同门会为了一個上好的橘皮而争执不休,甚至曾有两名观主为了此物而大打出手,闹到了掌教真人面前,等他们拿出那個橘皮时,早就被两人撕扯的不能用了,连带着橘园内几百棵上好橘树都被破坏殆尽。
此后,武当山就多了一個规矩:橘园之内,不得打斗。
违令者?负责打扫一個月山外军镇的马厩。
沿着橘黄色的山路,一個小道童背着竹篓,向山上走去,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
“可恶的景澄,仗着有师兄撑腰,竟然把我选的那棵百年老橘树的上好橘子给抢走了,那可是师傅入药的材料,我要是那不回去,他又会罚我抄书的。”
一想起在道清观那個小黑屋点烛抄书的恐怖,小道童脸色就一阵煞白。
“哼,都怪景峰师兄!人家有师兄在一边,你把我带出来自己就不知道躲哪儿凉快去了,還把你自己的活都交给了我!他们欺负我不要紧,你是我师兄,你不能也欺负我啊。”
小道童想到這儿,一時間有些泫然泪下,不過转念就想到了一個鬼主意:“对了,我可以把景峰师兄的橘子說是我的,然后把被景澄抢走的橘子說是师兄的,反正师傅和师兄也不知道,那样被罚抄书的可就是师兄了,哈哈……”
小道童激动的双手猛一合十,心想自己真聪明。
“景宁,师兄我可是刚刚把景澄景严教训了一顿给你出气,你就這么对待师兄啊。”
一個慵懒的嗓音在头顶传来,小道士景宁抬头看去,山路石阶一旁一個巨大青石上,一名披散头发的年轻道人倚在一個年长道士的身上,嘴裡叼着根草,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道:
“师弟你居然如此对我,师兄我可是太伤心了。”
小道士景宁的注意力却不是在他的身上,他畏惧的看着师兄旁边的那個老道士。其人身姿挺拔,须发皆白,眉眼有神,长髯垂至胸前随风轻轻摇摆,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神仙道骨。
景宁赶紧跑上前,将背上的竹篓小心放好,行礼道:“见過掌教师伯。”
任谁也想不到,這個出现在一條平平无奇的山路上并且被一個年轻道人不顾礼节的冒犯還一脸盎然笑意的老道士,就是那位传說中修为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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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天人的武当掌教!
武当掌教张冠清含笑点头,“景宁,說谎可不是好孩子。”
小道童景宁脸一红,糯糯的道:“我知道了掌教师伯,景宁以后再也不說谎了。”
张冠清身边,年轻道人吐出那根草,大大咧咧的道:“景宁,我可是帮你教训了景澄景严给你报仇,你就不知道感谢感谢师兄我?”
“嘿嘿,师兄最好了!”景宁眉眼完成了月牙,谄媚說道:“师兄,那個橘子呢?”
“什么橘子?”
“就是被景澄抢走的那個啊!”小道童一脸错愕,随后紧张起来,“你不会沒拿回来吧?”
“哦,你說那個橘子啊!”年轻道人一拍脑门,“有印象有印象。”
“你拿回来了?”小道童大喜。
“沒有,被我吃了。”
“那……橘皮呢?”
“那玩意儿又不能吃,要它做甚,自然是扔了。”
小道童泪流满面,你怎么就知道吃呢?
我又要去小黑屋抄书了!
武当掌教与年轻道人相视一笑,随后掌教眯起眼,看着山路尽头,那裡缓缓走過来一個青袍道士。
原本哭丧着脸的小道童景宁,一见那人,立时变得恭肃起来。
如果說武当山要挑选一個众人最惧怕的人物,掌教张冠清不会是,山外那座军镇不会是,甚至远在天边的宰相李林甫权宦高力士圣人李隆基都不会是!那人,只能是眼前這名青袍道人。
武当山主掌戒律的清泉宫宫主——陈思平。
小道童畏惧的往后退了几步,若是落到了這人手裡,那下场,可比小黑屋抄书惨多了。
须发皆白但年纪却比张冠清小很多的陈思平走到武当掌教面前,先是恭敬的行了一礼,随后向着那名年轻道人喝道:“景峰,還是這么沒大沒小,成何体统!赶紧下来!”
年轻道人吐了吐舌头,乖乖的滑下那颗巨大青石,站到小道童身边。
陈思平瞥了一眼小道童,后者咽了口口水,往师兄身边挤了挤。张冠清知道他来的意思,开口說道:“景峰,景宁,你们两個去吧。”
小道童恭敬的行礼告退,年轻道人也是有模有样的学着师弟作了一揖。两個人经過陈思平时,不约而同的吐了吐舌头。
陈思平一脸阴沉,等到山路尽头再也看不到一大一小两個人的身影时,他才开口說道:“想笑就笑,沒必要憋着。”
胡子一直抖個不停的武当掌教终于是如愿以偿的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陈思平看着自己這個师兄,无奈的扶额直摇头。
“师弟你也是,整日阴沉這個脸,還把以往好好的清泉宫变成了如今武当的阎王殿,难怪弟子们都不喜歡你。”张冠清止住笑意,說道。
陈思平冷哼一声,“总得有人唱红脸,有人唱白脸。你這個掌教要当老好人,那几個老家伙又沒人愿意干,這個白脸,我不当谁当?”
张冠清一把拍住陈思平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苦了你了。”
陈思平面无表情的掰下掌教真人的手,“别打岔,你知道我要說什么。”
张冠清叹了口气,“你也感受到了?”
“我自然能感受到!”陈思平突然暴躁起来,咬牙道:“那是武当山传承三百年的铸剑炉,毁了,毁了!”
“人尚有生死,何况一個铸剑炉?”武当掌教闭眼說道。
“要毁也应该毁在武当,毁在你手裡,而不是被一個半吊子天人硬拿去铸剑!我当年就极力反对你让裴旻把铸剑炉带走,整個武当都在反对這件事,你却一意孤行。如今俞彤那几個老家伙都在嚷嚷着要找你讨個說法,你倒是来這儿躲清净了。我问你,铸剑炉毁,你這個武当掌教是不是要给個說法?”
张冠清站起身,负起双手,看着万顷橘园,說道:“师弟,你可還记得,大唐命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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