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 暗潮汹涌(三)
唐樱问道:「這個女人是谁?」
「你身上衣服的主人。」
「你的夫人?」
「别瞎說,人家听着呢。」李心安无奈笑道,「一個大人物,唐姑娘你最好不要知道,她沒有恶意的,尽管放心。」
唐樱深吸一口气,缓缓坐了回去,她如今也冷静了下来,但還是不甘心的问道:
「李心安,自从上次在益州见到你,我就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有什么事情非做不可?我知道你的恩人司敬亭死在了轩辕有朋手中,你杀了他报仇。现如今卢啸笙,也就是你口中所說的剑枭也差点杀了你,你反倒不上心了?」
「不是不上心。」李心安道,「我……我实在是沒办法现在去杀他。」
「就是为了那件事?」
唐樱沉声說道:「李心安,我把你当朋友,我也希望你能把我当朋友,我們摆脱屠生楼和血衣堂的身份,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我希望你能够告诉我,那件一直让你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李心安沉吟半晌,末了,洒然一笑。
「也罢,既然都這么熟了,我也相信唐姑娘的为人,那我就告诉你了。」
「只是希望……唐姑娘听完后,能为我保守秘密,不要告诉任何人。」
「好。」唐樱毫不犹豫的点头說道。
「包括你师傅,唐清淮。」
「……可以。」
李心安深吸一口气,缓缓說出了那個足以让天下人都为之胆战心惊的真相。
「三镇节度使安禄山想要造反,证据确凿,我此行,便是要去杀他。」
……
洋洋洒洒把這一年来的事情和盘托出,李心安不由得觉得有些如释重负,這件事他对很多人說過,慕容德、司空朗等等等等,但只有面对唐樱时,李心安感觉到了轻松。
也许是因为,唐樱是唯一一個不会在這件事上思考利益得失的人,她是一個纯粹的赤诚之人。
「安禄山想要造反嗎……」唐樱听完后,眉头紧皱,但却沒有李心安预料之中的震惊。
「唐姑娘看来是早有预料。」李心安道。
唐樱摇摇头:「沒有,這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這是這几年,屠生楼一直和三镇之地有很多生意往来,我們为他们刺杀了很多的人,有***、富商、门派领袖,還有一些不起眼的小人物,比如烧饼摊的摊主,還有城门口的小吏。」
「师傅說安禄山此人包藏祸心,造反是迟早的事,但和我們无关。杀手的使命就是杀人,至于皇位是谁坐,国号叫什么,那都无所谓,因为影响不到我們這些人。」
「李心安,我觉得,你应该听听我师傅的话。」唐樱盯着李心安的眼睛,认真的說道:「這种事情,不单单是你杀一個安禄山就可以阻止的。安禄山沒了,還会有其他的李禄山张禄山王禄山,這种事情哪朝哪代沒有发生過?造反不是他安禄山一個人的事,是整個三镇几十万人的事,难道你要把這几十万人都给斩尽杀绝嗎?你做的到嗎?「
「我們是杀手,是暗处的老鼠,终日躲在见不得光的阴影下才是我們的生存方式。英雄這两個字,注定一辈子和我們不会有任何关系。」
「你杀了轩辕有朋,已经是对得起大唐武林,对得起天下苍生了,沒有人還会要求你去做什么的。」
李心安坦然道:「的确沒有人要求我,也沒有任何人能够要求我,是我自己要去的。」
「三镇之地,民风彪悍,且极其排外,想想当年的那位水龙剑仙种南浔吧,他一腔
热血远赴范阳,不也最终灰溜溜的回到长安了嗎?你去了,那就是九死一生,乃至十死无生!」
「即便是十死无生,我也要去。」李心安斩钉截铁的說道。
「为什么?」唐樱不解,她实在想不明白,這個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人赶着送死。
「因为……良心。」
李心安道:「的确,我是個杀手,但我也是一個人,我也有良心。我的良心不允许我在有能力阻止一场浩劫的时候選擇束手旁观,唐姑娘,你說的很对,杀一個安禄山并不能解决什么問題,但起码可以让造反推迟几年,哪怕几個月。在這段時間裡,人们依旧可以安稳的生活着,黄发垂髫,怡然自乐,想想這些,我一個人的生死又算得了什么?」
他站起身朝门外走去:「這些话,我对很多人說過了,我也不想再多费口舌,唐姑娘早些休息吧,我先回去了。明日一早,我会安排人把你们送出去,记住,离开洛阳,去找你师傅,别一個人冲动做傻事。」
目送着李心安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唐樱怔怔的坐了好久,突然一拳打在桌子上,眼眶微红,低声骂道:「笨蛋!逞什么英雄,你去死吧!」
她把头埋进臂弯裡,低声抽泣着,师兄的惨死,让這個本性善良的姑娘再也不想见到任何一個熟悉的人的死去了。
房门被夜风吹拂着左右摇摆,树影朦胧中,路青黛缓缓走出,淡淡的望了一眼趴在桌子上哭泣的唐樱,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這裡。
……
次日一早,李心安带着萧玄感出了虎堂,找到了妙音坊。
妙音坊有個规矩,那就是男人要进,一定要搜身。但李心安可不打算就這么规规矩矩的进去,他和萧玄感两個人,直接硬闯。
两個男人大白天硬闯妙音坊,這是足以震撼整個洛阳江湖的消息了。
但李心安恰恰需要的就是這個,他唯恐天下不乱。若是按照寻常流程,要想见到上官秀瑶,只怕是比登天還难。所以李心安選擇了這個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妙音坊的规矩被破,他不信上官秀瑶不出来。
「好大的胆子,胆敢硬闯我妙音坊。」轻柔妖媚的声音飘来,這声音裡似乎带着媚药,人听了,骨头都不自觉的发软。
李心安抽了抽鼻子,皱起了眉,他闻到了那股异香——妙音坊坊主上官秀瑶的体香,但很可惜,李心安恰恰最讨厌這种浓郁的香气,這让他觉得喘不過气,好像要活活闷死在這裡。
關於這上官秀瑶的体香,江湖上也是众說纷纭。有人說是上官秀瑶出生之时就伴随着体香,也有人說上官秀瑶当年是某一位大人物用来双休的鼎炉,终日以药材沐浴,久而久之,体香不散。目前可信度最高的還是第一种,但人们更愿意相信第二种。沒有人会愿意一個高洁的女人靠着自己得到他们的膜拜,人们更愿意相信一個那是靠着男人上位的***。
上官秀瑶露出真容,虽不似路青黛那般绝色,也不似唐樱那般楚楚动人,但一眼望去,還是让男人移不开视线。
如果让李心安来形容的话,那便是:上官秀瑶是一個真正的女人。
「你们是什么人?」上官秀瑶冷冷问道。
「在下……上官前辈不需要知道在下的性命,在下有一物,還請上官前辈一观。」
「你们大摇大摆闯进我妙音坊,就是为了让我看個东西?」
「自然不是,要說的话,還要等到上官前辈看過那东西之后才能說。」
「有意思。」上官秀瑶笑道,「拿上来吧。」
李心安从怀裡掏出了路青黛的香囊,远远的扔给上官秀瑶。
「這是?」
上
官秀瑶接過香囊,看清楚后,脸色骤变。
「這個香囊,你是从哪裡弄来的?」
「自然是它的主人给我的。」李心安笑道,「如何,上官前辈可否借一步說话?」
上官秀瑶脸色阴晴不定,半晌,她点了点头,对两人說道:「你们跟我来。」
上官秀瑶领着两人走进一间密室,吩咐好弟子不许进来,随后落座对李心安道:
「路青黛是你什么人?」
「朋友。」
「只是朋友?」
「当然。」李心安笑道,「上官前辈放心,我沒有那本事能对路庄主做什么,我們来此,也是路庄主的意思。」
「那就好那就好……」上官秀瑶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我還以为,這女人真的要……」
「您在說什么?」李心安沒听清楚,還以为上官秀瑶对他說了什么话。
「沒什么,自說自话罢了。」上官秀瑶說道,「路庄主让你们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为了找一個人。」
「把话說明白。」上官秀瑶显然沒有让李心安让卖关子的意思。
「天策府,钟依依。」
上官秀瑶的表情逐渐凝重,又陡然变得妖曳起来:「天策府的人,怎么会出现在我這儿?」
「上官前辈,如今這洛阳城裡的局势已经很明了了,您不必瞒我。」李心安沉声說道,「要說能够在天策府的天罗地網下掩藏自己行踪這么久都不被发现,一定有人在帮钟依依。放眼整個洛阳城,唯一有能力帮钟依依的,也就只有为天下女子打抱不平的妙音坊可以做到了。」
上官秀瑶沉默片刻,缓缓說道:「有的时候,太過聪明也不是好事。」
李心安微微一笑,說道:「前辈這是承认了?還請上官前辈带我一见。」
「我凭什么相信你?」
「路庄主信物在此。」
「但是她不在這裡。」
上官秀瑶悠悠說道:「事关我妙音坊生死存亡,我信不過你。」
「钟依依关系着我两個兄弟的下落,我是不会加害她的。」李心安道,「前辈就算不让我见到她,让她听听我的声音,钟姑娘都是会明白的。」
上官秀瑶心中暗自思量,能說出這种话,眼前這人,应该的确不会对钟依依心存歹意。
「也罢。」上官秀瑶在一個書架上按了一处机关,霎時間,這间密室的中央,出现了一個螺旋向下的阶梯。
「你随我来吧。」上官秀瑶随手拿起一本书,书本凭空自燃了起来。
「钟依依就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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